第十六章
下午正两点,是太阳最大的时候。
这会儿临近初夏,阳光晒人了几分。
池棠往树荫下挪了几步,看着自己手上已经渐渐小腿的红痕,轻声说道:“刚才的事,谢谢你。”
季时越挑了挑眉,俯身靠近了她,“你的谢谢就是这样的?”
他轻笑了声,似是有风从池棠而后刮过,她脊骨一僵,“那……还要怎么样?”
男人桃花眼轻轻弯了下,溢出些风流散漫,“怎么感谢别人,就是请吃饭,到我这却什么都轮不上?”
池棠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想起来,在开学典礼的那一天,她正想感谢季怀瑾,说要请他吃饭。
而季时越恰好听了她的墙角。
池棠:“……”
见她许久未说话,季时越缓缓挑高了眉头,“不愿意?”
池棠摇了摇头,脑子里想到的确是她账号里的那几个零。
请季时越吃饭的话,总不能太亏待了他,更何况人家确实一直在帮她的忙,只是说声谢谢似乎太轻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身侧男人的手机响了。
季时越看了眼手机屏幕,背过身去,“我不在公司,怎么了?”
男人转过去的那一瞬间,池棠觉得他身上那些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气派,收的七七八八,就连说话都正经了几分。
“晚上?”季时越扬了下眉骨,淡声道:“再说,她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池棠在他身后,听着他的谈话。
隐隐约约猜到,他晚上好像回去什么地方,和见什么人。
这个人,和季时越的关系,好像并不简单。
会是女朋友吗?
池棠眼睫飞快地扇动两下。
身侧的男人已经挂断电话,侧过头看向她,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随意又轻佻,“看来这顿饭,得先欠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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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越走后,池棠回了宿舍。
今天下午没课,许笙笙和薛思涵待在在宿舍睡觉。
池棠推开门,就见她们正在化妆。
她眨了眨眼睛,“你们今天要出去?”
听到声音,许笙笙回过头来,“你不是出去了?”
池棠不知想到了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错过时间,去不成了。”
许笙笙“哦”了声,转过头对着化妆镜继续涂粉底液,“那今天成远生日,喊我们去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过去?”
成远生日?
这她倒是没想得起来。
开学过后,成远交了女朋友后,他们这群人就少有联系了。
许笙笙笑了声,“他跟他女朋友终于分手了。”
池棠点头,“那怪不得了。”
成远新交的这个女朋友,脾气挺大,占有欲还莫名的强,一句话就勒令成远远离他们这些朋友。
偏偏成远还就喜欢她,于是半个月没跟她们这些人联系。
许笙笙扔了手中的遮瑕笔,“今天我得好好敲他一顿,谁叫他有女朋友就忘了朋友。”
成远生日就举办在绯色。
他们常去的一家酒吧。
等池棠一行人到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成远早已经等不及,在群里面催促大家伙。
“催什么催?”许笙笙“嘁”了声,“这会儿知道着急了?”
走进酒吧。
逐渐进入夜生活的状态。
池棠身边的朋友都挺喜欢来这儿,所以她也被带着来过几次。
次数不多,毕竟要是家里人知道了,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
刚走到成远最长订的卡座,就看到了正窝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成远。
“你们几个可终于来了。”
“没办法,学校离这儿远。”薛思涵笑了笑,她是跟许笙笙相熟后,认识的成员,所以显得疏离些。
成远给他们递酒,扫了眼池棠,而后掠过她,将手中的酒杯送到了许笙笙手上。
“池棠还是别喝了。”
许笙笙赞同的点头,“给小姑娘来杯牛奶。”
“酒吧里哪有牛奶?”成远翻白眼,“真缺心眼。”
许笙笙伸脚去踹他,“你说谁缺心眼?”
这会儿还早,其他人都没到,卡座里只有她们几个人。
酒吧里挺昏暗,人少还不够热闹。
池棠觉得口渴,又不见桌上有其他饮品,于是拿起来一瓶鸡尾酒,这酒是成远特意给她点的,数低不醉人。
酸酸甜甜的,还一股果味。
她被酸得眯了眯眼。
“季总……”
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像是从远距离穿过来的,听得不算亲切。
池棠瞬间睁开眼睛,周围都扫了一眼,只是可惜酒吧昏暗,她根本没有找到是谁喊的这一声。
是幻听吗?
她怎么感觉听到有个女人,在叫季时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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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越工作忙完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他看了眼时间,便赴了发小的约。
约的是酒吧。
美名其曰说是好友相聚。
他开完跨国会议,这会儿身上的西装还没来得及脱,往酒吧里一站,颇有分不伦不类的俊美。
“哎呦季总,你可终于来了。”
出来迎他的男人,染着一头耀武扬威的红发,身穿骚包紫的衬衫,松松垮垮的,连个扣子都没系好。
范伟笑了声,恭维道:“自从你开始接手你爸的公司,可是很久都不曾跟我们出来喝酒了。”
季时越懒声,“今日有空。”
他抬眸,看向了范伟身后站着的女人,一身淡青色旗袍裹住曼妙的身体,她往酒吧里一站,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女人感觉到他的目光,低喊了声,“时越。”
季时越皱了皱眉头,“回国了?”
