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池棠没有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只要看到季时越这三个字,她就会想起今天早上发生的种种。
池棠把头埋进被窝子里,羞耻得滚来滚去。
下次她还怎么见季时越啊?
想想如果有下次见面,她都能尴尬的抠出三室一厅。
见她一直在床上翻滚,许笙笙擦着水乳,不解地问,“你怎么了,那们激动?难不成季怀瑾答应你了?”
如果没有许笙笙提醒,池棠脑子里都想不起来,还有季怀瑾这么号人。
“我跟他很久都没有联系了。”
许笙笙一顿,提醒道:“你之前不是说,要是追不到他,就请我们吃一个月的品轩斋,你不会真想请吧?”
池棠:“……”
她余额里的钱,还不知道够不够这群人吃一顿的。
第二天醒来之后,她打开手机才发现,季时越又给她发了消息。
话里的意思是,周夫人一家今早有事,询问她能不能将练舞时间推迟到下午两点。
季时越发消息的时间是凌晨十二点。
这么晚都没有睡,看来还挺忙。
池棠想了想,轻描淡写地回复了个“嗯。”
装作昨天的事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没想到对方秒回。
[季:池老师昨天受惊了。]
想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池棠:“……”
她现在拉黑删除还来得及吗?
池棠气呼呼地哼了声,将手机摁灭在了胸口。
不过十秒钟的时间,胸口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池棠犹豫片刻,还是拿起来查看。
依旧是季时越的消息。
[季:今晚我不会在。]
看到这行字,池棠心尖狠狠跳了一下。
谁想知道你会不会在啊!
她在心里哀嚎一声,抱着被子滚成了一个小团子,整个人都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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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气温骤降,到下午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已经开始下雨。
池棠举着雨伞,从公交车上下来,不小心踩到了坑坑洼洼的水坑,溅湿了裤腿。
雨越下越大,等池棠赶到周夫人家的时候,鞋袜已经全湿。
周夫人赶忙招呼她进来,给她换鞋又煮了碗姜茶。
“早知道今天下午,就不喊你过来了。”
池棠笑了笑,“没事,谁也没预料到会下雨。”
今天的甜甜状态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夫人在家,还是因为刚刚睡过懒觉,池棠教过一遍的东西,她就能很清晰得记得。
池棠忍不住夸赞,“甜甜比我小时候还有天赋。”
周夫人笑得眉眼展开,“她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会跟着音乐做动作,我那时候就想让她学跳舞。”
她半俯下身,摸了摸周甜甜的小脑袋,“以后,要跟池老师学习,进江澜歌舞团,你说好不好?”
周甜甜听不懂,还是笑得甜甜,“好。”
“对了,池老师你认识我外甥吗?”周夫人突然提前。
池棠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季怀瑾是我学长。”
“那怪不得了。”
池棠一愣,有点儿没明白她话里是什么意思,“怎么了吗?”
周夫人笑了笑,“之前听时越提起过,他说去看了禾林的开学典礼,和怀瑾一块儿表演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她只是偶然听季时越提起过,再看池棠的舞蹈,很容易就猜到了人。
“他还跟学校领导说了句,没想到学校那些领导为了哄他,竟然把你和怀瑾的表演直接挂上了官网。”
池棠眼皮一跳。
那件事竟然不是季怀瑾所为,而是季时越?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池棠和周夫人又坐着聊了会天,再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池棠收拾好东西,“周太太,我该走了。”
“外面雨下得太大了,要不然再等等?”周夫人看了眼窗外,雷雨交加,风声凌厉,听得让人心慌。
池棠拒绝道:“谢谢周太太好意,我还是得走,要是在等下去,就没有公交车了。”
她收拾好包包,跟周夫人道了声再见,就打算离开。
刚走到门口,池棠还没来得及触上门把手,眼前的门又外至内推开了。
季时越一身西装,站在门外,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即便穿着一身正儿八经的西装,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独特的慵懒味道,整个人看起来散漫与轻慢,看起来就不着调。
他斜睨着一双桃花眼,目光落在池棠身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池棠大脑一旁空白。
脸腮开始散发热量。
季时越挑了挑眉,“回家?”
他看了眼窗外,雨下得很大,不由得皱眉,又问了一句,“你一个人?”
