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月真的对俞佟佟很感兴趣,也对她格外的热情。
这不,没过多久她又一次约小崽子出门,约她的名头是一起去寺庙上香祈福。
古时女儿家的出门理由,不外乎就这几种。
虽然小崽子记得上回在雪海楼的腥风血雨,但仍高高兴兴地应约了。
这次李新月只约了俞佟佟一个,另外顺便带上了她的表妹。
俞相特意嘱咐,七姨娘可以陪着俞佟佟一起去。
七姨娘自从进了相府的门,整天总把自己闷在房里,她的性子太过冷清沉闷了。
小崽子本以为需要自己撒娇一番才能获得同意,没想到这回七姨娘倒是一反常态,答应得十分轻巧。
相府的马车路过集市时,俞佟佟就掀开帘子往外边瞅,好奇的眸子一边打量,一边用小手指着外头的稀奇玩意儿给姨娘看。
“姨娘,那个就是冰糖葫芦,我吃过的。”
“那个是糖人,吹起来有龙那么长哦。上次我哭的时候,苏师父给我买过!”
“咦,那个是什么黄色豆豆呀?小六还没有吃过。”
七姨娘听着,原来她的认知全来源于自己有没有吃过。
不过日子久了,倒已经习惯了有个孩子在耳边聒噪。
七姨娘就当自己养了只鸟,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原来七姨娘每次大度容忍她的时候,就是在心里把她麻雀化。
小崽子若是晓得了,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安国寺是京城最有名的寺庙,此地香火鼎盛,即便挑着人较少的日子来,也是拥挤的。
马车行到了寺庙的门口,李新月跟她的表妹聂真已经先下去。
七姨娘则戴上斗笠,去牵着小崽子。
俞佟佟有些好奇地抬头望她,姨娘头上戴的斗笠有两层白色轻纱,将她从头顶笼罩至胸前。不至于看不到路,主要是为了模糊面目。
她已是深闺妇人,不愿被人窥视容颜。
但其实来庙中上香的其他夫人,并不这样讲究。
小崽子只能理解成仙女七姨娘那么好看,让人看了会吃亏吧。
聂真脸上也戴着面纱,李新月就没有戴,主要还是看个人。
“佟儿妹妹,你是第一次来安国寺吧?听说这里的住持若水大师,可是个高人。你想想要不要求什么,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李新月拉着俞佟佟,话语中透露出对自己的人脉手段很是自信。
若水大师那样的得道高僧想见一面可不是容易的事,她这都能满足哦。
“我好像……没什么要求的……”小崽子挠头思索,“你让我想想叭。”
之前在雪海楼那一场混乱,其他的姊妹正生了嫌隙闹心呢。
这种时候李新月就觉得俞佟佟更加难得了。
看她这么小,懵懵懂懂的,无欲无求,总不至于为个男人跟自己反目。
“安国寺除了若水大师以外,还有个姻缘石也特别灵验,佟儿妹妹可要去看看?”
聂真学着李新月,对俞佟佟表示亲近。
她虽然带着面纱,但是耳根却莫名得红了,眼珠子向往地瞥去姻缘石的方向。
寺庙有小僧侣前来迎接,让她们去禅房稍作休息。
李新月跟聂真却急着想去看看那个姻缘石,她们问俞佟佟的意见。
小崽子这个年纪正是精力充沛,她不会感觉累,不想休息,抬头看看七姨娘。
“你玩去吧,别总跟着我,没出息!”七姨娘说完,就独自去了禅房。
就这样在人多眼杂的庙中将小崽子丢下,似乎一点不担心她会不会走丢,会不会被拍花子的拐走?
李新月跟聂真都惊呆了,她们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姨娘。
说话冷声冷气,连出门在外都不装一装贤良吗?
在姻缘石前,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安国寺香火鼎盛,想要摸到那块传说中无比灵验的姻缘石需要排队,连李新月这样的贵人都没得特例。
她对此很是不满,忍不住抱怨:“这寺庙还真是死脑筋,我爹每年都添不少香油钱,怎么都不懂得为我行个方便?”
