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荒唐太子爷(1)

师清徵醒来之后,除了传膳,便是让人将皇帝那儿来的人以及战战兢兢的太医给打发回去了。一听到太子晕了天子可是大惊失色,奈何?尚有未曾处理的时间,便遣了心腹魏全德过来。这心腹也是看着太子长大的,见他们父子之间关系日渐僵持,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嘱咐了东宫的宫人几句,便匆匆忙忙回太极宫那边去回话。

东宫自备小厨房,里面的厨子都是从各处挖来的大厨。

在那无尽的漫长岁月中,师清徵几乎要遗忘了这带有人间烟火气的美食。他的面容仍旧是带着几分苍白和病气,只是仪态从容优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让人慑服的威仪。

原身的胃口并不大,师清徵只是浅尝了几口便让人将膳食撤了下去。他趺坐在小榻上,曲起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腿,漫不经心道:“平旦呢?”在原身的身侧有个叫作平旦的小厮,五岁就被派到了原身的身边,对待原身极为忠心。后来原身失势,被废了太子之位,那些势利眼的早就散尽了,也只有平旦陪着。

一个弓着身的内侍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答话道:“爷,您之前派他出宫去了。算着时间,也该回来了。”

师清徵望了那内侍一眼,自原身的记忆中得知,这位名叫平川,跟平旦一般大,两个差不多?时候来的,平日里做事情也机灵,迫得原身的信重,可惜是个会背主的,就是不知何时被师清明给收买了。师清徵眸光发冷,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平川被师清徵望上了一眼,莫名地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是知道平旦出去做的差事的,这些日子殿下一直为与将军府的婚事烦恼,殿下被陛下罚了,可也没放弃从杨家那边下手——能逼得杨家姑娘自己退了婚事再好不过。

平川说得不错,没多久平旦便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他以袖子掩面,到了殿中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哭丧着脸道:“爷,小的、小的有负重托。”

师清徵眉头一皱,听了这话倒是想起来了原身让平旦做什么事情去了。他眸光幽沉,冷声道:“平旦留下,其他人都退下!”他的神情冷峻,眸中泛着寒意。东宫诸官人向来唯太子之命是从,倒是平川在太子跟前颇得?脸,这会儿抬头张口道,“爷,我——”

“滚出去!”师清徵眉眼一厉,伸手拿起身侧的茶杯就往平川的脚下砸去。砰一声响吓得?平旦身体一拱,平川更是面色煞白。扑通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才匆忙离去。原身的脾气算不上太好,这段时间因为杨家的事情更是喜怒无常。

平旦忙不迭道:“爷,您别生气。”心中则是想着,平川这小子近段时间尾巴翘天上去了,连谁是主子都忘记了。他跟平川不怎么对付,两个人争着在太子跟前露脸。只不过平川被太子斥责了,他也不会趁势说上几句平川的坏话。但是平川就不一样,恨不得?将平旦踩到脚底去。

“起来吧。”师清徵神情缓和了几分,他望着平旦淡声道,“你的脸怎么了?”平旦的长相还算是斯文,只不过这会儿鼻青脸肿的,瞧着实在是一副惨像。平旦一听师清徵的话,忙不迭把头埋得?更低,生怕污了太子的眼。

平旦一开始也没说自己脸的事情,而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笺,哭丧着脸道:“这封信没能够送到杨家大姑娘的手中。”也是从杨家的表小姐处得?到的消息,杨家大姑娘这一日出城是礼佛,他奉了主子的命呢,想要将信偷偷摸摸送到杨大姑娘的手中。没想到他避过了将军府上的侍卫,却没能够避得开杨大小姐,东西没送出去,反而被打得?一身惨像。

“所以说是杨家大姑娘打的?”师清徵出声道,眸中似是藏着几分笑意,他道,“将门虎女。”

“小的有负殿下重托。”平旦听了这话更是觉得?羞惭,又跪了下去埋首在地。

“起来吧,没送到就没送到吧。”师清徵漫不经心地说道。没送到正好,这封信里的内容也不该给杨家大姑娘瞧着,一国太子气度全无,也不知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没送到正好,省得?他再想办法给?原身收拾烂摊子。“将信烧了。”师清徵又道。

“啊?”平旦有些茫然,他站起身望着太子,一句话脱口而出,“陛下那边同意了?”

师清徵道:“怎么可能。”

“那、那您——”平旦的心怦怦乱跳的,这会儿大着胆子看自家主子的神情,又不经脑子道,“您不想退婚了?陈小姐那边呢?”

“自然是要退的。”师清徵应道,只是不该用这等法子,坏了自己的未来不成,还累了杨家大姑娘的清名。至于那叫作陈婉的表小姐——师清徵的神情冷了下来,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响起,“以后不要在孤的面前提及此女。”

平旦挠了挠头,自家殿下如何?对陈小姐上心,他是最清楚的,可冷不丁的,又不让提了,难不成是与那陈小姐吵架了?他也想不出什么门道来,大声地应了一句,反正听从殿下的命令就是了!

