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初见

齐君昏庸,鱼肉百姓,各地义士揭竿而起,起义者居多,唯陈公瑾之甚得人心。

陈公麾下猛将如云,不乏出谋划策之人,占据江西西道数座城池,后辰州的洛公等人甘愿投靠称臣。

洛公心思敏捷,并非善武,帐下数万人,在辰州威望甚高。他一入衡州,陈瑾之带军亲迎。

陈瑾之自永州起义,渐渐占据整个江西西道,将士众多,不少人闻讯加入。

洛公膝下有一女洛卿,据说心思活络,极是聪慧,洛公麾下几万人马都在辰州,陈瑾之遣嫡女陈知意去辰州清点兵马。

陈知意与旁的女子不同,并非不通战术,相反她善战,跟随父亲南征北战多年。

入辰州后,洛卿并未亲迎,属下略微不满,“这位洛姑娘,架子是不是有些大?”

“大与不大,洛公都已是陈家军的人,计较这些做什么。”陈知意丝毫不在意细枝末节,战乱年代,一味计较规矩,只会适得其反。

一行人在辰州安营扎寨,消息传入洛府,洛卿手中把玩着匕首,狡黠一笑:“她没有生气?”

“陈将军心平气和,并未生气。”属下回答。

“真是奇怪,听说这个陈知意功夫极好,英气十足,与陈公颇像,这个像是脑袋像,还是相貌像?脑袋像的话,那便还好,如果相貌像的话,岂非是个丑的?”

属下不理解主上的思路,顿了半晌,才道:“属下远远瞧了一眼,陈将军并不丑。”

“听说陈公甚为魁梧,她不魁梧?有意思,不管她丑不丑,明日打开军营,迎她进来就是。你将将士名单给我,明日配合她清点。”洛卿性子爽快,不拘泥小节,今日已落了陈知意的颜面,也该够了。

次日清晨,陈知意一行人入洛家军营,紧紧十数人,远远瞧着,就像不怕死的猪跑进了虎窝里。

高台上的洛卿瞧见领头人,咦了一声,当真不魁梧。

片刻后,陈知意登上高台,她上下打量一眼,玩笑道:“陈将军,成亲了吗?”

陈知意不过十七岁,正是花龄,当着数万将士的面问起私事,当即红了脸色。她害羞,对面的洛卿更觉有趣,让出高台的座位,示意她坐下,“看你这个样子就没成亲,不过你带人入我洛家军营,像是来相看姑娘的,瞧瞧你这气势。”

她说完,陈知意就皱了眉头,洛公性子肃然,怎地养了这么一个不正经的女儿?

两人各怀心思,清点人数。

洛府离此地不远,洛卿盛情邀请陈将军去府邸居住。陈知意不肯,她则道:“军营中没有多余的帐篷,你若不去,就睡校场,或者今日点兵的高台也成,我不勉强。睡高台的时候,记得多加床被子。”

说完,带着亲信回府而去,当真是一点都不勉强。

陈知意站在黑夜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让人去询问可有空余的帐篷。她的亲信去军营里找了一圈,确实没有空余的帐篷,主账内都是机要文书,轻易不会放人进入。

这位洛姑娘,心思颇深。

无地方可住,陈知意往校场而去,明日让人挪出帐篷来。

洛卿回府后,见人没有跟来,不仅轻笑:“这位陈将军想来是不信洛家,我又不会吃了她,她不信,就接着让她睡外面。”

洛家军营以洛卿为主,她的安排,无人敢违逆,第二夜的时候,果真还是没有腾出空余的帐篷。陈知意淡然,属下震怒了:“那个洛卿欺人太甚,明明是他们先投诚,现在装什么装。”

“恼什么,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不如回永州去。”陈知意轻斥,望着漆黑的夜色,起身道:“去洛府。”

“将军,您就这么怂了?”属下不解。

“且看看她要做什么,洛府并非龙潭虎穴,歇一夜也无妨。”陈知意想好,就命人牵来马,打马去了洛府。

洛府里的洛卿正在等着她,本该恼怒的人,却心平气和地走了进来,她托腮望着疾步走来的人:“洛府内藏了无数弓箭手,你一入内,就会被万箭穿心而死的。”

“洛姑娘不必讽刺我,我既来了,就不会害怕。”陈知意在她下首坐下,面色肃然,不苟言笑。

她这么一严肃,让洛卿咂舌,吩咐婢女去奉茶。

一路疾驰,陈知意口干,接过茶后就饮了,洛卿这才慢悠悠道:“茶里放了钩吻。”

“何谓钩吻?”陈知意皱眉,总觉的这位洛姑娘心思与旁人不同,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让人觉得厌烦。

洛卿目光幽幽,烛火下映得一张脸似幽冥来的勾魂使者,她邪魅一笑:“断肠草。”

陈知意拍案而起,眼中涌动着怒火,“洛卿,我一再忍让你,你竟变本加厉。”

“这就恼了?看来你也不聪明,我若杀了你,岂非陷我爹于危险之地。你来,没有带脑子吗?”洛卿话带讽刺,这样的人真是够蠢的,眼下洛家带兵投靠,与陈公兄弟相称,她再傻,也不会在自己府里杀人。

被她这么一讽刺,陈知意满面通红,握紧了手中的剑,洛卿察觉到她的动作后,也不害怕,反是一笑:“这就惹恼了?没有容人之量,你吞得下我辰州数万兵马?”

