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酒肆繁杂,林家占据颇广,林肆的信物在林家酒肆中比起真金白银都有用处。穆能为人豪爽,爱与人饮酒,每每出门不带银子就会让人回来取。
今日出门是备了银子,只是被林然花得干净,无奈又回来取,恰巧林肆闻见,给了信物,只怕今后都可以不用给银子了。
林然不懂这些太深之事,穆凉不想解释,免得教坏她,只戳了戳她的脑门:“以后不许饮酒。”
林然摸摸自己的额头:“可是阿爹饮酒了。”
“阿爹那是不乖,莫要学她。”穆凉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牵起林然的手就往后院走去。
林然亦步亦趋地跟着,想起方才进门的时候遇见王妃,便道:“阿凉,我方才见到王妃神神秘秘地同门人说话,见我回来了,又不理我,她还在生我气吗?”
稚子想事一向都很简单,穆凉却觉得哪里不对,脚步微微停顿,朝着婢女微微扬首,示意她去门房看看,再与林然解释:“王妃约莫有事要做,小乖不必理她,身上都脏了,先沐浴再用晚饭。”
阿凉都道无事,林然也未作多想,跟着去浴室内沐浴。
浴室内婢女将热水放好后便退了出去,奶娘将换洗的衣裳置于小榻上,替林然脱下衣裳,热气蒸腾,熏得林然脸蛋通红。
穆凉让人取了些香料过来,放入水里,林然凑过去:“好香,这是什么味道的?”
“你闻不出来吗?”穆凉发笑,趁机摸摸她的小脸,将她按入水里。
林然乖顺地躲在水里,鼻子嗅了嗅,除了香气还是香气,她什么都闻不出来,反扭过身子将水拂向穆凉:“闻不出来,阿凉你衣裳湿了,一起洗洗,一起香。”
热水拂向面上,穆凉本能地后退,瞧着水里□□的人也不好生气,将东西交给奶娘:“我去换身衣裳,今晚去祖母那里吃。”
“阿凉,别走啊……”
穆凉不闻她叫唤的声音,回屋去换身衣裳,去门房的婢女方回来,禀道:“门房内的人说王妃嘱咐他们当差仔细些,并未说其他的事。”
“王妃从不与仆人多话,今日为何去嘱咐,门房的人犯错了?”穆凉不解,她懂得母亲性子,骄奢而贪财。平日里不愿与外院的人说话,若真要嘱咐,命婢女去即可,为何自己走一趟。
婢女回道:“也未曾犯事,奴问清楚,并未犯错。”
“罢了,你让人去盯着王妃便是,另外近日里莫让林然往她跟前跑。”穆凉一时间想不通透,近日要离开洛阳城,诸事繁杂,也无心思去深想母亲的举措。
“奴晓得。”婢女退出去。
半个时辰后,半大的孩子像一阵风样钻入老夫人的怀里,拿着自己白日里买的小玩意献宝样的献给祖母。
“祖母,小乖香不香?”
“香,干净的孩子就是香。”老夫人笑着应一句,拉着她在几旁做下,吩咐婢女摆晚饭。
三人饭量都不大,菜色略为简单,林然也不挑食,夹给什么就吃什么,嘴里包着满口的饭,说着今日在街上的趣闻。
老夫人喜欢安静,也不出门赴宴,穆凉也是如此,两人都是默不作声,就听她一人在聒噪。说完趣事后,说起阿爹饮酒的事,她甚是不解:“阿凉说饮酒不好,哪里不好?”
“饮酒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只是你还小,不能去碰。”老夫人不诓她,也不与穆凉说着相同的话,又怕孩子小听不懂,举例道:“比如吃冰瓜,吃上一片觉得心里舒服,可吃多了这里就不舒服了。”她拍了拍林然的小肚子。
林然恍然大悟,跟着附和道:“小乖懂了,喝一杯就成。阿爹喝了好多杯,不乖,那今晚是不是不给他进门呢?”
“这……”
一句话问住了老夫人,她抬眼看着阿凉:“你就是这么教她的?”
穆凉淡笑不语,林然抢话道:“阿凉说我今天给银子让阿爹喝酒,她就不和我睡觉,那是不是阿爹喝了,就不能和王妃睡觉。”
老夫人:“……”举一反三的思路还挺快的。
穆凉笑着给她夹了块鱼肉,喂进她小嘴巴里,算是堵住了喋喋不休的小嘴。
饭后,她牵着林然回屋,一路慢慢走回去,算作是饭后消食。
暮色四合,淡淡的星子萦绕天际,小道上带着花香,灯火下的影子一长一短。长者姿态端庄,短者蹦跳不停,手舞足蹈。
回屋后,林然就手脚并用地爬上睡榻,生怕穆凉将她赶去同奶娘同住。舒服地躺下后,她才想起好几日未曾读书了,歪着脑袋看阿凉:“阿凉,几日不读书是不是不好?”
