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纯阳真仙 三

“纯阳,方为,请赐教!”

双方礼罢方为一点也不客气,当即欺身而上。他自然不是气昏了头、口不择言才会挑战沈砚的,而是他自知他出言冒犯谢云流确有其事,谢云流身份特殊,若是此事没有闹起来,那说便说了,可这次偏偏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无法善了了,毕竟长辈的过错小辈无论如何是不该如此指责的。

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涉到沈砚——年少却位尊,德不配位是对沈砚如今的处境最好的形容。所以方为此行也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他不挑战沈砚以于睿对谢云流的崇敬,由她处理他也必会被逐出山门。倒不如他以进为退,挑战沈砚,若是能胜无论是出于维护沈砚的颜面还是纯阳的信誉,李忘生等师门长辈都不会再处罚他,若是输了……也不过是自请脱离师门而已,怎么看都是他赚了。

况且方为并不觉得他会败——他虽不是什么武学奇才,但纯阳二代弟子之中论武功剑术他也是能排得上前三的,这也是他敢欺压静虚一脉、不惧洛风寻仇的底气所在。

作为能够做出欺压同门这种事的人,方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本就是明知沈砚不会武功依旧点名挑战的人,自然将落井下石贯彻到底,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虽然答应了给沈砚一天的准备时间,可如今比试开始,他自是要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打败沈砚,以挽回自己昨日丢失的形象。

只见方为拔剑之间,生太极、破苍穹层层气场瞬间铺开,两仪剑气须臾之间已然冲到了沈砚面前。

看到剑气及前依旧仿佛还未反应过来的沈砚围观的众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李忘生更是不由握紧了自己的剑柄。此时甚至已有些胆小或是心软的弟子忍不住别开头来——他们虽然不服气沈砚能够成为吕祖的师弟还继承了纯阳子的道号,可是他们也从未想过要让沈砚血溅当场啊!

然而于睿等了又等,却是没有等到众人的惊呼声,察觉到事态似乎并未向她想象的方向发展于睿瞬间转回头来,却只见沈砚仙气飘渺、从容淡定地自天空中落下,而他的落点却是方为身后,而他手中的木剑上一滴血珠晃了一晃,随即顺着干净的剑锋滴落地面。

“啪嗒。”

一道极其细微的滴水声,却是让整个太极广场的人都齐齐咽了一口唾沫——“咕咚。”

“……开,开什么玩笑?”方为全身颤抖着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低头望去,指尖艳丽的血色令他手中的剑猝然坠地——他的手已然抖得拿不稳剑了。

李忘生眼中亦是异彩连连,他虽想到吕祖对沈砚如此特殊沈砚必有其过人之处,却未曾想到,他的天赋竟如此惊人!要知道,昨日教沈砚武功的人是他,他自然再清楚不过沈砚对武功可谓是一窍不通——毕竟昨日某人在他离去后还转去藏书阁翻阅经脉、穴道的秘籍他也尽是知晓的,他更是知道昨日沈砚去过藏经阁后并未演练,而是径直转回了自己的住处,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练剑。

他原认为沈砚回去是去习练内功心法了,可是如今看来倒是他大错特错了。不同于方才扭过头没有看见场中情况,如今正急着向卓凤鸣询问情况的于睿,李忘生可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将他们二人的动作全都看在眼中——方为的天资固然不错,但这点水平连李忘生十四岁的水准都不如,自然也谈不上让他眼花缭乱了。

生太极与破苍穹气场相叠、近乎同时布下,然而二者大小不一,亦未完全覆盖比试所圈出的场地,所以在李忘生看来也不过是中上之姿。倒是那一剑两仪化形,已然有了一丝两仪道韵,剑气凝而不散,假以时日必能以此在对阵中抢得先机。原本看到这他已为沈砚判了死刑,然而……

