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一百一十九

江南小镇,多勾栏望水。经过前齐之后,百姓苦不堪言,不比前几年生活,好在新帝登基,减免赋税,富户林家隔三差五就施米粮。

安阳地处偏僻,也是江南不起眼的小镇,镇上新开一家绣坊,唤锦绣坊。

背后东家是位女子,每隔几日就会来铺子里看看,人生得好看,性子也好,待下严谨,锦绣坊的月钱是其他绣坊的两倍,不少绣娘想去里面当差。

绣坊对面是间点心铺子,东家每回过来,都会带些糕点回府,听说家中有幼妹,东家十分心疼她,姐妹二人感情很好。

小东家甚少出门,大多时间在府里,听说身上有病,不爱走动,倒是每日都会见到不同的大夫入府诊脉。

这日小东家出门,在镇上走了一通。街坊之间互通,商贩沿街陈列摊铺,镇上不如洛阳城,摊子不大,或高或矮,因天气炎热,都用茅草或者粗葛编制的天棚挡着。

小东家燥热,在柳树阴凉下乘凉,行人如织,摩肩接踵,都拎着自己新买的货物。小东家瞧过面前的摊子,看中了热气腾腾的云吞,想去吃一碗。

她一动,婢女就拦住她:“家主,夫人说了不能在外吃东西。”

小东家就是林然,她闻着那些香气,不明白阿凉为何不让她吃,但她历来听话,不吃就不吃。顶着烈日,继续往前走。

街坊间,吆喝声、嬉戏声,还有谈笑声,让林然觉得有趣,再往前走,就听到卖酒的吆喝声。店家将酒坛搬至外间,当街沽酒,放喉吆喝,她觉得新奇,抬脚近前。

林然衣着不菲,一袭湖蓝色的长裙,料子极好,店家一眼瞧出她的身份,更为卖力,亲自舀了一勺酒,盛在瓷碗里,递给林然:“小姑娘,光闻不尝,极为可惜,尝过就知道好。”

林然记挂着早晨阿凉的吩咐,不敢随意接旁人的吃食,捂着鼻子后退,穆槐上前,接过酒家的瓷碗,一口喝尽,夸道:“酒味陈厚,甚美,只是不适合女子畅饮。”

他说,林然就听,从阿凉给的荷包里掏出三文钱递给店家,骂道:“骗子。”

骂完,就走,糊弄得店家不知所云。

从酒家面前过后,她又抬脚往前走去,穆槐喝了杯酒,更觉畅快,跟着她,也不觉得累。

林然边走便看,走到自家绣坊前也没有进去,反去对面点心铺,她一进去,就有个娇俏的少女走来,粉色裙裳上绣着牡丹花,花蕊以珍珠为主,十分绚丽。

她走近林然,拉着她的手:“小东家,你今日怎地出门了。”

林然记性不好,只会记得三四日内的事情,可她有半月未曾出门,对眼前少女的亲近半是推开,道:“我来买点心。”

她细细想了想,“阿凉说买什么点心?”她有些忘了,站着原地细细想了想,才道:“我要、荷叶片糕、牡丹花酥、还有玫瑰露。”

沈杳高兴地应了一句,亲自去取,林然则坐在一旁静静候着。

点心铺子生意极好,比起绣坊好得多,林然不记得对面是自家绣坊,接过沈杳递来的点心,问道:“多少银子?”

“不要银子,我送你的,也送给你阿姐。”沈杳爽朗一笑,眉眼弯起,俏丽好看。

林然不肯,依旧解开荷包要给银子,“不行,那我不要了。”

“唉,真是榆木脑袋。”沈杳低骂一句,道:“一两银子,荷叶片糕是时令糕点。”

林然在荷包里一通乱摸,而后递给她。沈杳接后,将她拉至角落里,往她荷包里塞了张纸,道:“你回去再看,莫要忘了。”

荷包里装的是银子,林然不喜欢装旁的东西,想要抽出来,沈杳按着她的手不放,急道:“回家看,我阿爹找我了,我先去了。”

她小跑着离开,满面嫣红,林然不知所以,望了一瞬后,带着穆槐离开。

阿凉吩咐要买的东西,她都买了,日近午时,该回家了。

林然再次从锦绣坊面前过而不进,跟着她的穆槐面露惋惜,晓得家主又忘了锦绣坊是她的产业了。家主的记性只见坏,不见好,三天不见他,就不认得他了,都要问一句:你是何人。

夫人耐性好,在家主的衣裳袖口绣着凉字,就连漆盒都会填上凉字。纵如此,也不知家主的记性会不会逐渐转好。

这三日就将人忘得干净的记性,世间也找不出第二人来。

回府后,林然提着裙摆,小跑着进屋,一张小脸红扑扑,探首去看,阿凉在屋下做针线。她将点心放在小几上,献宝般开口:“阿凉,我买了点心,荷叶片糕,牡丹花酥、玫瑰露,对不对?”

