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黑得晚,蝉声阵阵,穆凉随意用了些饭后。晚间的风凉了两分,使得她心口乍凉。也不知是心口凉,还是身体凉。
也不知林然何时回来,她站在廊下,靠着壁柱,随着时间的流逝,心口处就愈发透不过气来。
今夜林然去做了什么,她都没有过问,也不想知晓,只要林然平安回来,做了什么、经历过什么,就不再重要了。
亥时过后,腿脚微微发酸,距离林然保证回来的时间还有许久,久到她不知何时才能到子时。
她渴望现在就是子时,又害怕子时来得太快,林然无法回来。
她望着漆黑夜幕中的明月,想着林然的一颦一笑,这次回来后她感觉到林然点滴的改变,那些稚气不见了,但对她的喜欢未曾减退
多日的分离,林然的心依旧未变,让她在孤寂彷徨中感到几分美好、几分暖意。
多年前,她对林然就没有抱有太多的希望,到今日也是,难在眼前的事不是林然是否会变心,而是平安二字。
在这样复杂的洛阳城内生活,站在权力的漩涡中,平安二字太难。
太难。
她阖眸,静静聆听蝉鸣声,心口处的慌张不安渐渐安定下来,一阵平静后,远处传来脚步声。她紧张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婢女。
“夫人,金吾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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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的金吾卫手中的火把照亮了一方天地,刀剑煌煌,映射出几分黑夜的阴冷。
郡主府大门开启后,数人拥了进来,穆凉走进花厅,见到手执刀剑的将军,正色道:“深更半夜,不知各位为何而来?”
“实不相瞒,范统领在回府的路上被杀,陛下让我来问问林家主。”来人谦虚,并无张扬之色,对穆凉也极为恭谨。
穆凉只知金吾卫统领范奎,不知他的身份,蹙眉道:“你是?”
“属下金吾卫副统领王简。”王简抱拳行礼。
王简寒门出身,得范奎赏识,一步步爬到今日的地位,年岁不过三十,遇事沉着。见到他的态度,穆凉明白林然杀范奎的心了,她淡笑道:“范统领身故,为何要见我家家主?”
“实不相瞒,也因林家主功夫好,放眼整个洛阳城内,也只有她有能力杀人。”王简解释。
穆凉发笑:“洛阳城内龙蛇混杂,天外有人,再者林然一直在府里,如何会杀人?”
王简犯难,“这……郡主可能让属下见一见林家主。”
“那你得等上片刻,她还在睡觉。”穆凉拖延道,她示意婢女去奉茶,巧笑道:“您等上片刻,我去请家主。”
“不用,烦请郡主引路就成。”王简拒绝,手放在自己腰间的佩刀上,阴狠的气势乍现。
穆凉倒吸一口冷气,继续维持着笑意,颔首道:“也可,不过后院之地多是女子,副统领一人去就可,其余人会吓到了婢女。”
王简并非不讲理之人,点头应下,“劳烦郡主。”
郡主府占地颇广,花厅到后院也需走一炷香的时间,穆凉将每一步走得很慢,不知林然可曾回来了,眼下离子时也快近了。
她抬首都可见到主院里的灯火,始终看不见林然的身影,踩着渐渐慢下来的步子,为拖延一番,她罕见地同外人搭话:“王统领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属下奉旨意而来。”王简言简意赅,并没有说太多的话,跟着穆郡主一步一步向院子里走去,也不点明她故意将步子放慢。
一炷香的路走了两柱香的时间,穆凉的心凉得彻底,拐过角门时她停顿下来,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话来拖延。
王简也跟着停步,奇怪地看着她,欲张口时,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敏捷地握上自己的配剑,脚步声渐近。
“阿凉……”
黑夜寂静,墙内传来的声音极为清晰,穆凉乍然回身,闻到熟悉的香气,脑海里紧崩的弦松了下来。林然近身,一把搂住她,她几乎瘫软在林然怀里。
“王统领,你怎地过来了?”林然当着他的面蹭了蹭穆凉的脸颊,低声怪她:“我沐浴的功夫,你怎地就不见了?”
