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母债

穆凉沉默下来。

穆能继续猜测道:“此事若真查到是信阳,你们也莫要当真,此事后面定然有人。”

不寻常的事情背后定然有秘密,尤其是今日之事,并非是林然得利,相反苏家是跌了跤,吃大亏的事必然记在心。

苏长澜并非善人,与林然正面触碰后,如何不会记恨在心,穆凉心中合计,道:“我带林然去别院养伤,至于洛阳城的事,顺其自然,就看信阳自己如何做了。”

眼下,苏长澜权势滔天,就连长乐都避其锋芒,可见现在并非与她硬碰硬的最好的时候。

穆能颔首:“随你,我去找信阳问问。”他仔细一想,这件事是避无可避,不如去说开,也省得互相猜测,免得徒生麻烦。

他静不下心来,只好又离开林府,恰好六王请他过府,顺势就去蹭一顿酒。

穆凉回到屋里,坐在榻旁,望着林然苍白的脸色,眸色淡淡,伸手去摸摸她的额头,似有些微热,让人去请大夫回来。

等大夫之时,信阳的副将玄衣来求见,她本不愿见,可想到今日之事,若真的与信阳生了嫌隙,只会让旁人钻了空子。

玄衣大步走进,隔着一道屏风,看不清人影,她行礼道:“属下见过郡主,信阳殿下离京前,曾嘱咐过,郡主若有差遣,公主府都听您的吩咐。”

穆凉握着林然的手,转眸看着屏风后的人:“信阳殿下为何离京?”

“她为苏玄一事。苏玄癖好恶毒,难以担任北衙军统领一职,有人秘密告知,故而殿下亲自走一趟了。不想竟出了这等事,殿下无法回来,属下来问问林家主的伤势。”

“她是自愿过去,还是别人引走的?”穆凉不放心。

玄衣答:“是殿下自愿的。”

“我晓得了。”穆凉叹息,若说是巧合,她也不信。不知是她心里急躁,还是怎地,林然的体温好似升了不少。

她久久不语,玄衣重复道:“郡主,可有属下效力之处?”

“玄将军先回去,待信阳殿下回来再作商议,眼下你莫要行动,静观其变。”穆凉无心与她细细计较,旋即打发她离开。

玄衣无奈,被拒绝后只得离开,将洛阳城内的事写信告知殿下。

林然发了高热,夜间通明的烛火映照在她清瘦的小脸上,大夫也被留了下来,道是脊上的伤引起的高热,明日就会退热。

大夫见惯了这样的情景,未曾在意,只穆凉担忧,林然是她养大的,如今二人又成亲,哪里会做到旁人那般的冷静。

外间泼墨的夜色,静夜生寒,扫去了夏末的热气,枝头上的蝉鸣声也小了很多,再过些时日怕是听不到蝉鸣声了。

烛火噼啪作响,穆凉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不断替林然擦拭着身体,脑海里一片空白。心口处的疼痛积累到让她无法呼吸,望着林然安睡的模样,忍不住叹息。

林然沉睡时,她就在一片等着,不断试探着她的体温,怕不注意间又遽然升高。

熬到天明时,依旧没有退热,她担忧得不行,着人去王府,让父亲去请太医。毕竟宫里的太医也善处置刑伤。

穆能顺势请假,就未曾去上朝,去太医院逮了几个太医去林府。

林然底子好,太医灌了副药后热就退了,人也醒了过来,眼窝深陷,没了往日的精神。穆能揉揉她脑袋,“幸亏秦宛手下留情,不然你小命都没了。”

她眨了眨眼睛,复又阖上,低声道:“人都有软肋罢了。”

“什么软肋?”穆能奇怪,秦宛一向是孤独之人,秦家的人都被处死了,只余她一人,哪里会有什么软肋?

他要追问,林然已睡着了,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他拍了拍林然脑袋:“真是的小麻烦。”

林然一觉至子时,醒来时眼前摆设都换了,她动了动,听到些许细碎的声音,她左右看一眼,好奇自己身处何处。

她好奇时,穆凉的声音传了进来:“将炉火上的汤药端进来。”

她掀珠帘而进,就看到林然一双漆黑分明的眼睛,在昏暗的光色里也有神,“你醒了,饿不饿?”

