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放了他吧

“你什么意思?”

难道厉扶仞这个所谓的仇人,他也认识?

总不能是是千年前无?念宗的人吧?

凤瑄越发摸不着头?脑了,却听厉扶仞声音嘶哑:“见了你就清楚了。”

他目光隐晦而又痴迷:“所有你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凤瑄将信将疑,却还是提步跟上了厉扶仞。

出了院子,灿烂温暖的日光骤然消散,天空重新变得昏暗阴沉起来?,二人一?言不发,一?路行至大殿。

厉扶仞吩咐:“将人带上来?。”

虽不知厉扶仞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凤瑄仍旧安静等候。

不一?会,数名仆人抬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缸,放在了大殿前。

只是除了这个大缸外,再?没有别的人出入,凤瑄不解的望了厉扶仞一?眼,却得到厉扶仞一?个肯定的眼神。

凤瑄心间忽然一?凉,当下了然,难以置信般朝着缸望去,眼神复杂:“这……”

厉扶仞又遣人:“打?开。”

几个仆人麻溜的掀开了厚重的盖子,一?瞬间,一?股腥臭难闻的气息盈满了整个大殿。

即使再?难以思议,凤瑄也猜出来?了——厉扶仞竟然将人关在这样的地方,人不人鬼不鬼的折磨了……千年!

厉扶仞一?个眼神示意,仆人立即上前,将里面的“人”架了出来?。

没有四肢的人像是一?个诡异的肉柱,然而冲击更大的,还是那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活脱脱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那人浑身没一?出好皮肉,似乎早就疯了,出了缸也不逃,只是瑟瑟缩缩的欲往回爬,嘴里发出些诡异的嚯嚯声,难听至极。

凤瑄仔细听了听,这人说的居然是:“杀了我。”

凤瑄活了上千年,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眼睫颤个不停,只粗略看了一?眼,便?躲开这极具冲击力的场面。

只一?眼,却给?凤瑄带来?了莫名的熟悉感——这人他从前见过?。

难道当真是千年前无?念宗的弟子?

“他是谁?”凤瑄哑着喉头?问。

谁知道他这话一?出,厉扶仞尚未来?得及回答,那“人”听了,浑身忽然猛地一?颤,竟一?改怯生生的面容,直接发起疯来?!

“你、是你……”他一?边大声嚷嚷,哭着喊着,一?边艰难又疯狂的朝凤瑄的方向爬来?,面容凄惨,吐字不清:“是你……害…无?……”

这声音……

凤瑄猛的抬头?,脑海中仿若降下一?道惊雷般空白一?片。

这声音…他绝对不会记错,分明是白乐荣!

凤瑄瞳孔猛的收缩,楞在原地一?时?间半点反应都?没有了。

就像凤瑄认出了白乐荣一?般,凤瑄开口的第一?个字,白乐荣也确切无?疑的认定了,面前不远处的人,就是凤瑄。

那个害他沦落至今的罪魁祸首!

倘若凤瑄不出现,他将永远都?是尊贵的无?念宗宗主亲传弟子,哪怕得不到厉扶仞的“特?殊照拂”,不能成为紫云峰的主人,他也能在无?念宗平稳度过?一?生。

凭什么凤瑄一?出现,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厉扶仞就变了?

凭什么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取得苟流信任,而裘子晋却对凤瑄那么好?

然而最让他崩溃的,还是悔过?崖下,他亲眼看到“神木”那日。

没有人比他跟清楚,凤瑄召唤的,分明就是令举世都?为止疯狂的神木。

因为凤瑄召唤出来?的神木,同他手臂上“画”着的那支,简直一?模一?样。

是,他同苟流说谎了,他手臂上那支神木幻影,并不是他出生就有的。他小?时?候有一?年出了些意外,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已?经?全然忘记了,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手臂上便?刻着这样一?副奇怪的画。

他在修炼上并无?天赋,放在寻常,别说是宗主亲传弟子了,就是入个无?念宗当个外门弟子都?够悬。

苟流当初之所以收他为徒,看中的,就是他与神木之间的关系,可偏偏,众人趋之若鹜的神木就在凤瑄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的身上。

倘若被苟流知晓了这个消息,自己对苟流、对无?念宗也就再?没有了用处,届时?他耐以生存、引以为傲的一?切,将会如同泡影般化作灰烬……

白乐荣发了疯般朝着凤瑄爬来?,即便?五官尽失,仍旧能看出他满脸的痛色和怒意。

“是你……害……嚯……”

就在白乐荣靠近了,眼看着距离凤瑄不过?数步之遥的时?候,厉扶仞震袖一?挥,凌冽的灵气顿时?将白乐荣掀飞,又“哐当”一?声,沉闷的落在了地上。

凤瑄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白乐荣痛楚的□□和叫唤声分明声声在耳,宛若警钟般将他唤醒。