穆凉闻到令她安心的气息后,腿脚恢复些力气,站稳身体,低声回她:“范统领被杀,他来问问你可知晓。”
她心惊后对林然满是依赖,对她当着旁人面的亲近也不生怪,反是王简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不能望人,就望着天,正直道:“我奉陛下旨意而来,可否进屋谈?”
黑灯瞎火,也无法细看林然是否带伤。
进屋后,林然摸着穆凉冰冷的手,歉疚一笑,哄她道:“你去沐浴,我这里很快就会结束。”
穆凉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后,浅淡一笑,捏着她的手心,“我等你。”
林然粲然一笑,她最喜的就是阿凉这三字,带着无陷柔情,就像裹着蜜糖的桃花酥,模样喜人,咬一口就觉得甜得很。
穆凉离开后,她就沉下了脸色,回身瞪着王简:“你吓到她了。”
王简一怔,努力为自己解释:“属下语气已经很轻和了。”
“轻和?你瞧瞧你的手放在哪里?一路上无人跟着你,你为何不表明自己的身份,装什么装。”林然气不打一处来,方才碰到阿凉身子时,她几乎都在发抖。
这人就是不通情理,信阳殿下手中的兵都是不识趣的。
王简被她骂得低下脑袋,跪地告罪:“属下的错,待郡主回来就向她道歉。”
“你别见她了,越见越吓人。”林然拒绝他,懒散地坐在小榻上,正经道:“陛下怎地派你来了?”回来的路上就在担忧新帝会派何人来试探,不想竟是王简。
如此,也省去很多麻烦。
王简半跪着不敢起身,垂首回道:“陛下对您产生怀疑,也是因为有人看到杀范奎者左肩伤了了,故而让臣来试探。”
林然摸了摸自己的左肩,“这你放心,我没有受伤,不会让你为难,你回去据实禀报。另外范奎一死,依照新帝的多疑,短时间内不会认命新的统领,多半让你三人协助,相互制衡。”
范奎提拔上来的三名副统领各司其职,互相牵制,想必不会让新帝满意,但是除去三人外,他手下没有得力的能人,但凡有几分能力的,都是大周旧臣,哪里会臣服他。
朝堂上的人各怀心思,都是老狐狸,范奎一死,肯定会一番争执,她想到宫里的局势后,与王简道:“你给贤妃传话,让她想想办法,阻止新帝认命新的统领。”
金吾卫一分为三,才好逐一击破。
王简听命。
眼下是说话的好机会,林然细细问过金吾卫内部的事,“其他两人,你可能争取?”
“无法争取,殿下在时就努力过,都未曾成功。”王简摇首。
林然就不再想了,果断道:“也可,到时不留就是。你在宫里注意贤妃的安全,不能让她出事。”
“属下知晓,时辰不早,先回宫复命。”王简站起身,退出去,打开屋门时,廊下站着一人,他两步走近,对穆凉道歉:“属下吓到您了,给您道歉。”
说罢,大步离开,穆凉一阵错愕,王简是林然的人?
还未曾想明白,林然拥住了她。
穆凉唇色都是白的,眼神飘忽,林然自背后抱着她,亲昵地蹭着她脸颊:“吓着你了,我不知新帝会让王简过来,他是信阳殿下安插在金吾卫的人,范奎背信弃义,不可再用,唯有他死了,王简才有机会。”
“金吾卫内几位副统领,陛下会提拔他吗?”穆凉问得不确信,静静地依靠着林然,将自己身子软了下来。
林然抱着她,语气很轻:“我猜测新帝是暂时不要统领,三者各司其职,他多疑,不会轻信其中一人,想必会让他们三人争夺的。”
穆凉靠着林然消瘦的身子,正欲放下心时,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猛地站身子,拽过她的双手:“你伤了吗?伤了哪里?”
林然站得笔直,灯火照耀得脸色发白,眼中却满是笑意:“伤了,不重,你扶我进屋吧。”
她说扶,穆凉就发觉不对,可又不知伤在哪里,搀扶着她进屋后,见她一身青色的袍服干净如初,担忧道:“伤哪里了?”