她一日里唤的最多的就是阿凉,做何事都要唤阿凉,纵是如此,穆凉依旧害怕哪日醒来,林然看着她,开口问她,你是何人。

林然满头是汗,一身蓝色的衣裙也染着汗水,她拉着人坐下,唤来婢女去打些热水来,解开她的裙裳,鼓励道:“这回没记错,小乖很厉害。”

她脱下外裳时,将荷包先取下,置于一旁的小几上,恰好婢女送热水过来。

屏退婢女,她拿帕子给林然擦着额头上的热汗,脱下内衣后,林然也没有动,反道:“阿凉,我今日瞧见云吞了,想吃,穆师父不让我吃。”

“无妨,你想吃,然庖厨给你做。”

换过干净的衣裳后,林然也不计较云吞的事,伸手就去拿几上的点心,穆凉先她一步将点心挪开,道:“该吃午饭了。”

林然不快,“我已经饿了。”她失望地摸摸小腹,见穆凉依旧不给她吃,伸手拉着她的手摸摸自己的小腹,“你听,它在叫。”

“那就吃些桃花酥。”穆凉靠着她,掌心一片温软,唤来婢女将点心带下去,将早间做好的桃花酥取来,还留了盏府里做的玫瑰露,叮嘱道:“吃两块就好了。”

林然点头,伸手去取桃花酥,神色间与从前天壤之别,除去府里的事外,她已将洛阳内的人与事忘得干净,就连陛下都忘了。

只知晓自己的名字,当真以为她二人是普通百姓,就连开的锦绣坊,几日不提,也记不起。

穆凉默默叹气,见她吃得开心,顺口道:“今日去绣坊看看了吗?”

林然不解,面露茫然,眸色晶莹,也带着可爱,她张口就问:“什么绣坊?”

“无事了。”穆凉扶额,也不再问,半月未出府,还是将绣坊忘了。

府邸不大,穆凉来此,只为治病,也不想攀比,在镇里择一间普通的名宅,住了也有四五个月了。

初来之际,锦绣坊本是林然一手办的,渐渐地就开始不记事,绣坊的事忘了干净,今日过门不入,也是让她无奈。

“阿凉,我今日遇到许多有趣的玩意。”林然口中含着桃花酥,一双眸子似沾染着夏日晨起的露珠,晶莹剔透。

她虽记不清事,精神与身体却好了很多,穆槐有意让她重拾功夫,教了几回就放弃了。他从小就教林然,她勤勉好学,反应灵敏,如今恰好相反,能不练武就不练,出手迟钝。

穆槐心气高,被林然气得翻白眼后,索性就不教了,将府里的防护都安排得严谨,生人不准放行。

穆凉望着她秀气红润的小脸,伸手摸了摸,道:“什么玩意?”

“很多,今日还遇到一卖家的店家,谎话骗我,被穆师父拆穿了,但喝他一碗酒,我依旧给他三文钱,不占他便宜,下次定不会再去了。”林然唠唠叨叨,想起那人假意骗她,就觉得生气,不免噘嘴不语。

她每出府一趟,就会遇见不少新鲜事,穆凉都会认真听,今日也不例外,听她嘟囔之意,好笑道:“你也能识破人,他骗你什么了?”

“他道酒好,骗我去买,穆师父饮了一碗,道酒味陈厚,不适合女子饮。你说他明知不适合我饮,偏偏要骗我饮,不是骗子是什么?”林然捧着玫瑰露,想起那人就骂道:“怙恶不悛。”

穆凉莞尔,瞧着她一身小家碧玉的裙裳,笑意更深,心中也渐渐安定,捏了捏她的鼻子,道:“真乖,莫要再喝了,吃午饭吧。”

两人对面而坐,林然丢了玫瑰露,挤到她这侧,低声道:“阿凉,下次我们一道出府,可好?”

林然出府甚少,穆凉却不同,她常去绣坊,于镇子而言,并不陌生,她也没有随林然一道出府过。

并非没有时间,而是林然对她依赖性很大,一道出府,就会事事问她,反像孩童一般。

不如交代她些事,让她一人出府,事事自己上心。

虽说这般做来,疗效甚微,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穆凉坐直身子,林然就倚靠着,贴得很紧,穆凉抹了抹她鼻尖上的汗珠,道:“靠这么近,容易热。”

“哦。”穆凉一说,林然就乖巧地坐直身子,瞧着外间的景色,不自觉伸手想要抱一抱阿凉。

方才说好不挤阿凉,瞬息就忘了,穆凉也不计较,由着她抱,见她眉眼带着显而易见的倦怠,温声道:“先吃饭,再去睡会。”

