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92

国·安·部居中联络,很快从附近找来H大地质系师生队伍,也不知编了个什么理由,请来一位副教授带着三五学生绕着这关帝庙,拿着地下空洞探测仪一通勘探,最后在关帝庙后面的一个小土坡处停了下来。

“经探测,在下面2.2-4.1米深处,有一个至少宽8米的空洞。其实附近还有一条狭长的空洞,但是这里是容积最大的一处。”

国·安·部的人对地质小队表达了感谢,然后又把他们送下山去。

他们一走,沈燮二话没说,抬起手。

青金色的光芒汇聚成一道光柱,自上而下,如标枪,直径却足有五六十公分,自上而下,如天降金雷,直接从被标记的位置把这土坡凿穿了。

国·安·部损失管理处的人一脸惊慌:“您小心别伤到边上的树!红牌古树,死一棵都得去环保局作说明啊。”

沈燮收手,面无表情。

前有比混沌珍稀得多的清代建筑上斗拱,后有年纪连他零头都不到却有本事让他去做说明的百年“古”树。

神兽也好凶兽也罢,在这年头不好混是真的。

一旁徐云笈并不知晓爱人心里的感慨,只从这被打穿的大洞探头往下看了一眼,顿时露出笑容:

“找到地方了。”

从洞口能看见下面几米处空间豁然变得宽阔,可见是戳中了原本就挖出空间的地方。

徐云笈观察一番,并未发现这里有什么阵法机关——自然,当然不会有人在自己家脑袋顶上设阵法啊。

谁会想到有朝一日藏在地底下的老巢会被人简单粗暴地从头顶打开呢?

“我下去看看。”

青年道,说着就准备一马当先去开路。

沈燮捉住他胳膊:“我先下去。你跟在我后面。”

徐云笈乖乖应了一声。

沈燮率先下去,紧跟着是徐云笈。

凌凤生、于祥英等人跟在后头。

这处密室挖得不算深,离上面地面也就两米。

徐云笈踩在实处,立刻四下打量一番,发现这洞窟虽然不大,但也说得上五脏俱全。尽管没有怎么装修粉刷,可是四壁都用法术加固过,平平整整。嵌在墙上的拢共十六颗夜明珠将不大的空间照得通明。

一张酸枝木镂雕镶理石八角几,两边陪衬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桌上杯碗亦是精美,一对青花三羊开泰仰钟式盌,一只青花缠枝花卉纹执壶。还有个仙童祝寿的摆件,雕得活灵活现,徐云笈不太懂,却也觉得扑面一个“贵”字。

又有一张柚木老虎腿单人沙发,一只红木柜子,红雕漆器,凭风箱笥,竟然布置得很是精细妥帖。

徐云笈“啧”了一声:“老怪物挺会享受——这位张老祖现在不知在哪儿?”

凌凤生走到八角几跟前,伸手摸了摸一只瓷盌,扭头道:“温的,方才有人。”

“估计是被沈先生那一下惊住,才慌忙跑了。”于祥英猜测。

“能往哪儿跑呢?”徐云笈和沈燮对视一眼,对下来的修者们道,“我们兵分两路吧。凌门主,还请您带人往南边这条路去,我和沈前辈往北。”

凌凤生皱起一挑眉毛:

“我还不需要小辈如此保护。”

这个密室,南北两面墙上各有一道门。乍看起来并无分别,但此地位于关帝庙北边,往南是方才那个入口的方向,往北是更往这老巢深处。

徐云笈叫她向南,却是风险更小、更不可能有危险的一方。

青年对她笑了笑:“凌门主,我这是最保险的选择。张显荣——在这里的应该是张显荣——突然发现密室被从上方打穿,往哪边跑都有可能。关庙后罩房的入口处,虽然留下了冯司还有三位道友,但以张显荣现在谁也说不清的实力,这四位很可能不敌,还是需要人追过去。如果他真从这边走了,您刚好可以与冯司他们前后夹击。当然,张显荣也有可能往北边跑。但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凌凤生蹙着眉毛犹豫片刻,还是咬牙点了点头:“明真门的跟我走。——你们这一路风险更高,多加小心。”

她扭头对徐云笈等道。

徐云笈对她笑着点点头,和沈燮以及身后七八号人走向北边。

推开北侧的门,另一边是另一间屋子,很小,仅有一张黄花梨雕龙纹罗汉床摆在里面。然后便是一张床头柜,柜上放一盏充电灯,是亮的。屋里空无一人。

可诡异的是,这间房间再没有其他门,似乎就到头了。

徐云笈琢磨了一下,问沈燮:“有什么发现吗?”

沈燮闭目片刻,睁开眼:“这床需要留作物证吗?”

他问的是于祥英。后者犹豫一下道:“能留的先留着。”

徐云笈很配合地伸手将这张床收入芥子空间。

床没有了,下面露出一片空地来。上头用浅黑色的炭笔划出一个潦草的刻纹,最中间是一个三角形。

这一下大家都看出端倪。

“又是道之力。”沈燮道,“但这次不是用于遮掩天机的符文,是用来开辟空间的。”

他弹指打出三道神力,分别打在符文核心三角的三个顶点上。

只听“咔”的一声,地面潦草的黑色符文隐隐泛出紫黑色的光亮,符文中央的三角顺时针开始转动,然而并非十分顺滑地转动,而像是钟表秒针走动一样一格一格地往下转。

同时响起一道衔着一道的机括接连被触动运转似的声响。

待这三角每个角都从原来位置转动到下一个角原本的位置,这运转声才停歇,紧跟着符文的位置慢慢向下塌陷,缓缓放下去一块长宽都有七八十公分的正方形,露出一块空洞,和下面抬起的一块黄土相接,形成一道阶梯。