“伤这里了。”林然笑着摸到她的手,贴在自己腰间,穆凉皱眉,伸手去脱她的衣裳,直到将中衣褪了,才见到腰间的纱布,想必已经包扎过了。
她心疼,林然却在发笑:“我去浮云楼了。”
赵九娘包扎的伤口,必然不会差的,穆凉放心来,扶着她躺下,也不说其他的话,不敢去请大夫,就摸了摸她的额头:“觉得不舒服,要说的。”
“无事,就被刀锋伤了一道口子,不碍事。”林然凑近她,想要亲亲,穆凉按住她,“新帝不会放心,明日必会有试探。”
“随他去了,范奎一死,洛阳城内大变,我就安心养伤。”林然展颜,将自己缩进穆凉的怀里,舒服地合上眉眼。
穆凉无心再睡,双手无处摆放,最后落在林然的腰间,轻轻放着,并没有借力,像是抚慰自己的心。
林然次日醒得早,身旁没有人了,她自己起榻更衣,照常去林肆处。
她装得很好,走路也很稳,府里竟无一人看出她的不适,到了北院,林肆方起,听闻昨夜之事后,一夜不安,见她平静地走进来,就放下心来。
林然屏退婢女,在坐榻上坐下,开口便道:“范奎死了。”
林肆顿了下,“你动手的?”
林然没有否认:“嗯。”
“也好,他死了,新帝会慌乱不堪,就防着赵家会起什么心思。”林肆还是不放心,想起赵家,就觉得一阵厌恶。
林然没有说什么,只盘算着如何除去赵浮云,不管她是否与前齐有关,都是不能留的。她昨夜回来时也想到了,便道:“既然找不到证据,那就造些出来。”
“如何造?”林肆追问。
“仿造。”林然冷冷道。林肆明白过来,抬眼瞧了瞧她的神色,林然那双眼眸好似深不可见的崖底一般。
他没有再问,林然历来有主张,今日过来,想必也是怕昨夜之事令他不安罢了。
林肆猜得很准,林然说过之后就起身离开了,淡然回到院子里,穆凉恰好在屋里不知早饭,见她回来后,深深一笑:“你回来了,二爷可好?”
“他很好。”林然淡然坐下,接过她递来的粥,闻了闻,里面放着鸡丝,香气四溢,令人食欲大开。她吃了一碗后,穆凉在她碟子里放了块桃花酥,“我放了些蜜糖。”
林然咬了一口,接连点头:“好吃。”
她惯会拍马屁,穆凉也不信,反是廊下婢女都跟着低笑一声,家主与夫人分开这么久,感情也未曾疏离。
吃过早饭后,新帝来旨意,召二人晚间入宫赴宴。
醉翁之意不在酒,穆凉送了内侍出府,林然坐在榻上不动,脑海里想着如何除了赵浮云。待穆凉回来时,她依旧一副沉思之色。
穆凉走近后,将她揽入怀里,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没有发烧,伤口就在愈合,就很好。
两人依偎着坐了会,林然靠着她睡了会儿,穆凉扶着她躺下,掖好被角,思来想去,她还是去铺子里为好,免得旁人怀疑。
范奎一死,金吾卫的调动肯定大,到时洛阳城内的局势肯定会变。
她让人守着林然,自己去商铺里安排事情,本想设宴,眼下办不成了。
去了绣坊后,还未坐稳,管事道赵东家来了。
她诧异,也未曾迟疑,让人去请,自己在屋里等着。
赵浮云固来奢华,一袭华裳精致,发间珠钗步摇极为富丽,穆凉笑着请人坐下,赵浮云没有寒暄,直接坐下。
做派娴熟,将自己当作主人,与从前不大相同,穆凉离开一年多,对她的变化也未曾惊讶,只将笑意敛下,换了一副肃然的面色。
“林家绣坊再开,想必是故意与赵家作对的。”赵浮云开门见山,说出来意。
赵家与林家的地位好似翻了过来,赵家占据上风了。穆凉抿了抿唇角,冷然道:“去岁你将价格降低几成,我们也未曾说什么,如今林家不过是寻常的价格,怎地就是作对?”