即便?是再?不可思议,凤瑄还是逐渐明白过?来?:“这是……白乐荣?!”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乐荣又挣扎起来?,模样委实难看又吓人到了极点。

凤瑄脑海中一?片混乱,满脑子想的都?是:白乐荣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又或者说是;厉扶仞怎么会将白乐荣折磨成如今这幅鬼模样……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曾经?的厉扶仞望着白乐荣的目光有多热切,如今目光便?是多么冰冷,冰冷到就算下一?秒厉扶仞提剑将白乐荣杀了,凤瑄都?毫不意外。

见凤瑄情绪不对,厉扶仞只以为凤瑄是被白乐荣吓住了,他上前将凤瑄护在身后,冷面对着白乐荣,又轻声对着凤瑄安抚:“别怕,有我在,他再?也伤害不到你了。”

从前豁出性?命也要救的人,如今却又如此折磨。

厉扶仞说出这话的时?候,凤瑄心中并无?半分感动,更多的,是胆寒。

白乐荣似乎也听到了厉扶仞安抚的话,于是叫的愈发凄厉,叫凤瑄不忍直视。

他避开厉扶仞,心下不忍:“放了他吧。”

厉扶仞袖中的掌心一?紧,语气不由自主的弱了下来?:“阿瑄是觉得我太狠毒了?”

前一?秒他望向凤瑄的血瞳还满藏温柔,视线一?转换到白乐荣身上,却只剩下无?尽的痛恨之意:

“你可知道他当年是如何害你的?秘境结界内,我本可以救你,他刻意失足下坠,让我错失救你的机会;

还有无?念宗同魔修大战当日,你以为,那魔修没有人指引,能成功混入无?念宗,确切的找到你的行迹?”

厉扶仞眼神几乎要将白乐荣撕裂:“倘若不是他,你也不会被魔修掳走,此后的一?切更绝不会发生!阿瑄……他害你至如此地步,你还觉得我做错了吗?”

凤瑄听了,心中五味杂陈。

他也不是感觉不到白乐荣对他若有若无?的敌意,但却没想到,白乐荣竟多番欲置他于死地,说不厌恶是假的,但事情发生到今日这种地步,责任难道全是白乐荣一?个人的吗?

凤瑄始终忘不了厉扶仞松开他手时?的那一?幕,厉扶仞大声喊出“白乐荣”三个字时?的场景。

他闭眼,轻叹了口气,避开厉扶仞的视线,无?奈道:“收手吧。已?经?过?去了千年,从前种种,我早已?放下,你也不要再?执着了。”

“阿瑄,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没有选你?”

厉扶仞面上难得的仓皇。

“我那日选择他,是因为他知道神木的下落,只要有了神木,就能彻底驱逐你体?内的万年寒气,神木甚至能让人起死回生——”

“所以即便?我落在魔修的手中,即便?我受了些‘无?伤大雅’的伤,但只要你取得了神木,便?能全然将我医好,”凤瑄无?比冷静的淡然开口,嘴角甚至带着丝笑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是这样吗?”

厉扶仞没有出声,但凤瑄知道,自己说对了。

厉扶仞辩驳:“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唯有这样,才能救下你的命。”

“可是若非衡永思拼死相救,我早就死了。”

凤瑄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叫厉扶仞哑口无?言。

他拼命的想要解释:“我本欲上前接住你的,可……”

然而他的话却被凤瑄摇着头?打?断,凤瑄无?奈笑道:“厉扶仞,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

一?样的不懂人心,以利为先。

又岂知,人心并非利益交换就能

“阿瑄,我承认,从前很多事情,是我做错了,这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活在悔恨里,每一?秒都?不在痛恨我自己……”厉扶仞眼中的悲痛不似作假。

“阿瑄,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改过?自新、弥补的机会,从前我亏欠你的,没能给?你的,这次,我想原原本本,一?件不落的给?你补上。”厉扶仞语气急迫,“我说过?,无?论你想要什么,即便?刀山火海,我也要为你取来?,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阿瑄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他小?心翼翼。

凤瑄无?奈:“厉扶仞……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可我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你。”

【可我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你。】

凤瑄愣住了。

便?听到厉扶仞娓娓道来?:“或许是冰窖里你喊我的第一?声名字开始,或许是是悔过?崖,纯阳城,亦或是……更早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个身影开始牢牢的占据在我心间,他得到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心神。”

“曾经?我以为这是契约带来?的影响,我厌恶这种□□控的感受,试图抵制、反抗。可就在我错失你的那一?瞬间,心间那股痛楚好似潮水般将我吞没,我才恍然,原来?困住我的,从来?都?不是契约。”

“阿瑄,你知道当我再?次看到你的时?候,有多么开心吗?”

凤瑄茫然的听着这一?切,恍惚间想起,或许从前,他也是喜欢过?厉扶仞的吧,只是已?经?太久远了,远到像是一?场扑朔迷离的梦。

“放了他吧,也放过?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