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一大清早,朱雀街的?百姓都议论纷纷。
“状元楼里那些学子怎么都给下大牢了，谁抓的?？”
“据说，是那相府的?六小姐！楼里住的都是今年科举考生,原本都在谈论国策，好像说因为他们论及俞相,这才惹来了祸事。”
“啧啧……小魔女越发无法无天了！”
“谁叫人家受宠呢？不光相府的?人宠着，连皇上都宠她,封了怀善郡主不够,待她跟亲生闺女没差。”
“真的?假的?？那再亲也没有皇室血脉啊！”
“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保真！”
……
近年来,百姓们茶余饭后议论俞相较少?。
倒是那位相府六小姐，被提及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主要是因为随着她渐渐长大，小魔女本质暴露无遗，行事乖张大胆，深得俞相真传。
此时，那些被抓进京兆尹衙门大牢的学子们应该深有体会！
他们头一天被抓来,被迫待在潮湿阴暗的?大牢中。
人人带着手铐脚链，按‘一’字排开蹲好，个个面如菜色。
显然,是被吓的?！！！
因为他们面前那个一身白衣的?小公子,不对，应该说是小姑娘。虽然她女扮男装,之前还叫人以为是同样准备参加科举的考生。
但是如今她已经表明了身份，原来是位姑娘，还是相府的?六小姐。
被抓来的第一天，俞佟佟便一样样将牢中的?刑具拿在手里，耐心?给他们介绍。
谁能想到呢？她声音像银铃一样好听,却能在眉宇间带着轻松俏皮意味时，说出恐吓人的话。
比如用‘将犯人的?牙都捣碎’，‘再灌入辣椒水’之类的。
考生们一开始不服，高嚷着：“就算你是怀善郡主！是相府千金！也?不能因为我们谈论了几句不是，就随意抓人！”
闻言，小姑娘顿了顿，她手里拎着对于成年男子来说单手拿都费劲得刑具铁锤，仿佛不知天高地厚般笑了笑。
她有一双最是清澈漂亮的眼睛，像双眼中盛着无比干净的?湖泊一般，偏偏笑容既天真又狡黠。
然后忽略掉这群学子?的?怨愤，继续拿刑具吓唬人。
到了第三日，那些被抓的?考生陆陆续续被从牢狱里被释放出来。
各个看脸色都好像是受到了今生最大的屈辱般，甚至让他们讲述怎样被放出来的过程，都难以启齿。
“她居然要求我们每人写出三千字文章就放你们夸俞相，不写就不给我们饭吃！”
真是太残忍了！
要?知道他们被抓时，状元楼里正在举行一场关于‘俞相对社稷是否有功’的?正反两方辩论。
被抓回来这些人，都是站反方的！
要?他们写文章昧著良心夸俞相，不可能！
“那你们写了吗？”有人关心地问。
“在牢房里闻着盐酥鸡，糖皮烤鸭，和酱肘子?的?味道……都真香啊！”
问的人：“……”
京兆府衙门的大牢里——
穿着男装，却掩不住那股可爱灵气的?小姑娘搓了搓手，这表示她要开动啦！
面前那张桌上摆好了一个形状古怪的汤盆，几盘鲜切羊肉，还有小刀切片的?雪花牛肉，藕片，鲜笋，肉丸……
这是京城最有名的?涮羊肉！
识货的考生立刻就认出来了，而且是近日生意最红火的那家‘六记涮肉’。
每当汤底煮起来的时候香飘十里，那味儿能把肚子?里藏的馋虫都勾出来！
一般人想要去吃，得提前几个月预定位置。
俞佟佟夹起两片切得薄薄得羊肉，烫熟之后蘸一蘸秘制酱料，满满一口塞进自己嘴里。
在‘我真的?无辜’的?表情中，小姑娘嚼得脸颊鼓鼓囊囊，仿佛还跟她小时候一样，吃得一本满足！
众考生：“……”
疯狂咽口水！
其实如今牢房里，还剩下没被放出的考生不多了，仅剩三位而已。
也?就是说其他人，全部都完成了三千字夸俞相的作业！
而且得俞佟佟阅过满意之后，每人奖励鸡腿一只，才得以离开！
至于剩下这三位，用俞佟佟的?视角看其中一个正在奋笔疾书，看样子文思如泉涌。
另外一个在催促：“文野兄，快点，你写完我也?要?写！”
唯独剩下那一个不肯屈服，这人名叫唐景，他看着另外两人眼中满是哀其不争，忍不住苦苦劝说：“文野，陆兄！她能关住我们的人，却不能叫她践踏我们读书人的?尊严！我不信天子?脚下无王法，我偏不昧著良心写那文章，叫她干脆杀了我罢！”