“嗯,昨天回的。”
他点了点头,抬脚越过两人,“走吧,宴礼是不是在里边?”
“还是你们关系好,他刚才到的,一进来也是问你来了没有。”范伟笑着说,扫了眼身旁脸色有些难看的方晴,跟上季时越的脚步。
卡座闹哄哄的,几个休闲装打扮的男人肆无忌惮的说着笑话大多,是圈子里的,还有谈论女人。
季时越刚走过去,几个男人收敛几分。
许宴礼抬眼,“来了?”
他视线一转,看到了身后方晴,声音有点儿暧昧不清,“你们俩一块儿来的?”
“不是。”
季时越淡声。
他随意挑了处位置坐下,“路上偶遇。”
“还挺巧啊?”
许宴礼笑,指着季时越身旁的空位,“方晴,站着干什么?还不坐下?刚好那里有个位置。”
方晴瞧了眼季时越身侧,又看了眼男人的脸色,并没有主动坐过去,而是另寻了个空位。
“我坐这就好。”
知道两人之间气氛尴尬。
许宴礼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和旁边的人转移了话题。
“我听说时越,你这会儿还单身呢?”
季时越以前不喜这方面的事情,虽然在酒吧这种地方混迹惯了,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和什么人,他这方面多少有些洁癖,
近几年又忙于工作,就连出来喝酒的闲心都没有,哪里还有时间操心这次事情?
他拿起桌上的酒吧,仰头灌了口,声调懒懒,“不着急。”
方晴稍稍抬眼,看了眼对面的男人。
许宴礼又笑着说道:“是不着急,还是在等什么人啊?”
男人二十八岁血气方刚,他就不信季时越就没遇到什么女人,有点儿什么想法。
更何况现在方晴回国了。
方晴算是和季时越一块儿长大,十二三岁那年搬家成为的邻居,说是青梅竹马也不足为过。
这一对可是他们这些人都看好的,也不知道高考那年,两人闹了什么矛盾,方晴出了国,两人再没有什么联系。
季时越听到许宴礼这些话。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勾勒起懒懒散散地笑意,脸上多了几分不正经,咬字极轻,“有。”
“还真有啊?”
范伟拔高声音,“听说你最近总喜欢往禾林那边跑,不会就是为了去见人的吧?”
季时越挑了挑眉骨,不置可否。
许宴礼凑过来问,“什么姑娘啊?我认识吗?你们在一起了吗?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和季时越认识这么多年,他对他的感情生活最有兴趣。
季时越漫不经心地哼笑,转了转手中的酒杯,“还没成。”
许宴礼:“……”
没成你笑那么高兴干什么?
几人又兴致勃勃地问了几句,谁也没注意到一旁的方晴早已经变了脸色。
“哐”的一声。
是酒杯落入大理石酒台发出的清脆声响。
方晴看着洒落出来的酒,神情慌乱,“我去趟洗手间。”
几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许宴礼默默叹气,“时越。”
“嗯?”
“你和方晴,十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只知道季时越和方晴突然间不联系,闹翻了,但是具体却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时越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头也没抬,无所谓地笑了笑,轻慢到不甚在意刚才发生的小插曲。
“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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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许笙笙很久没有体验过夜生活,同成远一块,差点儿都玩疯了。
两人一块儿去池子里蹦迪。
卡座只剩下池棠和薛思涵,还有一众不太熟的朋友。
池棠坐着无聊,就一个劲的喝着果酒。
这酒确实不醉人。
她喝了小一瓶,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后劲。
薛思涵在一旁玩着手机,“棠棠,少喝点酒。”
“嗯,不喝了。”
嘴上这么说着,池棠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小酌一下。
她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许笙笙和成远热舞回来,看两人呆坐在一边。
“坐着干什么?一起去跳舞?”
池棠扫了眼池子里疯狂的人群和炸耳的喊声,轻轻皱了皱眉头,“不想去。”
“不去也行。”许笙笙看了眼旁边已经空了的酒瓶,“别一直喝酒。”
上次许笙笙见识了醉酒的池棠之后,她就发誓,绝不会再让池棠喝醉。
“别忘了,你上次喝醉酒,闹成什么样?还信誓旦旦说要追季怀瑾。”
“池棠,你到底成功没有。”成远举着酒瓶凑了过来,“不是说追不到要请我们几个吃一个月的品轩斋?”