“这是哪里?”林然半撑着身子,朝外看了一眼。

穆凉走近:“安分些,这是别院,带你来休养,也当是散散心了。”

林然点点头,算是了解了,欲翻身时扯到伤口,只得又趴着不动了,眼睫颤了颤,阿凉端来汤药,她忍着一口喝了下去,“好苦。”

“过会再吃些粥,你还疼不疼。”穆凉摸摸她的额头,也不烫手了,轻轻呼出一口气,让人去做些清淡的粥来。

林然眨了眨眼,摇首:“不疼,为何来别院了,是不是你查到什么了?”

“这里清净,利于你养伤。不过玄衣来找过我,道信阳出城是为了苏玄一事,想必待她回城,苏玄一事就有定落,侯爵也保不住了。”穆凉解释,她怕林然心中对此事心伤。

“苏玄不过是颗棋子罢了,尤其是这件事中,苏长澜也是始料未及,背后当还有筹谋之人。”林然歪着脑袋,以手勾着阿凉的小拇指,指尖戳了戳她的手心,弯唇一笑。

她一笑,穆凉就安下心来,也是跟着一笑,林然愧疚道:“我让你担心了。”

“非你的错,道歉做什么,只下次出门多带些随从,总仗着自己功夫后,就一人出门。”穆凉趁机说道。

她被林然戳得手心微痒,不自觉地抽回了手,林然扬首,眸色中带着水泽,湿漉漉的,“阿凉,你过来。”

穆凉不为所动,林然叹息,想亲一亲都好难。

说了会子话,婢女将粥送了进来,穆凉一勺一勺喂她吃下,哄她又睡下了。

林然自退热后,精神就好了很多,只无法下榻罢了。反是陛下推行新政,意在削弱边境兵力,增加赋税,只遭到了各方的阻拦,困难重重。

开国之初,为休养生息,朝廷减轻赋税,如今百姓也算安居乐业,国库空虚,有些人不免想要提高赋税,充盈国库。

又因边境养兵之难,故而要削弱兵力来给朝廷减轻负担。

信阳匆匆回府后,一想就知新政是针对她的,毕竟她手中的兵皆在边境,每年的军饷开支不小。陛下借此发难,完全忘了虎视眈眈的突厥。

虽说两国和亲,可不代表就此相安无事,突然撤兵,怎地保证对方不会趁机挥兵。

早朝上,她不提新政之事,只提及苏玄玩.弄幼童一事,当众给明皇难看,将搜来的证据呈上,人证物证皆有,苏长澜为首的苏氏一党无话可说。

长乐摸摸自己的下巴,果然不能惹护犊子的女人。此事本可在私下解决,随意扯了个名头削了苏玄的侯爵,可信阳偏要当着满朝文武提及,陛下一张脸不知丢去哪里了。

明皇忍着怒气到下朝,屏退朝臣后,忍不住冲信阳发怒:“你眼中可还有朕这个皇帝?”

信阳俯身作揖:“臣冤枉了苏玄?还是说这些证据都是臣虚造?”

她严肃而刻板,一句话堵得明皇说不出话来,她随手拿着案牍上的奏疏砸了过去:“陈知意,朕已做退让,将北衙军给你,你当众让朕下不来台,就这么喜欢忤逆朕?”

信阳被砸,神色也是无波无澜,帝王之怒比起战场上的交锋,并没有太多的可怕。她镇定道:“臣就事论事,哪里做错了?苏玄无能,有能力之人取而代之,就好比大哥无能,母亲取而代之,一样的道理。不仅苏玄肮脏,苏家人不少有这等癖好,臣记录在册,烦请陛下过目。”

她不退反进,又递上一本奏疏,秦宛接过,奉与明皇。

明皇随手翻开,看着这些苏家的名字,气得脑门一热,瘫坐在御座上,骂道:“陈知意,你太过分了,别忘了,你的命是朕给的,朕同样能要了你的命。”

信阳扬首,凝视御座上的母亲,眸色平静得让人感觉可怕:“儿臣当年最大的错事,就是得知洛卿死时,没有挥兵洛阳。如今,你想要我的兵,可记得当年我是如何为抵御突厥。我为您的江山家破人亡,您如何做的?”