“林家绣坊关了便罢,为何又要重新开张,洛阳城内的行当不少,偏偏选择绣坊,不是与赵家作对又是什么?”赵浮云笑吟吟,却如同利剑,静静等着穆凉的后话。
她的语气与态度太过嚣张,让穆凉不喜,她不知赵浮云为何有这样的变化,还是说她原本就是这样。
亦或是狗急跳墙。
“随你如何想,林家绣坊既已开了,就不会无故关门。赵家是皇商不假,林家也不是寻常商户。”穆凉不予退让,起身让管事送客。
赵浮云气恨离开,穆凉思忖了半晌,吩咐道:“将所有布匹的价格降低一成。”
如此逼迫下,且看看赵浮云会有什么样的后招,林然在洛阳内人脉甚广,也不惧这等奸佞小人。
简单的一番对峙后,穆凉心中有了底气,在绣坊内安排一番后,坐车回府。
林然早就醒了,坐在小榻上玩着九连环,昨夜戾气之色不见了,留下的只有清闲小郎君的模样。
九连环解了几年也没有成功过,穆凉离开后,林然就收了起来。
穆凉一回来,她就拿了出来把玩,个中含义,不言而喻。
玩过一阵后,穆凉回来了,照旧摸了摸她的额头,始终放心不下,晚间要入宫赴宴,她担心林然吃不消。
林然不在意这些,将九连环塞到枕头下面,“你去哪里了?”
“去绣坊,见到了赵浮云,她让我将绣坊关了,另寻其他的行当。”穆凉没有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说的清楚,皱眉道:“赵浮云好似性子大变。”
“或许本来就是这样,就算是与她做对又如何,今夜赴宴,或许你还能见到她。”林然笑了笑,赵浮云胆子愈发大了,也真是有意思。
穆凉瞧着她的样子,不知该愁还是喜,年少人固执自信,对眼前发生的事好似胸有成竹,毫无顾虑。
她沉寂了会,同林然道:“你有把握?”
“嗯,不想烦心的事,你同我说说孩子可好,不知她的性子像谁。”林然兴致勃勃,握着她的手,精神头很好,不像受伤之人。
穆凉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带笑的眉眼,慢慢回想起林然小时候的模样,“你二人性子很像,看着乖巧,其实坏得很。”
林然腼腆一笑,“她也坏?”
“坏,就像信阳殿下抱她一般,没有貂就不给抱。”穆凉眉眼柔和下来,岁月静好,让人不觉舒心。
晚间赴宴,两人一道坐车入宫。
在东华门时遇到长乐,宫门禁严,长乐等候多时,眼见着林然走近,她上下打量一番,不免担忧:“你受伤了?”
“没有。”林然回绝,她不能将王简暴露出来。
长乐听闻了范奎被杀的事,对她放心不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试探:“当真没有?”
“人是我杀的,但是我没有受伤。”
“这样啊,范奎一死,你觉得那三人当中谁会上位?”
“都不会,你且看着,就新帝那个性子,断然不会随意信任,会将金吾卫一分为三,学习太后的制衡之策。”
两人压低着声音,边走边说。长乐见她神色如旧,就连小脸也是清秀温润,确实不像受伤之人,就没有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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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春风得意,龙袍穿在身上万分威武,挥手示意众人起身。开宴后,他看向林然,她端酒而饮,神色自若,身旁的穆凉神色淡淡,对她饮酒也没有太多的在意。
他端起酒盏,冲着林然道:“林家主今日竟然饮酒了,也颇是胆大。”
林然眨了眨眼,无辜道:“饮酒罢了,又不是去青楼楚馆,陛下将我也看得太低了。”说罢,扬首饮了杯中酒。
她张扬肆意,与从前无异,新帝难以怀疑,接着道:“范奎昨日被杀,朕颇为惋惜,也不知认命何人,你今日既在,不如替朕试试?”
穆凉脸色一白,林然淡笑如旧:“如何试?”