林然支吾应了,被她推了推,下榻穿鞋,回身不忘道:“阿凉,你莫要忘了。”

“晓得了。”穆凉随口应道,每回回府,都要说上几声,几日后又忘得干净,偏偏还叮嘱她莫要忘了。

穆凉显然拿她没有办法了,应一声也无妨,横竖她是记不得的。

林然穿好离开,她看到几上的荷包,想起今晨出门时给她荷包里放了些银子,伸手拿过来,顺道将银子取出来,免得又忘了。

她去翻开荷包时,里面多了一物,她隔着布帛摸了摸,好奇地打开,竟是一纸书信。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她弯了弯唇角,林然记得这些词,不过忘了后一句,笑意浮上面色,忽然顿住,笔迹不对,林然的字是她一手教的,是何模样,她最清楚。

细细看着这首词,与林然眼下的心性不符,她恍惚想到绣坊对面的点心铺东家的女儿对林然似有爱慕之心。

她将书信放下,唤来穆槐。

林然去外间走动,也懒得去问她,不如问问穆槐,事情更为清楚。

林然出门,都是穆槐跟着,一旦遇事,穆槐也能安全带着人回来。路上的事情,穆槐也记得清楚,将一路的行踪都说了一遍,连酒家的事都说了。

“一路上,她有没有遇到其他女子?”穆凉委婉试探道。

穆槐一怔,问起这句话,必然是小家主在外做了什么事,认真去想后,模糊道:“去买点心时,是铺子里少东家沈杳接待家主的,后两人拉扯去了暗处。”

拉扯、暗处……穆凉眉眼沉了下来,几上荷包还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她想了想,就算生气,也不能不让人吃午饭。

待吃过午饭,再计较也不迟。

江南之地,鱼米水乡,夏日里水里的玩意层出不穷,今日以莲子做了莲子羹汤,还有菱角熬煮的汤水,清蒸的鲈鱼放姜去腥,咬入口中,鲜香味美。

林然动手剔除鱼刺,挑了块鱼脊上的肉,体贴地夹给穆凉,口中道:“阿凉,你试试这个,我给你剔鱼刺。”

她惯来话多唠叨,失去记忆后,在穆凉面前也没有显得话少,寻常都是说着无趣的小事。她还带着小时候的性子,遇着池塘就想去下水玩,有了南城的前车之鉴后,穆凉让人紧步跟着她,防止她又往水里跑。

林然将鱼放在穆凉的碗中,自己动手又夹了块,见她不吃就奇怪,“不好吃吗?”

穆凉近来都在找大夫,除去锦绣坊外,其余的商铺生意都交给林肆,也无心去处置,因此她一般都日日盯着林然,性子和煦,今日用饭时不言不语,让伺候的婢女都跟着冷下气氛。

林然不自知,阿凉以前是何模样,她也不记得,最多只晓得这几日里阿凉性子温软,待她极好,其他就不知道了。

她见穆凉不知,就夹起鱼肉送至她唇边,“阿凉,不好吃吗?”

林然愈发变得纯良,不知险恶,往日里的那些层出不穷的计策像是旁人所为,纯澈的眸子凝视穆凉,手中举箸,静静等着穆凉张口。

穆凉瞧着她若无其事的样子,抿紧了唇角,道:“不想吃。”

林然呆呆地,再傻也感觉出她的不耐烦,讷讷将鱼肉放下,轻声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无事,你吃自己的,吃完回房找我,多吃些。”穆凉本就没什么胃口,夏日里又兼得燥热,被她这么一气,山珍海味都吃不下。

林然望着她出神,听话地喂饱了自己的肚子,擦了擦嘴,才回房找穆凉。

她仿若不知愁,婢女看着她这模样,都跟着摇首,小家主这般模样,哪里晓得夫人是为何生气。她们对视一眼,垂首吩咐人将食案上收拾一番。

午时太阳大,林然好动怕热,在烈日下走了几步路就热得不行,快速跑回屋后,就站在窗下乘凉。

她摸到扇子给自己扇了扇,见阿凉在一旁端坐,就提了扇子过去,给她打扇,关切道:“阿凉,你不饿吗?”

“不饿。”穆凉直起身,将几上的荷包打来,书信抽出来,递给她:“你从哪里来的?”

被她这么一提起,林然才想起那个陌生姑娘塞给她的东西,回道:“卖点心的给的。”

“你为何要收?”穆凉冷了脸色。

林然小脸皱着,见她生气,小声嘀咕道:“为何不能收……我本是不要,她硬给我。”

“所以你就带回来了?”