池棠:“……”
“我们棠棠还会有追不到的人?你开什么玩笑?”许笙笙不服气地拍了拍成远的胳膊,“别想什么品轩斋了,去做梦吧。”
两个人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
池棠被吵得头疼,偏过头去,不再看她们,“我好像真的有点醉了。”
她拍了拍额头,“怎么感觉头晕晕的。”
她脸色已经红润起来,双颊更加红晕,要说是醉了,还挺有可信度的。
不过池棠心里很清楚,她没醉,头虽然有点儿晕,但也还好。
许笙笙,“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池棠拎起沙发里的包包,“我去趟洗手间,洗洗脸就行。”
薛思涵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马上回来。”
池棠来过绯色几次,隐约记得洗手间的位置,但实在记得不清楚。
越往里走,她的头越发眩晕起来。
池棠有些难受地拍了拍脑袋。
她本想着问路,左右瞧了一圈,周围都是染发带耳钉的小混混,有些人的目光还时不时地往她身上瞟。
池棠皱了皱眉头,再抬头时,就看到一个穿着淡色旗袍的女人,一头卷发披在脑后,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她默默深吸口气,向女人打了声招呼,“你好,请问一下洗手间在哪?”
女人笑了笑,给她指了一个地方。
“谢谢。”
池棠往洗手间的位置走,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紧接着头越来越晕起来。
怎么回事?
难不成她刚才喝的酒,不是不醉人,而是后劲来得太晚?
池棠这么想着,开始往回走。
头晕乎乎的,已经开始寻不到路了。
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平地摔。
有人扶住了她。
是刚才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
她皱着细细的柳叶眉,“小姑娘,你没事吧?”
池棠“唔”了声,摇了摇头,“没、没事的。”
方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过二十岁左右,漂漂亮亮的,眼睛迷离着,鼻尖透着淡淡粉红,看样子是喝醉了酒。
在酒吧醉酒不是好事,独身还醉酒,就更不是好事了。
她问道:“你还能走的动吗?需要我喊人来吗?”
池棠听得懵懵懂懂,随即一摇头,“我朋友,在的。”
有朋友在那就好。
方晴又问:“他们在哪?我带你过去找他们?”
池棠仰起小脑袋周围扫了一圈。
她已经醉的认不得路了,便随意指了个位置。
方晴抬头一看,那不是范伟包下来的卡座吗?
“你确定是那吗?”
小姑娘迷糊眼,声音听着像撒娇,“确定呀!”
方晴无奈,想着范伟和酒吧老板相熟,待会只能请他帮忙找到这个小姑娘的朋友了。
她扶着池棠踉踉跄跄地往卡座走。
“慢点,别摔着了。”
小姑娘哼哼唧唧的,声音软趴趴,“不会的。”
方晴好不容易把人扶到了卡座,刚叫了声范伟的名字,小姑娘就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扶住沙发后座。
“方晴,你这从哪捡回来的小姑娘?”
“看着还挺漂亮,我怎么没这个艳遇呢?”
季时越闻言,眼皮微抬。
小姑娘站在沙发一侧,仰着小脑袋,披头散发,脸上红通通的,鼻尖点缀着点粉红,黑眼珠湿漉漉的,看样子醉的不轻。
他神情一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小姑娘扶着沙发,踉踉跄跄地往他身旁走。
池棠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这沙发眼熟,应该是成远包下的那一个。
她觉得有点儿累,只想坐下。
于是便顺着沙发坐了下去。
季时越看着醉的神志不清,一头往他怀里扑的小姑娘,连忙伸手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也不知到底是笑还是气,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少女身娇体软,就这么窝进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便闭上眼睛,看样子是想睡觉。
“笙笙,我头好晕……”
周围已经传来吸气声。
范伟不敢置信,“这小姑娘手段高明啊?”
周黎:“不是,季时越在想什么呢?被生扑居然没推开人?”
“他好像笑了?不是吧????季时越不是最不喜欢酒吧里的女人往他身上扑的吗?”
“他可能只是堕落了,果然男人不能寂寞太久。”
许宴礼扯了扯嘴角,轻喊了声,“……时越?”
季时越轻抬眼皮,“嗯。”
时越?
季时越。
池棠迷迷糊糊的想,她最近怎么总幻听季时越的名字。
她有些难受的皱眉头,睁开眼来,涣散的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直到她看清楚眼前的人。
池棠猛地睁大双眼。
就跟见鬼了一样。
她好像真的看到了季时越?
季时越垂眸与她对视,瞧见怀里的少女,正茫然地眨动双眼,轻轻的“啧”了一声,紧接着从嗓子里溢出一声笑。
“酒醒了?”
池棠:“……”
她真的醒了,吓醒的。
当她意识到自己正在男人怀里的时候,酒劲就更加清醒了。
甚至吓得打了一声饱嗝。
“不、不好意思。”
池棠慌忙说出这句话,就要从男人怀里出来。
“我、我不是……”
她已经吓得结巴了。
见她要起身,季时越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抬手按住了小姑娘的细腰。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轻眯起眼,薄唇贴近她的耳廓,嗓音低沉缱绻着暧昧。
“坐都坐上来了,还想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