池棠垂着小脑袋,轻应了声。
周夫人在她身后担忧地说:“外面雨下太大,池老师你一个人回去,我们真没办法放心。”
她看了眼季时越,“要不你送送?”
没等池棠开口拒绝,季时越已经轻笑出声,“刚好我去禾林还有些事。”
这好像成了顺理成章送她回学校的借口,池棠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尤其是一旁的周夫人还在唆使。
直到池棠走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她还有点儿懵。
她站在车边,在后座和副驾驶犹豫不决。
这样坐后座是不是不太礼貌,坐副驾驶的话……
池棠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纠结过。
直到季时越走上前来,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男人高了她大半个头,低垂着眉眼看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懒散。
“愣着做什么?上车。”
池棠眨了眨眼睛,坐上了副驾驶。
“注意安全。”
“池老师,到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晚上六点,下班高峰期,季时越的车堵在了高架上,池棠看着车前车后,排着长队的车,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等得实在无聊,偏过头看着车窗,而车窗玻璃上映照着正在开车的男人。
虽说他是季怀瑾的小叔叔,两人的长相却并没有相似之处。
而且这位小叔看起来挺年轻,大概二十六?
池棠脑子里冒过什么美容院、整形医院等等字眼,说不定他只是保养得好,真实年龄恐怕都已经过了三十。
好像……有点儿老。
一旁的季时越早已经注意到了身旁少女的小动作。
就这个距离看过去,借着车内的光,只能看到她挺翘的鼻尖,乌溜溜的眼睛眨呀眨,视线落在窗户上。
而窗户上——倒映的是他的影子。
季时越轻眯了眯眼,从喉结底漫不经心地哼出一声轻笑。
声音很轻,但池棠还是听到了。
她脊骨一僵,下意识侧过头。
恰好撞上男人深邃的眼眸。
两人隔着半米远的距离对视着。
车内灯光昏暗,车外电闪雷鸣。
女孩乌溜溜的眼睛眨呀眨,眼底晃着细碎的光,像是天上的星子。
季时越看着,默默空咽了下。
喉咙有些发痒。
直到——
车后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汽车鸣笛声。
而季时越却还没有要开车的意思。
池棠别过头,轻咳一声,嗓音清软,“绿灯了。”
季时越收回视线,重新发动车子。
高架过后的路程都很通顺,大约半个小时后,就到了池棠的学校。
池棠随意挑了个位置,“停在这就行,我可以走回宿舍。”
季时越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而是往前又开了段距离,寻了个好落脚的地方停车。
池棠拿起脚边的伞,打开副驾驶的门,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她刚要走下车,忽然听到身旁的男人说道:“等等。”
池棠一愣,回过头看他,就见男人从车后座拿出来一件西装外套,送到了她手边,“怕冷的话披上再走。”
不容拒绝的语气。
不过她也确实怕冷。
池棠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接过了衣服,披在了身上。
下车之后,果然如她所想,风大得像是要把人吹走,男人的外套裹在身上,确实温暖了不少。
她举着伞,颤颤巍巍地在雨夜里走,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池棠!”
池棠一愣,循着声音回头。
雨幕之中,穿着精致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朝她走了过来,哪怕再这样的环境之下,她身上也不显狼狈,处处华丽得不像话。
这正是她还在跟她爸爸打官司的姜源女士。
“妈?”
姜源快步走到池棠面前,冷冷地盯着她,那种看待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看待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半分柔情。
“你给我好好解释,舞蹈团是怎么回事?你退团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源年轻的时候就脾气不好,这会也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看着池棠就是字字指责。
果然是为这事而来。
池棠声音淡淡,“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那么用心用力的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这么对我吗?”
姜源瞬间没了富太太的仪态,气得有点疯了,嗤笑一声,“池棠,你跟你爸还真是一个德行。”
池棠那张乖巧的脸,面无表情,“你不用拿贬低他的话,来贬低我。”
姜源直勾勾的盯着她,极轻的嗤笑一声,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明天就给我去舞蹈团,认错,向那些领导赔不是。”
池棠倒是笑了,抬起头来,“我不会去。”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会去。”
姜源气得眼圈通红,快步走上前,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就朝池棠的脸狠狠扬了过去,下一秒,手腕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给扣住了。
季时越举着黑伞,送到池棠头顶,而后缓缓掀开眼皮,斜睨着已经暴怒的女人,声线懒散,眼底却暗藏锐光。
“阿姨,别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