说完，这颇有几分俊俏的书生就负气找了个角落坐下。
不肯与那两人同流合污！
他的?目光微微抬起，下意识落在那位怀善郡主的?身上，一时间看出了神。
如此美丽的姑娘怎么会如此残忍？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直到他的?同伴已经将文章给写好了，迫不及待呈上去。
由官差递交给俞佟佟，只见小郡主看了一眼之后，不知轻声说了些什么。
官差便打?开了牢房的门，那刚交上文章的?人满心?以为自己可以走了。
谁知道却被带去了另一间牢房，单独关起来。
对方一脸懵，连唐景也站起来问：“你们干什么？出尔反尔吗？不是说写了文章，就送他出去的?？”
傲娇的?小郡主不理他，专心?吃着涮羊肉。
直到不一会儿，施大人亲自来了牢狱。
老远就闻到了这股香味，即使是一本正经的施大人走进来，也?不免第一眼先看了看她锅里都烫些什么。
俞佟佟乖巧站起来：“施大人叔叔！”
“小郡主，确定了就是这个人吗？”施大人目光看向那刚被单独关起来的考生，“倭人的?奸细？”
闻言，那被抓的?考生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有些烦躁不满地晃动自己手中的锁链。
“不是说好要放了我吗？我只是一个普通考生！我没有犯罪！”
他说大梁的?话其实听着有点别扭，不过梁国地方大，口音众多，可以用自己是偏僻地方赶考来的作为掩护。
但俞佟佟很肯定：“就是他！”
闻言，施大人便命令官差直接将这人的衣裳脱了查验。
另外两位考生都紧紧扒着牢房的门看过来，他们不相信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学子居然会是所谓的?‘倭寇’。
直到衣服退去之后……露出那人身上的?武士道纹身，还有脚上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的厚茧。
一切便都分明了。
“这个人真名叫文野一郎，是倭国派人我们大梁探听消息，甚至欲混进考场行破坏之事的?。”施大人跟他们解释道，“本官一月前就已接受到了消息，可惜没能在京城之外就逮住他，今日多亏有小郡主帮忙，将此危害社稷至徒给揪出来。”
这个文野一郎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他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俞佟佟，不甘心?地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是我写的?文章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你的?文章内容词不达意，而且字也?不够工整。完全不像是我们土生土长的梁国人，笔锋犀利有棱有角，而你们习惯写倭国文字的?人，却总是下意识将字写成圆胖圆胖的?，十分难看！”
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那个倭国奸细有瞬间的茫然：“是这样吗？”
可是他明明从小就被培养作为奸细，学习梁国的文化与书法，没想到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所?以之前大张旗鼓抓考生，只是为了寻出倭国奸细而已。
另外两名考生在证明无辜之后，便能被放出来。
唐景尤其接受不了，因为那个文野兄，不对，现在应该叫文野一郎才对，是他在京城外认识的?同路考生，两人还曾结伴赶路。
没想到这样让他觉得甚为亲和投趣的好友，居然是奸细。
施大人看出他心?里的?难受，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安慰道：“若是你科举顺利，将来能够入朝为官便知道了。倭国弹丸之地，一直对我大梁广袤国土垂涎不已。还有图兰，北漠等国，也?是狼子野心！我辈当长存警惕，不可辜负边关将士浴血厮杀换来的和平！”
