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不大与魏氏说话,她虽小却又有自己的想法,王府内唯独王妃对她不友善。
今日见她一番温和神色反觉得不适应,可心中又知王妃是阿凉的母亲,不能不理睬,想了想就往穆凉身后藏了藏,抓着她的手:“阿凉,你去我就去。”
魏氏顺势道:“阿凉想去也可,我让人去准备马车,日日闷在府内也是不好。”
她殷勤过盛,穆凉也不去理睬,依旧让人去跟着她,自己带着林然去收拾行李。
孩子的用品颇多,且一路上颠簸,穆凉不想委屈了她,事事亲为,将所需的东西都安排妥当。
*****
穆能酒醉回府,后面跟着一白色小东西,大摇大摆地跟着他一道进门。
小东西通体雪白,尾巴摇得欢快,在黑夜里极为明显,林然一眼就看到小东西,大着胆子走过去,一把抱住它:“好白的猫。”
穆能喝得醉醺醺的,也不去管这两个小东西,扶着小厮的手就往主院走去。林然喜滋滋地将‘白猫’抱回自己的屋子,‘猫’不大安顺,扭动着小身子要落地,她揪着耳朵训斥:“不许动,我给你吃鱼。”
吩咐婢女去厨房取鱼来,自己跨进屋内:“阿凉、你看阿爹带回来的猫。”
穆凉闻声去看,林然手里捧着毛茸茸的小东西,她怕林然被咬,忙接过来:“当心它咬你。”
“不会,我揪它耳朵,它就不动了。”林然围着它打转。
穆凉不知哪里来的小猫,又恐它不干净,让人抱出去清洗干净再回来同你玩,又拉着林然去净身沐浴,怪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小东西,万一染上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
“阿爹带回来的,肯定很干净,阿凉,它还会回来吗?”林然耷拉着眉梢,闷闷不乐。
“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让它明早回来,先安寝。”穆凉安抚好小东西,着人去王爷处问清楚,猫是从哪里来的,若是旁人送的就洗干净留下。
婢女去后,九王爷早就呼呼大睡,哪里听得清话,她无奈只好让人先去给猫清洗,明日清晨过来再问。
谁知,猫洗干净了,穆能竟忘记它的来处,酒饮多后,记忆散去大半,无法道:“干净就收下,等找上门就买下,林然喜欢就成,无非一只猫。”
他走过去,揪着猫耳朵一看,发觉哪里不对,“这好像不是猫,是只幼虎,哪里来的?”
“昨夜跟着阿爹回来的,猫猫虎虎的都是一样。”林然一把抱了过来,警惕地看着满头雾水的穆能,生怕她将小老虎送走。
穆能被她看得心头发软,摸摸她脑袋,道:“无非一只小东西,我问问是哪家丢下的,到时买下就是了,你自己玩就成,别玩死了。”
他一时间想不出有昨晚的事情,拍了拍脑袋去上朝,顺便将昨夜的事情问问。
人一走,魏氏就走了出来,今日一身素净裙衫,就连发髻上的珠翠也散去不少,显得有些老气。她本就是一乡村妇人,这些年保养得好,卸下脂粉就不好看了。
林然抱着小老虎看她几眼,就像看一生人一般,似不认识她了。未曾想明白王妃今日哪里不同,就被穆凉牵着走向马车。
马车出城后,畅通无阻,在山脚停下。
林然蹦蹦跳跳地下了马车,小老虎一跃而下,从她怀里跳了出去,她欲去追,早有小厮跑着逮住了,殷勤地递给她。
穆凉今日情绪不佳,与林然也少有话说,反是魏氏说了许多话,“寺里的姻缘签很灵,到时求一支,也是甚好。”
“求姻缘做什么,不如母亲去求一求父亲前程,这才是您的大事。”穆凉拒绝道。
魏氏不退反进,继续道:“你父亲已是王爷,再高就是大逆不道,不如看看你,何时有姻缘,守着这个小东西也要为自己着想。”
穆凉不应,一手牵着林然踏进院门,主持迎面走来迎接:“郡主与王妃一路辛苦了。”
林然不解:“你怎么不说我辛苦了?”
“小孩子别多话。”魏氏骂道,将林然往后推了推,自己与主持笑说:“既然您今日在,就想替小女求一签,问姻缘。”
林然被推得踉跄两步,手里的小老虎呜咽一声,她拍了拍算作安抚,扬首问阿凉:“什么是姻缘?”
穆凉脸色微红,带着脂粉色,她牵着林然往大殿走去:“勿要管这些。”
两人一虎离开,魏氏同主持往一旁的抽签处走去,时不时地听到那几句:“女儿姻缘、年岁不小、听说这里灵……”
声音恰好传入廊下,玄衣女子闻言而驻足,“穆凉要嫁人?”
“怕是不会,林家小娃娃不过六七岁,就是方才抱着白猫的那个,如何嫁人?”