“表姐你靠我近一点,别叫人挤了去!”聂真拿手绢拍拍袖子,也觉得烦闷。
俞佟佟对姻缘石没兴趣,因此无法跟她们二人的焦急共情。
小崽子的目光,很快被一旁卖红绳的给吸引了。
穿着青布衣裳的老婆婆头发花白,枯枝般的老手紧捏着一大把红绳,瘪嘴吆喝:“摸完姻缘石再买一根姻缘绳亲自寄上姻缘树,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只需要两个铜板!”
闻言,俞佟佟立刻低头翻自己的兜兜。
出门在外,七姨娘特意给她的裙子上缝了一个小兜兜。
因为七姨娘也看得出来,她那两个丫鬟不靠谱。虽然后来相爷改变主意,又给她身边拨了几个可心的丫鬟。
但是银钱什么的,都让小崽子自己保管最好。
俞佟佟低头从自己兜兜里翻来找去,终于从一堆小玩意儿中翻找出一粒碎银子。
她递给卖红绳的老婆婆:“婆婆,我、我要买!”
等聂真和李新月摸完姻缘石回头,就见俞佟佟不大的手上,捏着满满一大把红绳。
“你怎么买这么多?”
“我没有铜板。”
刚才那粒碎银子,老婆婆都找不开,就把绳子都给她了,也可以理解为其中有些强买强卖的意味。
看她是个小崽子身边没跟着大人,又带着许多银钱,不坑白不坑!
想到此处,李新月跟聂真看她的眼神就不禁带了些同情。
李新月甚至怀疑,自己的眼光是不是有误?
虽然俞佟佟是俞相的女儿,但此时细看她,似乎并未继承俞相半分的精明。
跟那些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草包有什么区别?
小崽子当然听不到她们内心的想法,她很大方地把红绳分享出来:“要吗?”
李新月跟聂真一人拿了一根,系在姻缘石后头的姻缘树上。
聂真系完还十分虔诚地双手合十,默默念叨了好些话。
她自从宫宴之后,就魂不归体,一心想要成为大皇子妃。
希望姻缘石跟佛祖保佑,让她能心想事成。
“表妹,你许愿的时候是在想着大皇子吗?”
“表姐,你笑话我?”聂真嗔怪一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行了,你大可放心。我父王说,此事已经八九不离十。”
李新月宽着她的心。
两人说话间,居然见俞佟佟饶有兴致地在玩着系姻缘绳的游戏。
“天呐,你系这么多红绳?”李新月惊了。
“佟儿妹妹,姻缘之事可不能如此草率的,你系这么多红绳姻缘岂不是全乱了?”
“可,可是许愿的人太多啦,月老爷爷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我怕他把我的绳子看漏了,多系几根比较保险呀。”小崽子觉得自己比较有道理。
何况:“花了好多钱呢!”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
那并没有多少钱好吗?!
若换了李新月跟聂真,肯定只要一根姻缘绳,多余的银钱不用找,只当赏给那大娘了。
一来嫌麻烦,二来也能避免显得自己傻呵呵,就像俞佟佟如今被坑了这副模样。
傻呵呵的俞佟佟给自己系了十几个姻缘绳,觉得太麻烦最后还是放弃了。
但那个卖绳子的大娘已走,多的姻缘绳无法退,她又不想扔掉。
小崽子就拉住一个刚摸过姻缘石的小姐姐:“要买姻缘绳吗?”
来都来了,自然是冲着求姻缘来的,一般人都会想着买一根。
于是那个姑娘问:“多少钱?”
“四个铜钱!”俞佟佟举高了小手,声音带着奶气,却十分清晰。
这话不是对小姐姐说的,而是对跟在小姐姐身后的小哥哥。
小崽子找的目标,都是跟情郎一起来求姻缘的姑娘。
男方在心爱姑娘面前急于表现,肯定不会问出‘怎么比那个大娘卖得贵’这种话。
万一姑娘反问‘你觉得我们的姻缘连四个铜板都不值吗?’,可咋办?
再说了,人家是一人买一根,而且他们是两个人共买一根,平摊下来还是两个铜板呀!
相当于没有涨价!
嗯,没毛病!
眼看着俞佟佟还真将手中的红绳翻倍售出了,李新月和聂真:“?奸商啊!”
她俩不禁反思,自己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有这一半精明吗?
李新月看出了,俞佟佟跟那些草包有区别!
她早听父王说过,俞相是大梁朝廷里最狡猾的老狐狸,他女儿能差到哪儿去?!