“无妨,待过几日离开洛阳城,去了南城给你找位新师父。”
灯火下的人身姿婉约,如水中白莲,林然翻过身子,继续凝视那抹身影:“何日走,我要不要同齐妗说一声?”
“明日带你去八王府,不过要记住莫要欺负她。”穆凉道,她让奶娘进屋,自己先去沐浴净身。
稚子好睡,不待她回来,便已见了周公。
次日,两人一道去八王府做客。昨夜八王爷饮酒过度,差点误了今日的朝会,王妃从清晨起就开始训话,见到两人才算消停下来。
齐越在府内未曾出门,他官位低,不用去早朝,今日见到穆凉也就不去了,让人将齐妗抱出来,同林然玩。
他听闻前些时日的事,正准备过府问问,不想穆凉便过来了。
八王妃拉着林然问话,塞着果子进她嘴里,“今日怎地想过来了?”
“我们要回南城,就来与齐妗道别,婶娘今日也真好看。”林然包着一嘴果子,端着茶去吞咽,大眼睛眨了两下,调皮中透着可爱,惹得八王妃摸摸她的小脸。
齐越凝视穆凉,见她不抬首也不好再看,言道:“为何要去南城?”
“祭祀林然父母,多年来也未曾回去过,趁着眼下有时间,不如回去看看,不能忘祖。”
齐越听她以林家媳说话,心中颇不是滋味,郁闷片刻后就见林然坐回她身旁,小手将果子喂给她吃,“阿凉,好甜。”
穆凉接过,摸摸她的脑袋,两人动作亲密无间。
几息后,齐妗被婢女牵着走进来,见到林然哼了一声,走到父亲身旁,不愿与她说话,上次的仇可记着呢。
“齐妗,我给你带了礼物。”林然从坐榻上站起身,将婢女手里的锦盒递给她,小声道:“是一盒子簪花,好多样式,足可让你待几月。”
齐妗喜欢簪花,林然记性好,昨日去街市上看见后就买了下来,让齐妗大吃一惊,伸手就保住锦盒,生硬道:“别让我叫你姑姑,我才不要。”
“随你,我回南城了,等你长大了不叫也得叫。”林然嘻嘻笑一声,就钻进穆凉怀里。
齐妗听她说要走,抱着盒子就愣住了:“那你长大才回来?”说完,就撇嘴哭了起来。
林然嫌弃她:“就晓得哭,没出息。”阿爹说爱哭就是没出息。
“说好不欺负她的,怎地又不听话。”穆凉闻哭声就头疼,揪着林然的小耳朵,示意她过去道歉。
“不去,我没欺负她,还给她送了一盒子簪花。”林然拿脑袋蹭着她的掌心,势要维持自己的尊严,又道一句:“我挨打都不哭,都没骂她,她就哭,不关我的事。”
穆凉无奈,只得自己过去哄齐妗:“不需要长大,待过些时日就回来了。”
“真的吗?十九姑姑不许骗人。”泪眼朦胧的孩子终是哭得停下来,伸出手要拉勾勾,“拉勾,不许骗人。”
穆凉不想骗她,可拉钩就不妥了。她正为难时林然冲过来,将她双手抱住,两只眼睛里充满排斥:“阿凉是我的,凭什么与你勾勾,不准拉。”
齐妗被她瞪习惯了,只撇了撇嘴:“那我和你拉,你不许骗人。”
“不和你拉,我只和阿凉拉勾勾。”林然满脸傲娇地将穆凉藏在自己身后,叉腰看着齐妗,“阿凉是我的,你别想抢走。”
“这就护上了。”八王妃瞧着两个孩子的闹剧就觉得有趣,见穆凉无奈又欣慰的眼神落在林然身上,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毁了自己终生。
她说和道:“妗儿和祖母拉勾勾,不理林然这个坏姑姑。”
林然这才满意地点头:“坏姑姑也是姑姑。”
霸着莫须有的名分不肯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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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齐妗道别后,林然与穆凉回府。
两人方回府,魏氏笑吟吟地走进来了,“回来得正好,明日我想带林然去寺中求平安符,你觉得如何?”
穆凉沉吟了会,毫不掩饰自己探寻的目光:“母亲一向不喜林然,怎地带她去寺庙?”
被她直接一说,魏氏尴尬一笑,“说的什么混账话,再是不喜欢,她将来也是穆家的人,一口一个阿爹唤着王爷,我哪里真把她当外人。”
她直接走向林然,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寺庙里有许多有趣的玩意,我们去吃个斋饭,给阿凉求平安符,保她平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