不等他出剑相护,便见沈砚纵身提气,梯云纵一跃而起,数道气场在他跃起的瞬间同时自他脚下铺开,好巧不巧恰好全部将将铺到方为脚下,而且不等方为反应过来跨步闪避,空中的人影猛然一折,一式蹑云逐月已是斜冲而下,险之又险地擦着方为迅速挥出的六合剑气从他身旁掠过,生太极、碎星辰、吞日月三重气场转瞬而碎,缠绕着莹莹冰蓝色真气的木剑轻飘飘地擦过方为的咽喉,剑锋堪堪划破一指宽的肌肤,仅仅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但是无论是方为还是围观的人都知道,这一剑,足以取人性命。

然而用出这一剑的沈砚却是不悲不喜地翩然落地,一振剑锋,反手将木剑插回背后,头也不回地缓步走到李忘生身前站定,淡然道:“胜负已分。”

李忘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方才对已跪倒在地的方为宣布道:“你败了,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纯阳门生了。日后行走江湖,也莫要再提我纯阳之名。”

方为的嘴唇抖了两抖,最后仍是一言不发的向李忘生与于睿行过跪拜大礼后,步履蹒跚地向山下走去。只留下一柄长剑,空落在原处……

目送方为离去,沈砚收回目光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随即抬手指向一处。不待众人疑惑,被点中的洛风便已面带迟疑地出列执礼:“师叔祖可是寻我?”

沈砚颔首:“没有下次。”

“啊?”洛风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不明所以,但李忘生却是猛然眼前一亮,轻笑扬声道:“没错!没有下次!”

“你既是静虚一脉的大师兄便更应当立得住!大师兄之事……与你们静虚一脉无关,你们亦是我纯阳弟子!日后若是再有人敢轻辱你们,定要狠狠地教训他们,此次是小师叔替你们出头,但日后,便要你们自己立得住。莫要忘了,你们是我纯阳弟子,是我纯阳静虚一脉的传人!”李忘生说罢目光如电地扫过四下:“你们亦是如此,切记友爱同门,若是再让我抓到有谁欺压同门、恃强凌弱,一律门规处置!”

“谨遵掌门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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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师叔!你是怎么做到一天就变得这么厉害的?”于睿毕竟年少,纵是天生聪慧亦是保留着一丝小女儿家的娇俏。

“纯阳诸法,同出一源,万变不离其宗。究其根本,自可一剑破之。”沈砚面上说得风轻云淡,但是内里的惊险却是只有他一人知道——内功、剑气皆非一日之功,便是有系统外挂在身他也最多将一日做百日用,就算在算上系统的辅助教学帮他抹平瓶颈,再加上他本身天资聪慧,但仅这一日他的内力、身体水平也不过与习武一年的普通人相仿。

他之所以能够胜过方为并非他的实力多么高深,而是胜在出其不意。方为城府极深自然不会轻敌,可是便是他再怎么慎重恐怕普通人都不会想到沈砚在面对强敌时不仅不稳妥行事,甚至还故意弄险——任谁猝不及防被人突脸第一反应都是防御而不是攻击,纵是方为下意识用出的是攻守兼备的六合独尊,但比之更重攻击的两仪化形与四象轮回,六合独尊的攻击力度与速度显然是要差了些,更遑论他仓促出招,身形本就已露破绽。

便是如此有心算无心,沈砚才能赢得这般漂亮。但凡方为当时退上一步,沈砚一剑落空,只怕便会立时落入苦战,并且有很大的可能,他会就此落败。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些都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心思,此战,沈砚已胜。

在此基础上再加上沈砚卓越的演技,李忘生显然已经被哄住了。

“师叔道法精深,我不及远矣!”李忘生唏嘘道:“还未谢过师叔为静虚一脉张目,说来实在惭愧,我虽不才,添为掌门,却护不好师兄门下弟子,令门中生出嫌隙,着实羞愧啊!此次此事,还需多谢师叔。”说着他便已向沈砚深深一揖。