林然怔忪,不辩她话语里的拈酸醋意,辩驳道:“不能随意丢东西,这是你说的。”

早晨出门时,阿凉还叮嘱过,莫要丢了随身物品,她记得清楚,阿凉怎地忘了。

她记忆不好,阿凉也不记得吗?

穆凉本是不气,听她理直气壮的狡辩,余怒涌上心口,道:“你可知她何意?她要你娶她,你将这带来,难不成让我给你去提亲?”

林然知嫁娶之意,拿起书信看过一眼,依旧道:“她硬塞来的,我没有想收。”

穆凉扶额,夏日易怒,不想同她生气,一人生闷气就罢了,她起身往室内走去。

她动一步,林然就跟一脚,她怒道:“出去待着,莫要跟着我。”

林然这才怕了,伸手拽她袖口:“我下次不收了,谁人的东西都不收了。”

“还有下次?”穆凉眄视她,将自己袖口抽回,不理会她这个呆子,自己想静一静。

林然骨子里残留几分对她的喜爱,又想着要听她的话,垂首道:“那我不吵你,你睡觉吗?我就在屋里,不走。”

她想的是外面好热,热得她身上都出汗了。

不能出去,能赖着就赖着。

“你去外间反省去,莫要扰我。”穆凉也不是不讲理,她记不清事,不知沈杳是谁就收下她的情信,以后再收几回,那还得了。

林然不动,她恼道:“带着你的算盘,到外间去。”

“那你何时让我回来。”林然巴巴地问了一句,她怕热,看着外间刺眼的日头就一阵害怕。

穆凉道:“你想好就回来。”

“哦,那我走了。”林然回身走了两步,想起阿凉前面说带着算盘一道出去……她将算盘放在哪里了?

动了动步子,在屋里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衣柜里,昨日阿凉取衣裳时,似是见到了。

她喜滋滋翻开衣柜去找,果不其然在最上面就找到了,笑了笑,抱着她的算盘就往外走,走到门槛,见到那个该死的荷包,又将荷包扯过,带着一道出去了。

穆凉一直望着她,目光追着她离开。

林然抱着算盘在外站了须臾,捂着额头往树下走去,庭院里无人,她将算盘直接丢到地上,笔挺挺地跪了上去。

片刻后,汗流浃背,新换的衣裳又湿透了。

她见无人在,热得索性将裤腿卷上去,一直卷到膝盖,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也不怕疼地跪了上去。

穆凉瞧着她自暴自弃的模样,笑了一笑,旋即就看到她将捏着荷包,将里面的碎银子都取了出来,一一丢在地上,然后将线一一拆除。

她似是很生气,却又不肯起来离去,穆凉淡淡一笑,靠窗坐下。

外间烈日晒人,蝉鸣阵阵,偏偏她选择的是北边树下,此时正顶着太阳晒,一丝风都没有。她在窗下感受到细微的风,都觉得身上依旧带着热,树下的人肯定更热了。

她坐了片刻,欲出去将人唤回来,走到门口时,穆槐大步走近,见到树下的人脚步一顿,改变方向,径直向林然走去。

穆凉只得停下来,转回窗下。

林然已将荷包拆了,绞着手指,看着眼前的青草地,乍听脚步声,抬头去看,不是阿凉。

她又泄气。

穆槐低头去看,她如同孩子一样绞着手,面色通红,蓦地想起午时郡主问她的事。

一路上有没有遇到其他女子?

他再是木头,也明白郡主吃醋了,只是林然跪着,他不好站着说话,就随着她一道跪下来,道:“家主犯错了?”

林然盯着地上的荷包,还有那张碍事的破信,咬牙道:“都怪你,你怎地不提醒我。”

被她恨上的穆槐也是莫名其妙,见到地上的纸后,才问道:“属下可能看看?”

“看吧、看吧。”林然大方的同意了。

穆槐不明所以,见到那段情诗后,嘴角抽了抽,暗道收下就收下,怎地被夫人看到了。他将信又丢回地上,建议道:“家主何不去负荆请罪,夫人就消气了。”

大热天在这里跪着,肯定会受了暑气。

林然绞着袖口的荷花,瞪着明亮的眼眸,不解道:“何谓负荆请罪?”

穆槐一噎,余光恰好瞧见窗下的人,吓得后背冒出冷汗,随口解释道:“就是古人背着荆条去请罪的意思,家主好好思过,属下去寻郡主商议大事。”

“什么大事?”林然还没想明白,眼见着人要离开,伸手就抓住穆槐的衣裳,“穆师父,什么是大事?”

大事与你说了,三天就忘了。穆槐站起身,瞧着周围一个婢女都没有,也瞬息明白过来,扯回自己的衣裳,道:“您想着如何去请罪就成。”

林然又是一阵丧气,跪了须臾,抱着算盘就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算盘:第三人是我,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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