不过一个千金大小姐抛头露面,为那么点小钱属实不必。
换了旁人不是谁都能拉下这张脸的,比如李新月跟聂真。
她俩都心照不宣地默默退开,决定先装作不认识正举着廉价红绳极力推销的小团子。
等俞佟佟卖完姻缘绳,她的小兜兜里装满了铜板。
沉颠颠的,赚了一倍。
没发现李新月和聂真跑哪里去了,小崽子也没急着去找。
她的目光全被一个独眼龙道士吸引走了。
这里明明是寺庙,却有个道士在这里卖平安符,居然也没人赶他。
可能,是由于他的生意实在不好吧。
仅剩下那只浑浊的右眼见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望着自己,道士一咧嘴,露出一口长得奇形怪状的丑牙。
俞佟佟立刻后退一步,她觉得这个老道士爷爷长得有点像……一只鸡咯咯。
尤其他瘦得很,前倾的脖子上喉结格外突出,皮包着骨。
“小姑娘,要求平安符吗?我老道士可不轻易画平安符,因为我的平安符都是需要注入功力的,不像臭和尚只会依赖经文与佛祖。你买我的平安符,保证比他们的管用。”
“有什么用呀?”俞佟佟好奇地问,没忍住又走近一步。
“平安符的作用当然是能保平安,防止各种意外,防匪害,防小人,防邪祟。”
“那可不可以……防止被砍头呀?”
“当然可以,不是我老道士吹牛!你知道窦娥吗?六月为什么能飘雪花?为什么突然天降异象?天道既不仁,就不会替她鸣冤。其实啊,那是有老道士开坛做法呢。”
俞佟佟带着敬畏小声问:“是你吗?老爷爷?”
她也知道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用气声问出来的。大眼珠子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给听了去。
“额……不是我,不过那位老道是我好友,论法力他还要略逊我一筹!总之窦娥当年若是买了我的平安符,就不至于此啦。”
老道士大大咧咧吹着牛,反正坑骗小孩子又毫无负担。
说到遗憾之处,他还唏嘘地叹出一口浊气。
公鸡般的脖子又往前伸了些,贪婪目光直落到这孩子身前的兜兜里。
“所以小姑娘,这平安符你买是不买啊?”
俞佟佟点点头,又咬着手指问:“要多少钱?”
“不贵,就要你兜里所有的钱。”
闻言,俞佟佟立刻护住自己的小兜兜。
原本被故事迷惑的懵懂大眼睛里,突然迸出守财奴般的抠搜。
“那个卖姻缘的老婆婆,才卖两个铜板呢!”小崽子试图讲价。
“不一样,你自己说是姻缘重要还是命重要?人这辈子可以没姻缘,也可有数条姻缘线,但命只有一条!你内心现在想想你要替他求平安的那个人,难道他的平安不值得你用兜里所有的钱来换吗?”老道士言之凿凿。
俞佟佟闻言认真想了一下,好像有道理。
“这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小姑娘不瞒你说,老道士我还会看相。我看你此生福气大,无论走到何时何地都是富贵命。若是把握奇缘,更有机会凤鸣九霄。可以后天大的好处都要有命去享对不对,不是老道士我要坑你的钱,而如今正是上天检验你心意的时候。”
他说得一套一套,小崽子不住点头。
因为知道,前面都是夸奖自己的话。
但老道士一说完,她就又犹豫了。
掰着手指头,也不知道小小的脑瓜里在盘算些什么。
明明看起来很好骗,但就是不肯松口:“你等一下!我要去问问还有没有卖平安符的,看他们卖多少钱。要、要是有更便宜的,我就不回来啦。”
“等等!别走啊!”
“里面没人卖了,别人卖的也肯定没我好!”
“行行,我两文钱卖给你!不能再少了!”
就这样,俞佟佟花了两文钱买了一道平安符,她放在兜兜的最里面保管好,这个是要送给爹爹的。
一抬头,她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三皇子哥哥?!”
不是小崽子眼睛好,而是那人实在太出众了。一袭白衣不染凡尘,哪怕只是拾级而上在他做来都十分赏心悦目。
听到有人呼唤了自己一声,李稷侧头去寻。
就捕捉到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小身影正缩起来往角落里钻,似乎在刻意躲着他的目光。
李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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