“既然不嫁人,问姻缘做甚,吃着碗里的,霸着锅里?”玄衣女子目光泠泠,一路跟随着魏氏入内。
廊下香客不断,也未曾有人注意到女子。她沉吟了须臾,吩咐道:“将那娃娃抓过来。”
“您……您要那林家小童做什么,九王爷性子暴躁,若有怎样,只怕会暴露您的行踪,实在不妥。”
“无妨,本宫见见穆凉,她若真想成亲,本宫麾下将士如云,给她做红媒又何妨。”
*****
大殿上过香后,就瞧见魏氏满脸愤恨地走了进来,手中将一纸撕碎了,不停骂道:“灵什么,骗我香钱,简直是可恨,早知道胡说八道一通就不过来了……”
其余人不知其身份,不觉侧目看着,魏氏受到其他人的眼神示意,才不甘心地沉默下来。也不去上香了,转身就要去休息。
不用问也知,求的必定不是好签,穆凉装作不知,牵着林然去禅房。
林然手中的小老虎许是月份太小,也不张牙舞爪,待在她臂弯里,懒懒地。林然时不时地揪它耳朵,拽拽尾巴,玩得也颇是开心。
没过多久,寺庙里的师傅送来斋菜,魏氏随意吃了一口就出门去了,留下林然瞪着大眼睛,“王妃好像不高兴?”
“她有心事,小乖莫要学她,多吃些饭。”穆凉扫了一眼门口站立的婢女,让她去跟上王妃,自己陪林然吃过午饭。
寺里的斋菜简单也清爽,林然被喂饱后,拉着穆凉出去走动,小老虎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身后。林然‘呵护’它半日,也算是熟悉了。
寺内香火鼎盛,檀香阵阵,时不时吹过一阵小风,小道通幽,令人心中沉静。
两人沿着走廊走过几百步后,前面走来一僧人,双手合一,道:“穆郡主安好,王妃请您过去听禅。”
“不去了,转告王妃,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会。”穆凉想而未想便直接拒绝,让传话的僧人面红耳赤,他又行了一虚礼,快速退出去。
林然在一旁逗弄老虎,拔了几根青草喂给它吃,“你想不想吃肉,回家就有肉吃了,先吃这个,吃饱了才有力气。”
穆凉见她喂得一本正经,也是无奈,低声提醒道:“小乖,老虎只吃肉,不吃草。”
“那它喝牛乳吗?牛乳也很好喝,它太小了都不知道有没有长牙。”林然说着就去要扒开小老虎的嘴去看看它长牙了不曾。
她一动手,穆凉就吓得拍开她不安分的小手:“它会咬你的。”
“就像狗一样咬人吗?”林然乖巧地松开手,抱起小老虎往禅房里走。
穆凉心中不定,只好一直守着她,免得有它事发生。她跟着林然入内,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郡主,王妃让您过去,说是主持讲课,让您受一受熏陶。”
“不用了,我又非要出家,受那熏陶做甚。”穆凉再次拒绝,背过身子,自己站在门口,将婢女的视线阻隔在外。
婢女不肯罢休,又劝道:“不如您带林姑娘一道去,免得她在寺内无趣。”
“她惯来喜欢午睡,莫要扰了她。你且回去告知母亲,她一人听禅,受益匪浅。”
婢女支吾不肯走,穆凉冷声呵斥,她这才肯离开。
纠缠片刻,穆凉回屋,却发现小小的禅房内空无一人,她回身看向廊檐下:“小乖、小乖。”
无人应答!
她骇然一惊,进屋去寻。方才明明入屋的,人又哪里去了。
屋内不仅没有人,连小老虎都不见了,仿若林然从未进来过。她知情况不对,忙让人去寻,自己亲自去找母亲。
****
睡梦中的人脸蛋忽而一热,就像被什么舔过,湿滑而温热,带着些许粗糙感。
林然被舔醒了,睁眼就看到小老虎伸出舌头舔自己,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嫌弃地推开它:“不能舔。”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环绕一圈,屋内摆设竟与方才睡前的不一样,她揉揉自己的眼睛,无措地抱起小老虎,要下榻时,对面坐着一玄衣人。
背影纤细,似不是男子,她走到玄衣人身旁,看着她英气的面孔,脱口而出道:“你是苏家的人?”
苏家的女子都是这般模样,脸色阴沉,带着刀剑。
玄衣人侧身而坐,眼中古井无波,似深潭水,与苏长澜相似的唯有身上的杀伐之气。她抬首看着林然,“你是林然?”
“与你何干?”林然不大高兴,又爬回榻上,抱着老虎与她对峙。
“你可知我是谁?”玄衣女子站起身,走到榻旁居高临下地凝视林然。
她的目光带着震慑,与穆凉的温和不同,又与苏长澜的狡猾带着同样让人厌恶的感觉,林然扭了扭身子:“你是公主也不关我的事。”
“挺聪明的,我是信阳公主陈知意。”陈知意顿了顿,见她无所畏惧,又添一句:“与穆家有着杀妻之恨。”
林然抱着小老虎的手一缩,“那你抓我做什么,要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