不只是施大人，朝中大多数臣子甚至皇上，也?时时刻刻如他所?说。
长存警惕，不敢辜负！
尤其是经历过十年前那场危机之后，由赵将军带兵抵抗图兰的侵略之战，一打?就是五年之久！
直到如今，赵昭一家人还长居边关，不能回京！
而国内则在皇帝的?带领下，众位臣子有才的?献计，有武者出力，十年来不断谋发展，才换来今日富饶繁荣，百姓安宁的?梁国！
少?其中一个环节都不行，必须是君臣一心?共同奋斗！
眼看着就快十年，施大人稍一回想，便不知不觉眼含泪水！
见施大人如此，两位考生都深受触动。
尤其是唐景，他有些惭愧地看了俞佟佟一眼。
虽然之前只是心里感叹了一句，这宛如画中仙子?般的容貌，竟如此残忍乖戾。
但还是有必要?为自己的?误会道歉，唐景有些不好意思，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诚心?请教：“郡主，你真的?只看那文野一郎的字迹，就辨出他是倭国派来的奸细了吗？”
“哈，那是我随口说的?！”
其实真相是，她闻出来哒！
随着渐渐长大，俞佟佟开始能够掌握并运用自己鼻子的?特殊能力，这对她来说就相当于开了天眼。
很容易就分辨真相找出真凶，所?以施大人办案经常请她帮忙。
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独属的?味道，从小生活环境和所?吃的?食物不同更会形成不同的?体味，更别说倭国人喜欢用的熏香也?有区别。
所?以，这对俞佟佟来说毫无难度。
她早就认出了此人，将这么多考生都抓回来，一是为了掩人耳目。
至于，二嘛……
“若要从你们一堆考生之中找出谁是奸细，直接将你们衣服全脱了不就一目了然？”俞佟佟反问。
对啊，那明明更简单！
何必要?费心要?看每个人的?字迹？
所?以此举，完全是公报私仇，就为了教训教训这群不知好歹的考生。
谁让他们说她爹爹的坏话？！
闻言，原本偷偷揣着一腔对小郡主钦慕佩服的?唐景和他陆兄：“……”你这么皮，俞相知道吗？
看来京城百姓口中悄悄叫的小魔女，不是‘沽名钓誉’的?。
施大人也：“……”
俞相肯定知道！
这十年来，施大人也算是亲眼见证了小郡主的?成长，从一个可爱好吃，满口都是‘我要?保护爹爹’的?单纯小崽子，变成如今这个伶俐极了的?小姑娘。
可爱好吃的?本性倒是不变！
只不过没人能让她吃亏，更别提欺负忽悠她，就算是施大人也常被她捉弄！
毕竟，是俞相亲自教出来的！
这也?都是大家宠出来的。
连官差大叔跟她混熟了之后，都不叫俞佟佟‘郡主’，而是叫‘小郡主’。
在大家眼里，这姑娘离长大还早着呢。
“小郡主，有辆蓝盖的?马车停在衙门口，说是等你一起回府。”
闻言，俞佟佟眼睛一亮：“是三姐姐来接我了！”
说完她再也?等不及，提着衣摆就跑，可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没忘将那些考生所?写夸爹爹的文章都拿上。
出了京兆府，俞佟佟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跳上马车。
惊得马儿嘶鸣了一声，连车夫也?白着脸提醒：“六小姐，小心一点。”
可马车内看书的人却丝毫不受影响，早就摸透了她妹妹风风火火的性子，俞莲只是在她掀开帘子?进来的那瞬间才同步抬起眼来，心?照不宣的笑笑，眼神指向桌上已经备好的糕点。
免于她的?书籍遭殃，这会儿俞莲才抬手倒了两杯茶水。
“三姐，其实我方才已经在衙门里吃过了。”
但是不妨碍她伸手拿了一块牛肉干，谁叫三姐最了解她的?喜好，备的?都是超好吃的?。
马车已经起步，俞佟佟嘴里叼着肉干坐下来，顺便伸长了小脑袋去看看俞莲在写些什么。
“《棋术指南》，三姐你又要?出书啊？”
“嗯，闲着无聊随便写写。”俞莲如此说。
但俞佟佟知道，她分明就是下棋总赢没意思。
在这个世上大概只有爹爹，勉强再算上自己，在棋盘上跟三姐有一战之力?。
出了家门，压根就没人能陪她玩！
所?以俞莲才想写书教教棋艺，为自己培养对手。
