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一百三十九

大周陈家的人,恰与眼前人的心思相反,赵浮云心里叹服,此计若成功,用在陈家的人身上,很是贴切,杀妻保位,是人的选择。

试问,谁会愿意将一前朝余孽放在自己的枕边。

不需问皇家的人,普通一朝臣,也断然会献妻。

她低估了林然,只当林然失去记忆,失去与穆凉的过往,站在高位上,就会放弃自己曾经心爱的人。

想到失忆一事,她又是浑身一震:“你是假的失忆,江南的事也是诓我上钩?”

“你以为你值得我动心思?”林然凝着眸光,望着她:“我确实失忆,就算到今日,我记性也很差。不过这样也好,没有旧日记忆的牵绊,我看着你们,就像是看陌生般。”

“竟是这样……”赵浮云的语调平波无痕,恍然大笑,“我很好奇你也会有失算的时候。”

“我非神魔罢了。”林然不操心接下来的事,赵浮云如何处置,刑部尚书已得到暗示,她揣着证词回东宫。

东宫如旧,天色黑了之后,至微被乳娘抱去自己的寝殿,穆凉翻阅着宫里支出账簿,时不时地看着殿外漆黑的光色。

她在等林然回来。林然没有晚归的时候,近日来朝堂上的事处理起来,愈发顺手。林然聪慧,于政事也有天赋,就连父亲,偶而也会夸赞一句。

近亥时,林然才踏着急促的步子回来,她起身去迎,出殿就感受到冬夜冰棱子一样的风,林然大氅穿得很暖和,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

她应该很冷。穆凉摸到她的手,是冰冷的,笑了笑,“穿得这么多,怎地还冷?”

“我出宫去了,为赶在宫门下钥前回来的。”林然冻得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的手从穆凉手中抽了出来。她身上很冷,别冻坏了阿凉。

她的小动作,穆凉如何不知,将她手又握紧,道:“我身上是热的,给你暖暖,先喝杯热茶。”

宫人从小炉上端来热水,穆凉亲自沏了一杯,递给林然暖手,也不去问她为何出宫。

林然接过,眯眼一笑,罕见地夸赞她:“阿凉真好。”

看着小炉的宫人闻声一笑,平日里见太子殿下冷颜冷色,不想与太子妃相处时,倒似换了一个模样,也是温柔可人的。

两人不知宫人的心思,尤其是穆凉,嗔怪道:“往日你嘴甜时,必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不管好事坏事,我们今夜喝一盏,可好?”林然提议,语气温温和和,不像往常的呆傻。

她突然开窍,让穆凉措手不及,“时辰不早了,怎地要喝酒?”

“想喝了。”林然坦城,她心口处慌得厉害,喝些酒缓缓,也是好的。

林然常日里提的事,穆凉无不应从,今夜也是,见她虽说是笑着,眼底的阴郁却骗不了人,或许有心事瞒着她了。

宫人备酒的速度很快,菜还未曾上来,只端来几样点心。穆凉怕空腹喝酒伤胃,就先让她吃些点心。

东宫点心做的精致,林然饥肠辘辘,忍不住多吃了两块,穆凉眼里沉了沉,抬袖给她斟酒。

林然未曾多想,扬首就喝了,皱眉道:“只是果酒。”

果酒酒味不纯,带着果香,她喝下数杯都不会有事,故而有些嫌弃。

“阿凉,酒不好喝。”林然垂下眸子,将酒盏推给穆凉。

“不好喝就不喝了。”穆凉将酒盏夺走,吩咐婢女来去取走。林然不肯,握着她纤细的手腕,晃了晃,“阿凉,你就让我一回?”

“让你可以,最多三杯。”穆凉还是被她晃得没法,吩咐人将酒烫热了才端来。

林然苦恼,本想与她同饮,可是就只有三杯,还是一人喝的为好。三杯酒,不过三口,她很快就喝完了,心口被酒烫得热了,她眯眼看着穆凉:“阿凉。”

“嗯。”穆凉应一声,摸摸她的小脸,热乎乎的,顺势捏了捏,“还想喝吗?”

“想。”林然点点头,想着要喝酒,就凑近她眼前,红唇微启:“阿凉、阿凉。”

“为何想喝酒呢?你平日里不爱喝的。”穆凉笑着,温润如旧,看得林然心神摇曳,阿凉很好看。

小乖心里藏着事了。穆凉懂她,一眼就知晓了,林然柔弱无骨般靠着她,罕见地露出几分柔弱。她摸摸林然,眼神示意婢女将酒都撤了下去。

林然不满:“你骗我,她们都撤下去了。”

“不喝了,明日再喝了,明日陪你。”

宫人退下后,林然就知无望了,托腮呆了会,忽而道:“阿凉,我好不好?”

“你哪里不好?”穆凉反问,林然身上带着淡淡的腐朽气味,掩盖住自己的体香,她恍惚明白她去了何处。

林然沉思,鼻尖呼吸着穆凉身上的香气,她贪婪地蹭近,想与之融为一体,“我很好,对不对,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最好的?”

