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一百四十九

穆凉牵挂的甚少,无非眼前一二人,这么多年,她习惯于以林然为主,照顾她的起居,去想着她的喜好。

细细想来,旁人会觉得枯燥,唯有穆凉自己觉得满足。

东宫的平静来之不易,是林然一点一点造就的,她心中感激,也知林然喜欢这些。

两人像极了外人口中的‘相敬如宾’,林然待穆凉尊敬有加,那些旧事虽不记得,却没有让林然有一丝分心。

“不疼了,过上几日,我们出宫去玩?”林然笑吟吟地,出宫一事在春日里就有打算,屡屡被耽搁下来。

“出宫?突厥一事,如何了?”穆凉侧身望着林然,她虽没有特地去打探前朝的事,多少也听到些许消息。皇帝两次拒绝突厥的求和,就连质子也不肯接受,似非要将突厥扫尽。

林然摇首,道:“朝堂局势不清,太后在时奢靡成风,大兴土木,造了不少宫殿,沉疴难除,陛下再僵持下去,于大周而言并非善事。我已着人去信,但愿陛下见到后,能早日醒悟。”

她不明白陛下的固执,突厥是扫不尽的,疆土宽阔不说,且与大周接壤之地居多,并非是一小国,能得数年安稳,也是善事。

“陛下或许有自己的打算。”穆凉不便多言,想起端午一事,道:“你不如带至微出去见见,整日里在宫中也是憋闷。”

“她觉得无趣吗?要不择一二人入宫伴她?”林然顺口提起,旧史书上也提及过从朝臣府邸择几聪慧之人,送入宫里,当作玩伴。

她觉得好,穆凉却是皱眉:“她心性本就不定,若再疯玩,就像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还是免了。”

她言语嗔怪,逗得林然发笑,“你嫌弃她了?”

“哪里是嫌弃,分明是很嫌弃,你若与她待上一日,就会明白她压根就坐不住。”穆凉扶额,她并非没有养过孩子。教养林然时,她并没有费太多的心思,本以为孩子都是这样,至微却令她改观了。

“她坐不住,就请旁人来教就是,何苦气到自己。”林然弯唇,见她苦恼,忍不住上前亲了亲她。唇角落在她的耳畔上,低低道:“她闹就让她闹去,待懂事些就好。”

几岁孩子正是好动之际,哪里能坐得住,穆凉过于苛刻了些,但小事上,林然并不管问,由着她去做。

穆凉被她亲得耳畔发热,炙热的呼吸烫得她忍不住缩了缩,依旧坚持道:“她的性子,旁人压不住。”

“压不住就压不住……”林然眯眼一笑,靠近着她,就起了坏心思。

她的记忆力渐渐好了,旧事不记得,也不许再用笔去记录。时间久了,‘本性’就暴露出来,她喜欢穆凉的人,也喜欢穆凉的一举一动,眼下看她不悦,就去哄哄她。

林然一哄,穆凉就坐不住了,她靠着林然,合上眼睛。近日来,她们虽日日相见,可说话的功夫却很少。

穆凉每夜都会等着人回来,夜夜都是将近之时,林然也是困倦,说上几句,就会靠着她睡过去了。突厥是大事,林然疲惫也带着担忧。

眼下,她动了心思,穆凉也不会去阻扰,反靠着,手落在她的腰际,半晌没有说话。

林然今日心情好,抱着她会儿,反握着她的手,亲想手背。

湿热酸麻的感觉直冲,穆凉顿住,林然身上的檀香气清淡,她从郡主府出来就没有换衣裳,穆凉欲起身:“换件衣裳。”

“不换……”林然低吟一声,拉着她去榻上,见她压在榻上,眉眼一动,“待会自然就换了。”

穆凉不语,手背的湿热犹存,她抬了抬手,林然就已凑近,眸色水润,就像是染着湿雾般,朦朦胧胧令人看不清情绪。

林然的视线扫过穆凉的唇角,略过玉颈间白皙的肌肤,继而是精致的锁骨,中衣处掩盖的肌肤若隐若现。她眼中闪过惊艳,先是呆了呆,而后才去抚摸,穆凉被她轻缓的动作激得轻.颤。

林然淡淡一笑,掌心拂过她的肩际,极为诚实道:“那还是你教我的。”

“嗯?”穆凉觉得哪里不对,她怎地还记得这些事,张了张嘴,羞得面上一红:“忘了这些事。”

明明记忆不好,偏偏记得这些不好的事。穆凉不予厉害,林然就不说话了,低眸望着她,手落在她的发髻上,将钗环都去了,长发垂下,乌黑亮丽。

温柔中带着娇媚,林然漆黑分明的眼里涌动着清丽,她脱口就道:“你这么好、这么美,为何要忘了?”