一行人直接走了进去,步入一片黑暗当中。

徐云笈打了个响指点燃一缕光亮。

众人这才发现,这上方局促的密室下面,竟是个非常宽阔的空间。众人此时所处的地方类似于一个倒置的金字塔形状顶部正方形两条边相交的一个角上,这倒金字塔每条边大约有十几二十米长,脚下阶梯都是泥石所砌,一楞一楞延伸至底部,四条边在底端一个浅蓝色散发着荧光的平台上交汇。

倒金字塔四面由高到低的阶梯上,每一层都刻凿着蜿蜒的纹路,顺着阶梯一圈一圈联结起来,整体呈螺旋形扭曲交缠向中心的位置。

这刻印应当是道之力的符文所刻组成。洪荒之后的生灵按理说是无法解读利用这种符文的,但徐云笈这段时间研究龙脉七寸的竖井研究许久,多少也对这些印刻混了个脸熟。

——就像是有监督的机器学习,沈燮告诉他了每种符文是什么,虽然他既不理解,也不会用,但能够给贴个标签大致知道“哦,这是用于联通天道的”,“哦,这是用于吸收龙气的”。

这些信息储存在青年脑海,就如放在数据库里,不解其意却能调用。

此刻他看着脚下踩着的阶梯上的符文,辨识出几种,心里生出一股狐疑来。也不知是自己学得不精还是如何,这些符文里有些与那其余八处龙脉那里布下的符文相呼应,都是能够窃夺龙脉本源的,有些则仿佛十分累赘无用,甚至起了反作用。

只是一时他也想不明白,便暂且不再关注,看向倒金字塔下方中心的位置。

底端浅蓝色的平台上放置着一口青铜大鼎,离得远看不十分真切,然而远远就能够感受到一股慑人的威势。

鼎后一张软座,上面正坐着一个人。

而这人身边又有一人站着。

徐云笈才看清人影,身旁于祥英早已喊了出来:

“张肃行!张显荣!”

他语气听起来于愤怒中夹杂着痛心疾首:

“张显荣,果然是你。我一直叫你一声‘张家老祖’,起初小徐专家和我说时我还不敢相信!你已经是修真界最强的几人之一,名声地位、财富权势什么都不缺,张家也发展成了第一大家族,谁见到你不是恭恭敬敬的?你这是图什么?还有你,张肃行!你这十几年好一出瞒天过海啊。什么专心经商,什么不问修真界诸事,超管司几次请你当专家你都拒绝……原来背地里却搞出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于祥英语气激烈,显然情绪激动到了极处。

然而他这么大的反应,张家那一个九十多一个七十多的叔侄两个,不过付之一笑。

坐在软座上的,是个身材干枯的老头,头顶白发稀疏,但面孔却年轻得像是只有五十岁,有种鹤发童颜的感觉。张肃行因为修炼本就显得年轻,两人一站一坐呆在一处,竟看不出年龄差异。

然而张显荣一开口,声音却极其苍老,犹如枯木被折断一般。

张显荣用那苍老的声音桀桀笑道:“何必这么激动,于司?修真修真,求的是什么?无非飞升二字。你若还把凡间金钱地位看在眼里,是你没超脱,受这十丈红尘迷惑,道心不固。老夫所为,也不过是循大道,求长生,反而你们这些人,好好的修者,又是官又是财的,还受凡人家国制约,何其可悲。”

这一番颠倒黑白叫于祥英气得不轻。

他直接向下踏去,想要走下阶梯,走到下面的平台上去和张显荣叔侄对峙。

然而他的脚踏在下一层阶梯上的时候,那阶梯却陡然一沉。于祥英一脚踩空,整个人向下跌去,还是徐云笈眼疾手快,抓着他后背的衣服把人拉回到上面。

“不要随意动。”沈燮冷声道,“这里是以道之力开辟出来的独立空间。你们凭感官所察觉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们以为这里在密室的下方,实际上却根本不在原地,可能在龙陵山的任何一个地方。方才的密室只是一个入口。道之力能够骗过天道,从天道下辖的大地上‘偷’出这一方空间。在这里,所有熟知的物理规律都不作数,你以为是往下迈了一步,实际上可能移动了几十米。”

“不愧是应龙,说得不错。”

沈燮开口吸引了张显荣的注意力。

他大笑道:“神兽应龙。我早已从肃行那里听闻您重新现世,久仰大名了。——您看看您,上古神兽,万龙之王,如今却和一群连仙阶都不到的人修混在一起,未免可怜可叹。”

沈燮根本不理会他说了什么,只道:

“混沌呢?叫他出来,你没资格和我对话。”

“哦?”张显荣听了这样不客气的一句话,竟然也不恼,呵呵笑了两声,“不愧是先天神兽啊。倨傲如此。我论修为,的确连为您提鞋都不配。只是我也不想打扰大人清眠……好在此地是大人打造,招待您倒也勉强够了。”

他语罢,忽然对着软座下的平台挥出一掌。

这平台是周遭所有阶梯上繁复刻纹交汇的中心,他一记灵力注入其中一道。霎时,靛蓝色从平台中心亮起,顺着这道刻纹蔓延,瞬息间便从下往上、沿着阶梯盘绕直至点亮了最上层一阶刻印的符文。

并转瞬蔓延众人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