陈公以大度亲厚而令将士臣服,她一再试探,不过是想知道陈知意的底线罢了。

“府上可有空房?我累了,想歇息。”陈知意懒得同她多话,待清点人数后,她就带人回去,不想再同这人有任何交集。

洛卿做事有分寸,也不再咄咄逼人,亲自带她去客房休息,打开门道:“特地为你准备的,满意不?”

陈知意通身上下,都不见女子饰物,学着男子束发,洛卿反其道而行,屋里都是女子摆设,就连锦帐都是粉色的。

她好整以暇地等着陈知意的反应,谁知,陈知意淡淡扫了一眼,举步入内,将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洛卿砸得鼻子都疼,摸着鼻子道:“脾气挺大的,不解风情。”

交接几日后,不知何故,陈知意来辰州的消息被泄露出去,城外涌入大批敌军。

洛卿慌忙上城楼,见到那杆齐字旗后,“那是齐军?”

“齐军怎地过来了?”陈知意尾随而至,眼下不好硬碰硬,只得先回城去商议。

陈知意对辰州布防不熟悉,但对方来势汹汹,退是不可能的,命人去打探主将是谁。转身去看,洛卿悠哉悠哉地在坐在一旁,她蹙眉道:“你不急?”

“急什么,那些人每隔半个月就来一趟,这次拖你的福,来的早了些,五日前方走。你前脚来,他们就过来了。”

“倒是我拖累你了。”陈知意冷笑。

洛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你尚有自知之明,那就交给你了,你已清点过兵马,想来也是有数,也不是一无所知,你就试试,我回府睡会。”

“你就这么走了?”陈知意震惊,一城守将就这么玩忽职守?她伸手将人截住:“你不能走。”

“不走给你做媳妇?”洛卿挑了眉眼,极为不屑,眼中满是鄙夷,伸手摸摸了陈知意的脸颊:“你长得也不是不错,我阿爹没有儿子,你入赘我洛家,也是不错。”

陈知意无端被调戏,恼羞成怒,当即将人撩下,摔得洛卿皱眉:“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帐内将士不少,洛家军将见洛卿被欺负,当即变了脸色,洛卿反应迅疾,忙呵斥他们退下,自己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肩膀:“道歉。”

洛家军将虎视眈眈在侧,陈知意自知自己动手不对,不得不低声下气:“对不起。”

“猪头脑子。”洛卿骂了一句粗话,吩咐将士退下,走到一侧坐下,不得不道:“我洛家军可服你?”

她陡然正经,陈知意愣了愣,半晌才支吾道:“不服。”

“我自毁名声,让你去迎敌,你若赢了,将士自然心服口服,你若赢不了,是你自己没有本事。我给你机会,你却过来揍我,陈公就这么教你的?”洛卿忍不住翻了白眼,她怎么遇到这么一位蠢笨如斯的人。

她这么剖心解释,陈知意恍然大悟,不得不辩解道:“你若正经些,我如何会误会你?”

“为何会误会?陈知意,只有没长脑子的人才会误会。”洛卿肩膀疼得厉害,脸色白了几分,言语也是不善。

陈知意被她骂得有口难言,意识到自己不对,脸色红得更加厉害,如做错事的孩子般拘束。洛卿扫她一眼,“你不去想办法,在这里站着,我给你想办法?”

她毕竟是女子,不低战场上威猛的将士,被她这么一摔,感觉浑身都散架了,也明白这人古板得很,当即就回府而去。

陈知意不负她所望,第一战就胜了,城内将士振奋,再接再厉,她亲自迎敌,斩敌方猛将如马下,将士们更是被带动热情,钦佩不已。

养伤的洛卿知晓后,轻笑道:“莽夫,自己上去逞能,要先锋做什么?”

待敌军退后,洛家军上下对陈公之女心服口服,将军将军叫得极为热情,彼时洛卿早前就将陈知意伤她的事压了下去,故而除了那日在场的人外,也无人知晓。

得空之后,陈知意亲自去洛府,给洛卿赔礼。

洛卿看着她两手空空,舌头一卷,不高兴道:“你娘没教你,给人赔礼是要带礼的,你就带一个脑袋、一张嘴来?”

真是够笨的,再见她茫然的样子,洛卿的气就消了,笨的还有些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洛卿:蠢得天上没有,地上也没有,不过我还是喜欢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