穆凉点了下头,依旧望着她。

“阿凉,你与我说说,我有多好。”林然眸色湛亮,不经意间流露出许久没有看见的依恋。

穆凉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事,按照她的话去想,轻声道:“你哪里都好,心中有我,于我而言就是好。”

“有你,就是好?”林然对她的回答不解,好与不好,应该从平日里看出来,一言一行,心思如何,处事如何。

她断然称不好的,普天之下,她的心思很恶毒。

穆凉没有回答,笑意浅淡,望着她,眼眸映着林然酒醉的模样,似醉非醉,灵台朦胧,脸色微醺。

穆凉的笑,让林然更加迷惑,不知所措,想起对付赵浮云的手段,心中凛了凛。

“酒好喝。”她复又提起就,想要穆凉松口再饮一杯,她央求着穆凉:“不会误了明日的事,阿凉,你很好。”

她想喝酒,就要讨好穆凉,夸她好。穆凉心中一喜,就会松口了。林然打定主意,扬首亲上阿凉不肯松的唇角上,亲了亲,舌尖舔.舐,“阿凉,我亲你了。”

馋酒的人意思就是:我亲你了,你让我喝酒。

“亲我就为了酒,我在心里就这么不值?”穆凉不满,欲要推开她。林然抱着不放,闻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讨好她:“你值很多,没有什么可超过你。”

“为了酒,你还有什么话说不出来?”穆凉摇首,鼻尖那股味道愈发重了,直起身子,道:“该去沐浴了。”

林然不动:“酒……”

“酒、明日再饮,先去沐浴。”穆凉不顺着她,唤来宫人去准备热水,冷眼瞧过几眼,林然就乖乖地沐浴去了。

次日,刑部尚书来报,前齐公主已在诏狱伏诛,满朝文武也无人议论,毕竟前齐的事是要斩早除根。

消息传入长乐公主府时,长乐大吃一惊,命人去诏狱打探。

林然将人留到如今,可见并不急着处置她,昨夜怎地就动手了,是不是发现哪里不妥,才改变初衷。

赵浮云对朝堂上的局势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可有可无,林然将人留下,肯定是要套出什么话来,且是对她有利的,人死了,就失去最后的作用。

长乐在府里不安,遣人去打探消息的回来了,道:“昨夜太子殿下去了诏狱,没过多久就将人赐死了。两人见面说了近一个时辰,就连刑部尚书也被屏退在外,期间无人知晓她们在说什么。”

诏狱只探出谁进去了,待了多久,具体说甚,就查不出来了。

长乐索然无趣,林然的变化,让她很是吃惊。每每见到她,眼里都是陌生,语气也是疏离,与旧日大不一样。

从筵席上看,她看着穆凉的眼神,也是尊敬,少了几分依恋与爱意,就像是少年夫妻那样的感觉。

东宫比起郡主府更大了些,林然监国,比起在浮云楼里见到的女子更为多了些。如今她见到的女子与浮云楼大不相同,更不可相提并论,难不成林然也变心了?

太子妃的位置并不好做,尤其近日中书令上表奏疏,招世家子弟做伴读,无异于是往东宫里塞女子。

穆凉温婉,再美也比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古来皇帝都是负心人,见到的女子颇多,哪里能单单喜欢一人。先帝对太后也是尊敬,在称帝后,纳了不少妃妾,生下子嗣,战死沙场颇多,就算没有战死,在太后登基后,也想办法弄死了。

她隐隐感知,林然会走先帝的老路,难以保持忠心一人。

打探不出,就不探了,不过昨日的筹谋都白费了,还需重新再想。但她不怕,有中书令在,只怕还会有好戏看的。

长乐不在意后,就彻底无人管了。

林然记得阿凉说的话,要一起饮酒的,她提前回东宫,兴冲冲地,待进殿后,脚步猛地一顿,眼里的光色就黯淡下来了。

穆能来东宫了。

眼看着兴高采烈的人换作愁眉苦脸,穆能也不大高兴,“殿下不喜臣过来?”

“岳父说的哪里的话,您来,我自是很高兴。”林然笑着敷衍一句,走到穆凉身旁,心里的失落是肯定有的。

穆能冷哼一声,说起昨日的事:“殿下怎地突然将人赐死了?”

“前齐余孽死不足惜。”林然道。

穆能不信这些话,又开口:“臣还未曾见到昨日进诏狱的人,殿下贸然将人赐死,岂非断了线索。”

“赵浮云不知那人模样,留之无益,我已有后策,岳父可放心。”林然解释,不想在穆凉面前再提,就扯了笑意说起旁的事:“岳父今日过来,不如饮几杯酒,如何?”

“殿下还是少饮为好,臣来看看至微,既然无事,臣就回府去了。”穆能对她愈发失望了,起身就离开东宫。

他要走,林然不拦着,拉扯穆凉的袖口:“阿凉,昨夜说好的,今日一道饮酒的。”

“先不急着饮酒,朝臣处往我这里送了不少礼,你可知晓?”穆凉将各府的礼单都摆在案牍上,方有些风声,个个都迫不及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上一章是存稿菌写的,不是我写的。

我的存稿菌是个成熟的码字机器了。

没有捉虫,晚点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