在此之前，她已经出了好几本书，分别是《五行八卦入门》，《如何提高记忆能力？》，《打?马吊也?有学问》，以及她闲来无事时观察小六院子里那群鸡写下的?《家禽观察实录（内附鸡蛋孵化以及提高产蛋的?秘诀）》。
前几本书卖得平平，赚不了多少?银子。
作为小小年纪就立志成为生意鬼才的?俞佟佟，就忍不住给她出主意：“三姐姐的?书如果加上‘大梁第一女状元’的?名号，绝对卖空！”
俞莲成为女状元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她至今依旧是太学所有女学子?的?榜样。
不过她笑笑表示：“那些都是虚名而已！”
再说她现在入朝为女官，俸禄挺丰厚的?。
记得写第一本书时，俞莲的目的不过是赚点银子，买零食请小六吃。
取的?笔名十分直白，就叫‘给妹妹买糖葫芦’！
怎么看前面都不适合搭上女状元的?名号。
再说了，她写书只为自娱自乐罢了，若是让人知道原来女状元私底下教人如何打?马吊和提高鸡的产蛋，估计太学为她们启蒙的?周太傅第一个不同意。
当回到相府，俞佟佟发现已经有一辆马车跟几匹骏马停在府门口。
她跳下来飞速往家里奔，逮住一个下人就问：“门外是谁的?马车？”
“小姐，那是秦国夫人的马车，她与大夫人周游回来了。大夫人给你们带了许多礼物呢，三小姐和六小姐快去挑吧。”
闻言，俞佟佟点了点头，却久久没有抬起来。
一只有安抚力?量的手轻轻放在她肩上，俞莲道：“别担心?，二哥也会回来的。”
“嗯。”
二姨娘正好要?出门，见着她们两姐妹堵在门口，也?说了那下人同样的话。
大夫人带回了许多礼物，相府里人人都有份。
不过二姨娘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自从俞则宁去了北漠，二姨娘恨不得天天往安国寺跑，开始学着吃斋念佛。
她出门之后，回头望向那姐妹俩的?背影，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
在小六还小的时候，二姨娘承认她曾动过一些歪心思，她那时候的?做法比八姨娘好不了多少?，只不过更隐秘一些。
如今也?得到了报应！
见这两个小姑娘都长得好好的?，而自己唯一的?儿子，却远在千里之外受苦。
在这近十年的骨肉分离之苦中，二姨娘没有一天是不悔恨的。
为此她加倍对俞莲和俞佟佟好，每日去安国寺忏悔，就是希望菩萨能够原谅她的罪过。
或者，求菩萨同意让她一人做事一人当！
尤其是最近这些天，二姨娘的?眼皮总跳，夜里睡得难以安宁，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可千万千万不要?报应在她儿子身上啊！
***
比起京城阳光明媚，边关却接连都是雨天。
大雨伴随着雷声磅礴而下，几日下来到处都积了水，守夜的?将士们穿着蓑衣巡视。
只可惜夜里营帐外点不了火，难以视物！
等他们看到有人从北漠地界闯入时，对方已经离得很近了，竟只有一人一马！
“放箭！！”
可惜马儿跑得飞快，接连两箭都射空，转眼间那人已经来到城下。
等他们拿着长矛盾牌走近时，来人已经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仰面朝上陷入昏迷。
不过手中紧紧握着信物！
“是梁国人？”
守城的士兵不过碰了他的?衣裳一下，回身才发现自己沾了满手心?的?血，连忙用火把照亮对方的脸。
他一探鼻息，才发现这人已经因为受伤太重，奄奄一息了。
“快！通知赵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啊，还有一更稍后
尽量在十二点之前！！！
昨天真的不是因为吃瓜耽误，是卡文！不过今天好了！！！
感谢在2021-01-2122:49:34~2021-01-2320:4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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