一侧的秦宛捏着湿透的手心,不敢正视信阳,只好悄悄去看她。这么多年无人敢在陛下面前提起洛家的事,信阳怕是早就忍耐不住。

御座上的明皇闻言更是拍案而起:“你想造反?”

“儿臣若想反,当年就已反了,不会等到今日。您若想要我的兵也可,撤了苏家的兵。”信阳望着明皇。

苏家的兵不撤出洛阳,她就不会同意推行新政。区区五万北衙军不足以让她退步,苏家掌控着巡防营与南衙军,洛阳城外的兵也有不少她的人,北衙军根本难以抵抗。

百姓安居乐业,边境的兵远水救不了近火,不如京都内的兵来得有用。

她一提出,明皇就沉默下来,依旧恼怒在心,“苏家手中的兵与你比起来,九牛一毛。”

信阳平静道:“不如儿臣与苏家换一换,让苏家去守边境,尝尝风沙之苦,如何?”

“荒唐,如何换。”明皇不应。

信阳俯身行礼:“苏玄的事证据确凿,望陛下早日定夺,至于新政,儿臣觉得不适合,您再想想。赋税一事,关乎百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您想想清楚。”

说罢,她退出紫宸殿,秦宛送了口气,这样刚硬的陈知意如同战场上回来的毒蛇,稍有不慎,就会被咬一口。

信阳回府休息,穆能就来求见了,不问苏玄,反问新政一事。若加赋税,林家损失更大。且林然暗地里不知送了多少银子入宫供陛下挥霍,如今明面上又要,陛下太过贪心了些。

信阳满身疲惫,快马加鞭赶回来,半刻都未曾休息,她知新政一事对林家影响甚大,正是如此,才极力反对。

“我知此事对林家有害,只陛下心思坚定,还是早日想好后策。对了,林然伤势如何?”她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问出来。

那层窗户纸早就被捅破了,穆能还在装糊涂,她却不想糊涂。

穆能侧眸,撇开视线,转眼看着灯火,“她呀、应该好了,都过去两三日了。反是陛下推行新政之事,怎地毫无声响,秦宛处也无风声露出来?”

“秦宛本就是陛下心腹,王爷指望她能透露什么风声,长乐不羁,这些时日以来反安静了不少。”信阳解释道,秦宛本就不是一路人,她是陛下的心腹,怎可为旁人办事。

穆能道:“长乐究竟是何态度?前些年还会办些差事,这些年几乎是甚事不管,她就这么安心当一辈子皇家富贵人?”

信阳摇首:“先不去管她,如今太子之位空缺,我虽将几位郡王救出来,无父庇佑,想必也是不成的。不如让他们外放,省得徒生是非。这些人当中盯着临南郡王就成,其他人都不成气候。另外我想将二哥调回来,如今不适与苏长澜硬碰硬。”

“这些都是殿下的事,我不参与。”穆能往回缩了,这些年信阳口中的二哥在封地无建树,碌碌无为,谁能想到他?

虽说他比太子有些智谋,只这些年毫无成就,就怕朝堂内的新臣旧将也是不会服从他。

他不如接着回府去过自己潇洒的日子,懒得去管这些破事。

他这么一退,让信阳哑口无言,干瞪了两眼:“那你今日来找我做甚?”

“问问新政之事罢了,再者边境的兵不能削弱,突厥平静十多年,不代表就安静下去。我倒觉得这件事会给突厥带来光明,你且不如就此答应陛下,都是养兵,你再去其他地方养兵也是可以的,至于军饷,你再去坑蒙拐骗,也是可以的。”

穆能摆摆手,当年她以林然坑了穆凉六十万两银子,眼皮都不眨一下。如今身份揭露了,她再去向林然要些银子,林然也不会拒绝。

林然看似不会同信阳相认,骨子里的血都是一样的,哪里会真的见死不救,指不定林然得知此事后,将银子都给她准备好了也未可知。

穆能言语讽刺,让信阳脸色微红,“当年之事也非是我所想,王爷何必挖苦我。”

“挖苦你作甚,你看在那六十万银子的面上也该替她出口恶气,背后之人不过是想离间你二人。朝堂之上深知你二人是母女,且有本事搅动风云的也无几人。你的人脉比我广,不如去查查。”穆能建议,说完就挥袖离开。