师清徵仍旧要与杨家退婚,只不过不是为了那表小姐陈婉,而是为了自身。在原身的那世界中,杨家的大姑娘也是不愿意这门婚事的,她已经有了心上人,只不过顾忌着家族,从未说出来。原身当初退婚也没有成功,杨家大姑娘嫁入了东宫,然而日子并不太舒坦,上行?下效,主子不重视,东宫的人自然会慢待太子妃。到了后来,陈婉无意间流露出杨家大姑娘心上人的事情——原身虽不喜杨家大姑娘,但也无法忍受太子妃给?自己戴绿帽,竟然将她给打死了!这下与将军府上结下了死仇!将军府一倒戈,原本原身就因为太作失去了各种支持,如此一来,倒得?更加快,连天子都对其失望透顶。

眼下父子关系初见不睦、与将军府梁子也并未结深,一切还算是来得及。

与其说他是帮助原身完成未尽的心愿,倒不如说他是来帮助其他无辜之人的。

身体虽然娇弱,但也不算是过于脆弱。师清徵不管原身往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卯时的时候他便自己起来在院子中练武——自八岁之后,平旦哪里见过太子拿剑,生怕那手腕被沉重的剑给?压断了。

师清徵不理会平旦的紧张。

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但有些剑式则是相通的,原身那软趴趴的模样实在是遭人嫌弃,他想要自剑中找回过往的感觉。

只见剑光如梨花翻飞,寒光四溢,草木簌簌而动。

原身之前的爱花、爱草,尽数被横扫的剑气给?摧折了。

等到师清徵收了剑擦擦额间的汗水,平旦才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庭院,问道:“殿下,要新种上么?”

“全拔了吧。”师清徵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花种都是自陈婉那里取来的,原身当成宝一般种在自己的寝殿前,照顾花草的宫人稍有不慎,便会引来责骂。可师清徵对这些花花草草没兴趣,他要在这处练剑,这些花草大略没命活下去了。

东宫的事情瞒不过天子的耳目。

弘安帝一脸复杂地听着魏全德的话语,听听见了“提剑而出”四个字,顿时一阵心惊胆战,忙不迭站起身,似是要往东宫那边去,末了又坐回了椅子上,问道:“如何?了?”

“殿下练了一个时辰的剑。”魏全德听到这消息也是万分吃惊,可给那小太监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谎报。

“怎么会?”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弘安帝最为清楚。他的儿子要守江山而不是打江山,故而在武道上,太子不喜,他便随了他去。可没想到他提起了剑!难不成是因为昨日的事情受到刺激了?弘安帝越想越不放心,催着魏全德亲自走上一趟,问个究竟。

魏全德脚步匆匆地过去,可没多?久又回来了。

“太子殿下在两刻钟前出宫了。”魏全德低声道。

弘安帝眉头一皱。

他知道太子喜欢出宫,每每都是上的将军府。原以为他是喜欢将军府上那丫头,可昨日闹了一出退婚的事情,才恍然惊觉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般!那么太子去将军府上做什么?弘安帝信重大将军杨骏,根本没有打探他府上的心思,可太子出了这么一出事儿,他便想知道一些东西。朝着魏全德招了招手,弘安帝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太子出去,无人敢拦。

师清徵一路畅行?无阻,太子詹事府的人对其熟视无睹。

“爷,是去将军府上么?”这一回师清徵将平川、平旦两个人都带上了。

平旦没开口,平川殷勤地询问。

师清徵掀了掀眼皮子,冷淡地吩咐道:“去‘七大碗’。”七大碗是京中有名的茶楼,是长安士人多?前往的地方。至于京中权贵豪少,则是常在七大碗茶楼的对面“醉八仙酒楼”。往日里殿下不是去将军府,就是到醉八仙,怎么今日改了主意?平川心中十分纳闷,可念及昨夜的事情,不敢再询问。他觑了平旦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没有丝毫诧异,以为他是得了太子的准信,内心深处越发嫉恨。

七大碗茶楼。

师清徵自然不是来喝茶的,茶楼里颇为热闹,底楼是说书先生拿着快板讲故事,而茶客大声应和,而二楼的厢房则是为那附庸文雅的读书人备着,好让他们吟诗作赋。

平川抢先一步掀开了帘子,打算扶着师清徵下马车。

师清徵挑了挑眉,眸中掠过了一抹暗色,他并未搭着平川,只是漫不经心地望着他道:“平川,去芙蓉铺买点桂花糕。”

一句“让平旦去吧”因师清徵冷清的眼神卡在了喉咙里,平川不甘地瞪了平旦一眼,飞快往街上跑去。

“爷,您——”平旦有些惊诧,主子根本不吃桂花糕,怎么会着平川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