她固来觉得穆凉好看,乍见穆凉衣衫下的美,书呆子就想着许多词来形容阿凉,思来想去一阵,觉得都不好,就道:“阿凉很好看。”

穆凉皱眉,觉得她言辞调戏,伸手就想去揪她耳朵。林然顺势就握住她的手,反按在枕头旁,神色极为虔诚,亲上她的肩处。

唇角轻轻地舔.舐,沿着手臂上细腻的肌肤亲吻,穆凉心口一颤,抿住唇角望着她,极力隐忍自己齿间的呻嘤。

手臂上的肌肤柔软雪白,不经意间留下痕迹,恰好妖艳的梅花开在白雪皑皑的枝头上。

梅花朵朵,开了一朵,自有无数朵争先恐后地绽开来。

红梅煞是好看,林然望见后,眉眼弯弯,手抚上梅花,指下的人蹙眉入睡,她贴近着穆凉,在她耳畔轻轻以齿轻咬:“睡了?还没有吃午膳。”

穆凉早已疲惫不堪,耳畔似有蚊虫在哼唧,她眯着眼睛去看,见到林然的笑颜后,迷糊间抬手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习惯性去唤她:“小乖。”

林然被她一拉,贴得更近,肌肤相碰,她不饿也不困,就想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她觉得梅花好看,可阿凉困倦了,她不好再吵她。

她不想睡,就这么静静抱着她,脑海里思索着旁的事。

感受着穆凉独有的气息后,她愈发精神后,贴着穆凉,亲亲她出唇角,极为安分地起身,穿衣下榻,发髻有些乱了,她便自己打理好。

轻轻退出殿,吩咐婢女莫要去吵醒太子妃。

宫人对视一眼,颔首应是。

廊下安静,林然方动脚步,就叫一团白影蹿了出来,接着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想起殿内沉睡的人,她皱眉不悦。

“笨蛋、笨蛋。”稚子童音,也唤得十分清楚。

林然俯身将人抱住,不顾她的挣扎,将人抱离庭院,往庭院里头走了头。至微趴在她的肩头上,依旧唤着白貂:“笨蛋、笨蛋。”

“你喊谁笨蛋?”林然好奇。

“貂啊、它笨死了,捉迷藏欧总是出卖我,它最笨。”至微噘嘴不高兴,想起这个笨笨的白貂就更加愁苦,“阿娘,你不晓得,我让它藏好,它总是不行。”

林然要回东宫,就将人放了下来,吩咐宫人看好,俯身摸摸她脑袋:“下次再玩捉迷藏的时候,你就抱着它一起藏好,别丢下它就成。”

“可是它总出声,还是笨。”至微扬首望着她,小小的眼睛很疑惑,“阿娘,如何让它不出声。”

林然不知,随意道:“那你就哄哄它。”

至微俯身抱起貂,摸摸它脑袋,语气甚为老成:“那我给你喝牛乳,哄哄你好不好。”

林然淡淡一笑,步出东宫,未及回紫宸殿,前线传来密报:“陛下同意求和,半月前班师回朝,只让臣传话给殿下,她思念故人,绕道去了汾州,往殿下莫要记挂。”

思念故人?汾州?林然不解,匆忙回殿,命人拿来舆图,望着凉州的图标,她听阿凉提起过。当年陛下遭遇埋伏就是在汾州,难不成是为了洛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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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府汾州,一处山谷中,差点成了陈知意埋葬之地。

多年前行事带着莽撞,手中握有重兵,未逢战败,心气不免高了些,被敌人引进山谷后,才察觉不对,奈何唯一的出路被敌人堵死,进出不得,叫天不应。

被困几日后,粮草都跟着用尽了,几番突袭都被挡了回来,心如死灰之际,洛卿带兵冲了进来,犹如神降。

将士们见到洛公之女,不觉振奋,与之一道杀了出去,这才解了围困。

那日,洛卿坐在树下,手心起了血泡,这是多日奔波没有得到休息才造成的。

皇帝找了一遭,见到当年那棵树犹在,心揪了起来,腿似灌了千斤重,她举步维艰。

今日天气阴沉,清风扫过,她似是听到了些许声音:“陈知意,我救你一命,你以身相许如何,我不嫌弃你笨。”

她阖眸,风中是她的回答:“我嫌弃你。”

山谷空幽,芳草气息浓郁,树下极为清凉,鼻息间绕着淡淡的芳香,草木茂盛,与多年前还是有些变化。

皇帝择了一处坐下,扬首望着枝头绿叶,密集的缝隙里可见空中云卷云舒,她靠着树干,手中却是洛卿的手书。

她握紧后,就没有松开,眼神中一片怅惘,常吸一口气,唇角张了张:“阿洛,突厥再次称臣,大周可安静数载,小乖处可安心不少了。”

小乖不懂战事,她只能扫清障碍。

手书在手中发烫,烫得她几乎抓不住,半晌后,淡然一笑:“阿洛,你曾说若没有来救我,我早就死了。”

树下十分凉快,让人昏昏欲睡,皇帝数日奔波,靠着树,阖眸而思。

眼睛一闭,似又回到当初,洛卿粘着她不放,明知她是棵木头,却还是跟着,她常说:“我不嫌弃木头,我给你雕成漂亮的木雕。”

场景一变,她见到那场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