对于信阳这个憨憨,点到即可,说了太多,人家反而会迷惑不解。

至于新政一事,就看林然自己如何理解,毕竟生意上的事,他是一窍不通。

当晚,就传信给穆凉。

只是消息到时,林然已喝药睡了,等穆凉白日里打算同她说的时候,信阳赶了过来。

别院里寂静,再往南走上一里路,就是一片村子,再南街就是林家的庄子了。

林肆当年购置不少良田,只洛阳城寸土寸金,银子也买不来田地。当时是开国之初,许多人在观望,生怕陈家的江山不稳,屁股刚坐热御座,就被其他人赶了下去。

林肆不怕,趁机大肆购买,才有了今日的局面。洛家本就世代经商,到洛公这一代才开始反上旧朝,骨子里对生意上的灵敏却是与生俱来的。

信阳与玄衣两人打马而来,入院后,瞧着青葱碧绿之色,呼吸之间的气息也感觉比洛阳城内的舒服,确实是一养伤之地。

日近午时,穆凉吩咐厨房准备些菜肴,引着信阳去后院见林然。

屋前摆了很多绿植花卉,空气清新不少,林然趴在南窗下的软榻上摆弄着九连环,见到她后,先是眼睛眨了下,而后好奇道:“殿下怎地过来了?”

少年人皮肤雪白,连带着唇角都是白色的,南窗外的光色打在脸上,透着一股虚弱。

信阳淡淡地看着她:“你那么狡猾的一人,怎地也吃了亏?”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您上过那么多战场,就没有败过”林然将九连环塞到枕头下面,扭头看着她,“您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有事说?”

信阳在榻沿上坐下,穆凉吩咐婢女奉茶,自己择了一远处的坐榻,静静听着二人互相讽刺。

婢女奉茶就退了出去,信阳轻轻品了一口茶,姿态优雅,与穆凉的温婉不同,一举一动略显生硬。

林然托腮看着她:“您有事?”

“自然有事,你伤势如何?”信阳被她看得不自然,将茶盏放下,肃然道:“陛下推行新政,你可知晓?”

林然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处的穆凉,后者微微颔首,她才道:“于殿下不利?”

她看向穆凉的那眼是出于本能,也是这么多年的习惯,就像是稚子出门之时,总会出门回头看一眼倚靠在门旁等候她的人。

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情绪。

信阳看到她询问穆凉,反道:“你不知道?”

林然摇首:“不知。”

“无外乎八字,削弱兵力,增加赋税。”信阳同她解释。

林然明白过来了:“削你的兵?”

信阳颔首,她又道:“你的兵是在边境,削弱是给了突厥机会,反是增加赋税。百姓的赋税增加了,苦不堪言,与林家而言并没有太多影响。”

信阳不明白:“如何没有影响?”

“商户提高价格就是了,成本提高了,物价自然就跟着涨了,这是通俗不变的道理。层层细想,倒霉的只有百姓。”林然冷笑道。

林家这些年给了朝廷不少银子,她与阿凉一般也并非是贪婪之人,只是走到一步路了,就没得回头。

她们做生意,与那些朝臣一步步往上爬是一样的道理,有的时候并非为了赚银子,而是为了生存。

她看着阿凉,阿凉低眸不知想什么,或许她也想到了这一层了,明皇为难的是她的百姓,而并非是林家这些商户。

“你的意思是接受新政?”信阳诧异。

林然心思不定,点头道:“民不与官斗,哪里就能斗得过,于殿下而言也是一样。陛下对于您而言,是君是母,你还是与她磨上一阵就同意得好,将您的兵撤出边境,到时她自然就慌了。”

“将我的兵撤出边境?岂非置百姓于不顾?”信阳不应,边境百姓数万,哪里就能舍弃。

林然瞪她一眼,好似在说你怎么那么蠢……

她方瞪眼,信阳就拍了她的后脑勺:“有话就说。”

“有句俗语叫撂挑子不干,懂吗?让他们死的是她们的君主,并非是你这个兢兢业业守护她们数年的守城将领。削弱不如撤兵,到时突厥一犯。你在家躺着称病,让其他人去打就是。指不定苏家人就去了,到时您还乐得自在。你立下的功绩,一本书都写不完,陛下高看你一眼吗?何必与自己过不去。”