“朕知你功夫不错,不如你替朕考校一番,如何?”新帝笑了,看着林然的神色也很柔和,真的像一位慈爱的长辈。
众人不管插言,金吾卫内都是好手,又是副统领,功夫不会差,且一人一人比试,林然体力也会吃不消的。
长乐也有些按捺不住,欲说话周旋时,林然一口答应下来,“也可,只是他们败了,陛下莫要说我下手太狠。”
新帝未曾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下,旋即答应下来,挥手示意殿外三人入内。
穆凉心慌得厉害,眼见着林然起身,她紧张得拽住她的手腕。林然低眸看她,无声笑了。
穆凉无奈松开手,见林然迈步走向殿中央,眸色沉了沉,扫了一眼新帝,攥紧了袖口。一侧的长乐却扫到末处的赵浮云唇角带笑,她忽而明白过来了,这位新帝或许听的还是旁人的话。
林然素来不爱用剑,照旧选择木棍,对面的是一体型魁梧之人,她扫了眼对方手里的刀,先道:“我的棍击中你的咽喉,你就败了。”
许是有新帝在,那人不敢称大,抱拳应了,在林然尚未回应,就举刀砍了过去。
穆凉担忧,长乐却开口:“靠蛮力竟做到了副统领的位置,也是有本事。”
林然身轻如燕,屡屡避开过刀锋,对方亟不可待,见她一味躲避,极为不喜,且有皇帝的吩咐在,胜了林然,就是新的金吾卫统领。
他的刀法因急躁而乱了,林然察觉他的弊处后,后退数步,在刀砍来时,一棍抽到他的小腿。
她的棍法狠厉,一棍就将对方击倒,众人惊讶,眨眼就见林然的棍子击中他的咽喉。
穆凉的心悬起,长乐托腮,喟叹道:“无趣,林然每次打人都是这样,毫无新意。”
那人退下后,王简上前,穆凉松了口气。
王简在三人中最为俊秀,言行举止看着也文弱些,他先看向林然,弃刀择棍,林然却拒绝:“你未曾用过木棍,赢你不公平,你还是用刀为好。”
她眸色沉了沉,王简明白过来,重新取了刀,只是未曾向方才那人先出手,而是静静等着林然先动。
新帝眼中闪过赞许,稍纵即逝。
这次换作林然先动手,木棍扫向王简。王简持刀后退,他不敢伤了林然,数次避开,也想快速解决战事。
他要败,却不知该如何败得不让人怀疑。
他恍惚其神时,刀划过林然的腰际,布帛撕裂的声音极小,反是殿内女子的惊呼声盖了过去。
王简当即丢了刀剑,跪地请罪:“臣失手、臣该死……”
“无妨,你赢了。”林然平静地站立,转身看向新帝,歉疚一笑:“我败了,陛下可亲自一试。”
新帝失望,挥手示意王简退下,方才看得清,是林然自己体力不支,让王简得了机会。
筵席就此散了,穆凉起身去扶着林然,两人一道出宫,六王八王对视一眼后,匆忙赶过去,询问伤势。
两人也不避讳,策马去了郡主府,六王亲自给林然诊脉,“今日我瞧得清,你故意败的。”
林然躺在榻上,面色带笑:“败了就是败了,您不必给我找颜面。”
“算了不说,你好之为之,外伤罢了,休养几日成,不必在意。”六王宽慰穆凉,方才殿下就看见她脸色大变了,想必吓得不清。
六王见林然伤势不重,就与八王一道离开。
林然又从枕头下面翻出了九连环,烦躁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穆凉走近后,将她手里的环取走,“该睡了。”
“一起,等你。”林然望着空空的两手,翻过身子,见穆凉神色不好,垂眸道:“王简并未伤我,只是伤口裂开了,你无需在意的。”
“睡觉。”穆凉不理她的解释,放下纱幔,静默地躺下。
两人相对无语,林然拿手去戳着穆凉的肩膀:“生气了?”
穆凉阖眸,并未回答。
林然继续戳着她:“生气对身体不好,要不你骂我两句,打我两下。”
她唠叨说了很多好听的话,唯独没有说今夜错了,穆凉气恼,又觉得她聒噪,不想听她说话,侧身看着她:“闭嘴。”
林然讨好一笑:“阿凉,你生气,我自然要哄你的。”
穆凉睨着她,目光不自觉落在她干涩的唇角上,眸色一动,挣扎片刻后,她翻身压制林然,不再犹豫地亲上柔软的唇角。
林然一怔,未曾反应过来,唇角一疼。
阿凉咬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乖:嘴巴疼。
九皇叔:还有呢?
小乖:下巴疼。
九皇叔:还有呢?
小乖:脖子疼、锁骨疼……
九皇叔:继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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