沈砚看着系统中终于跳出的属于李忘生的那一点认可值,心下微微勾起了唇角。不过,面上沈砚却只是不露声色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甚至未去扶他,只道:“昨日我已见识过纯阳武道,今日便由金虚师侄(卓凤鸣)为我讲解纯阳道法吧,三日后灵虚师侄(上官博玉)为我讲解丹道,五日后还请清虚师侄(于睿)与我论道一二。”

此时便是最粗枝大叶的卓凤鸣也察觉到李忘生与沈砚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了。然而他们又想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不过,见李忘生面带苦笑、神色讪讪,便知此事必是他理亏,因而也不敢多问,当即行礼应是:“遵师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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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十日,论剑峰上。

沈砚端坐巨石之上,身着白锦云纹阴阳两仪袍,肩披鹤氅,手执一柄白玉拂尘,眉目微垂,口若悬河。

而与此同时,纯阳数百弟子尽数聚坐在论剑台上,张目探首,聚精会神,面上俱是如痴如醉的癫狂之色,个个只恨不得自己长出四只耳朵来——只因沈砚如今所说,皆为纯阳道学之精髓,可谓字字珠玑。这一刻,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似乎也并非是什么夸张的手法了。

李忘生此时心中亦是百感交集,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想象得到,这世上不仅有人生而知之,竟还能于十日之内尽得纯阳诸法真味,甚至更能在原法的基础上总结精进,虽然其中亦有晦涩之处,可如此悟性,李忘生也终于理解吕祖为何不惜让出道号也要留下沈砚了。因为,这就是纯阳道统绵延之根基啊!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看似专心致志为他们讲道的沈砚如今却是一只眼看着系统帮忙整理的《纯阳道统概要及改进建议一》,另一只眼瞄着系统提醒,看着刷刷刷不断刷屏的认可值通知,心里早已乐开了花。真可谓是装逼一时爽,一直装逼一直爽。

及至傍晚,日迫西山,沈砚方才意犹未尽地宣布:“今次暂时如此,我且归去,诸君自便。”

“恭送师叔/师叔祖!”这一声众人俱是心悦诚服。就连李忘生也是心服口服。

但这份高兴还未持续一天,第二日一早,李忘生便听闻——“不好了!不好了!师叔祖不见了!”他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这么厥过去,还好上官博玉眼明手快,一颗护心丹便塞了过去,这才没让人昏过去。

可这并不妨碍于睿埋怨他:“都怪你!让你第一日不信任师叔还试探他,现在好了,师叔走了,我看你回来怎么和师父交代!”这几日沈砚这位俊美博学又天赋秉异的师叔可是实实在在地征服了于睿,在她心目中大师兄与小师叔便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男人,而把小师叔气走了的李忘生——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这可怎么办?小师叔虽是天才,可他如今的武功也不过刚入一流,纵是招式精妙可内力不足,若是遇上棘手的敌人必会吃亏啊!”卓凤鸣也是急得团团转,他的性子最是急躁,却在听沈砚讲道时最是耐得住性子,所以他对他亦是十分喜爱的,自是见不得沈砚吃亏。

正当他们愁眉不展时,只见一名弟子急奔而来:“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小师叔了?”众人心中俱是一喜。

却只见那弟子顿时苦了脸:“不是,是找到小师叔留的信了!”

“切!”众人皆是白欢喜一场,但有信总比没有好,很快那封信便已经过传到了李忘生手中。只见他拆开信后一目十行,很快便露出了笑容。

“师兄,信上写了什么?”于睿连忙追问道。

却只听李忘生笑道:“师叔说他永远是纯阳的纯阳子。”

于睿等了又等,却发现李忘生只说了这一句:“???这样就没了?”

李忘生不解:“你还待如何?”

“那师叔可说他要去哪里?”

“……未曾。”

“师叔可说如何联系?”

“……未曾……”

“可说何时归来?”

“……未,未曾……”

“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