林然一面说,一面往被子里缩了缩,这些话听来就是大逆不道,以信阳殿下为人怕是不会同意的。

信阳与苏家不同,她守的是一方天下,且当年曾做下过错事,心中就算不后悔,也会在日夜煎熬中。

陛下的新政只会将她的心放在油火之上,何等的煎熬与痛苦,也只有她自己知晓,旁人体会不了。

信阳沉默不语,林然扭头看着窗外,提议道:“今日天气不错,殿下要留下用午饭吗?这里的蔬菜比起洛阳城内的要新鲜得很,您若喜欢羊肉的话,让他们烤上一只带回去。”

她这几日来听婢女说了不少新鲜的吃食,只阿凉不让她碰,烤羊腿多美味,闻闻想起就觉得满足了。

朝堂之事穆凉不愿多话,林然开口说吃食后,她才出声:“林然想了几日的烤羊腿,殿下可要试试?”

信阳回神来,瞧着榻上人羡艳的眼神后,乐道:“吃不到糖葫芦的孩子,日夜睡不好。”

“那您还是别吃了,回城去吧。”林然一裹被子,将自己缩进被子里,想起油滋滋的烤羊腿就不觉叹气。

被打了疼不说,好东西也吃不到,真是可怜。

穆凉起身,走近她,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闷着也无用,该喝药了。”

她意赶客,信阳也不好多留,站起身,时辰不早,该回署衙了,她道:“既然你有应对之策,就早日做好准备。”

林然到底有些担心她,不免探出脑袋:“那你如何做?”

“不会撤兵,但我的兵也不会轻易被削。”信阳眸色一片深沉,低眸看着她莹白的小脸上的担忧后,好笑道:“你替我养兵吗?”

林然眉梢一挑:“你都没养我,我为何要养你的兵,你养着林湘,让她给你养兵。”

信阳无奈:“她哪里有银子。”

“自然是有,当年她离开林家时,阿凉给她分了不少银子田地,还有些能赚银子的铺子,她的银子比你都多。”林然冷冷道,想起给林湘就不觉一阵心烦。

林放若是知晓养了这么一位白眼狼的女儿,指不定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她随口一说,让信阳心生怪异:“你给她分了家产?”

“信阳公主殿下,您不知道她分了林家的家产?”林然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细细一想就笑出了声,裹着被子道:“您真可怜,这么大的事人家都不同您说,真是可笑。”

这么一对比,她好像不可怜了,毕竟等她伤好了,烤羊腿还是可以吃得到的。

信阳被她嘲讽的脸色挂不住,反与穆凉道:“为何不同我说?”

“殿下自己管不住女儿,我岂可随意说话。”穆凉不动声色地怼了回去。

信阳被这二人怼得神色极为难看,凝视林然一番,悻悻离开。

榻上的林然趴着窗户朝她喊话:“烤羊腿还要不要了?”

走出屋的人站在廊檐下,回头就看到幸灾乐祸的小东西,几步走过去,揪着她耳朵:“养兵一事是九王爷提起的。”

她没有用力气,林然不疼,就感觉到一阵痒,愣了会儿,信阳人都已走远了,她惊得回头看着穆凉:“阿凉,阿爹是不是又坑我?”

穆凉淡淡一笑:“或许是。”

林然咬牙,一动就扯断伤处,疼得皱眉,穆凉走近扶着她躺好,“阿爹之意是养私兵。”

明皇提防林然是信阳之女,也是怕这二人联手养私兵,毕竟林家的财富可远远超过国库,不想父亲竟直接提议养私兵。

也不知是走投无路,还是随口一说。

她出神想着那些隐秘之事,林然趁机攀上她的肩膀,整个人挂在她的身上:“阿凉,你亲我一下,我就不同阿爹计较了。”

她十分幼稚,让穆凉失笑,偏偏又扯不开这个小无奈,“你同他计较,与我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俗话说父债女尝。”林然装作一本正经,只两只手紧紧攀着不放。

穆凉冷淡地看着她:“那你岂不是要替信阳偿还欠我的债?”

林然被她看得心中一寒,咽了咽口水道:“我同她没有关系的,不是她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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