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瑄心事重重,就这样望着厉扶仞发了?好半天的呆。
又想起裘子晋刺厉扶仞的那一剑,凤瑄顿了顿,面色沉重的低头,去解厉扶仞的衣服。
凤瑄一心担忧厉扶仞的伤势,解的十分用心,敞开衣服,扒到肩胛骨处,仔细确认了?伤势。
伤口虽然狰狞,好在血是止住了。
凤瑄的视线不免落在其他袒露出来的部分——密密麻麻,新伤旧伤,没一处好皮肉。
他不免想起了?上次给厉扶仞上药的时候,少年单薄瘦弱的身体上,遍体鳞伤。
凤瑄捏住厉扶仞衣襟的指尖不断收紧,眉头紧锁,向来亮晶晶的眼睛里,此时也失了光彩,如暮色般暗淡了下来。
凤瑄痴痴的保持着这个动作,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厉扶仞漆黑无?光的视线。
凤瑄顿时慌张松手:“不是。”
他解释:“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看看你的伤势。”
然而他动作间,却不小心触碰到了厉扶仞的伤口。
厉扶仞还?没反应呢,凤瑄自己脸上率先一白,他连忙又俯身,双手虚虚的扶在厉扶仞的身旁,紧张不已:“没事吧?”
厉扶仞眼睫微垂,唇色苍白一片,尽管努力想让自己听起来无碍,语气重却带着掩不住的虚弱:“嗯。”
他动作略显缓慢的拢起衣服,轻描淡写道:“别看。”
厉扶仞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凤瑄的情绪顿时决堤般汹涌而来。
厉扶仞看了?一眼便知道情况不对,他问:“你知道了??”
凤瑄强忍着酸涩的眼眶,说话的声音愤怒却又带着哭腔:“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凤瑄的拳头攥的死紧:“他们都说,你是天生煞体,是魔修,可分明裘子晋才是大魔头,最该被惩罚的那种,凭什么要你承受这一切……”
凤瑄只觉得眼眶又酸又热,眼前的世界隔着水雾般一片模糊,心间仿佛有一团怒火在燃烧。
一只微凉的手却在此时,轻柔的从他的眼角扫过,抚去了他眼眶中的泪水。
“别哭。”厉扶仞虚弱的语气重又带着不容拒绝之?意。
凤瑄愣住了?。
“我不疼。”
所以你不要为我哭。
厉扶仞语音落下的下一秒,凤瑄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决堤般吧嗒吧嗒,一滴一滴,无?声的砸了下来。
怎么可能不疼呢?
凤瑄心仿佛被揪起来般难受不已,他泪眼婆娑的回想起从前悔过崖里,厉扶仞一个人咬牙苦撑,就算痛死了也不肯吱声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凤瑄不愿意厉扶仞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手背擦掉泪水,哽咽不已:“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凤瑄瞥开脸,倔强的不愿意流露出脆弱。
“痛的话,你要说出来啊……从前?没有人会帮你,但以后,我会和你一起分担。”
凤瑄咬着嘴唇,努力压住自己的哭腔:“所以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他这模样,好像厉扶仞不答应,下一秒就要马上哭出来。
饶是谁看了?凤瑄的模样,都不忍心让这样的小美人难过。
“好。”厉扶仞声音暗哑道,“我答应你。”
凤瑄的情绪这才终于逐渐好转过来,清醒过后凤瑄很是觉得丢人,凶巴巴的拽着厉扶仞的衣袍擦脸。
“裘子晋总是取你的血吗?“凤瑄问。
“嗯,每月会取上数次,时间和次数都不定。”
凤瑄又想起裘子晋寝宫里密密麻麻的血阵,心下发麻:“裘子晋分明用的是邪术,你再?待下去,迟早有一天,裘子晋会杀了?你为血阵献祭。”
凤瑄忽然冷静下来:“我们必须找机会离开。“
他明亮的双瞳坚定的望向厉扶仞:“上次我问你愿不愿意走,你说不愿意。”
“这次我再?问你,你的答案会改变吗?”
厉扶仞眼睫微颤,片刻后,传来他虚弱却又分明坚定的声音:“会。”
…………
衡永思给凤瑄捎来一封信。
信上提及新生弟子的下山历练,并且询问凤瑄,是否愿意和他组队。
凤瑄带着这封信,找上了?裘子晋。
裘子晋正端坐在殿中,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寒水,看到来人是凤瑄,才掀起了眼皮。
但也仅仅只是一眼。
裘子晋漫不经心:“又是为了?厉扶仞而来?”
不待凤瑄回答,他便自顾自的有气无?力?的答道:“他死不了?,修养一些时间便好。”
谁知他话音未落,便听到凤瑄否定:“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
裘子晋闻言,终于来了兴趣,收了剑,支着下巴,难得好兴致的正眼瞧来。
“哦,这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语气不明,“说说看,是什么事。”
凤瑄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弟子今日前来,是想询问万年寒气相关事宜。”
“万年寒气”这四个字一出,裘子晋顿时笑出声,但很快,他又收敛了?笑意,陡然正色,上下将凤瑄打量了一遍,得出结论。
“虽不知前几次寒气发作时,你是怎么挺过来的,但看你这身板,再?发作个两三次,估计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了?。”
凤瑄面色一凝,心道,裘子晋果然知道些什么。
他正欲开口询问,却闻裘子晋抢先他一步开口:“你不害怕?”
凤瑄一愣,先是点点头,回过神又摇头。
“弟子只是想问仙尊,关于更多万年寒气相关的东西。”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便被裘子晋打断:“你问了本尊也不会答。”
凤瑄抬头,却见裘子晋不知何时又唤出了寒水,重新专心致志的摸着剑。
漫不经心道:“一个无意求生的将死之人,在本尊眼中,早已是半个死人,本尊缘何要同死人废话?”
对于裘子晋阴晴不定的态度,凤瑄早有意料,因此心中也并没有太大的失落。
裘子晋不愿说,凤瑄也不与打扰,告辞转身欲走。
裘子晋余光中见到这一幕,抚剑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顿。
凤瑄才走数步,身后却又忽然响起了裘子晋的声音。
“万年寒气入体,发作时人如坠冰窖,血骨皆成冰,几乎无人能活。即便你熬过前?几次,但今后万年寒气发作起来,只会越来越厉害。”
凤瑄顿住了?脚步。
裘子晋接着道:“倒也不是无药可救。”
“传言神木炼制的一种丹药,能压抑住万年寒气,保你不死。”
凤瑄下意识皱起眉头,喃喃道:“神木?”
“不过千年来,神木向来只在传说中出现过。不过……”
裘子晋抬头,饶有兴致的道:“不过,你若是愿意舍了?本尊的弟子,拜本尊为师,本尊倒是愿意替你寻一寻。”
他眉头一挑:“如何?”
凤瑄想也不想的冷漠拒绝:“多?谢仙尊厚爱,但凤瑄性懒,不愿折腾,也就不麻烦仙尊了?。”
“哦—”裘子晋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仍旧支着头,望着凤瑄的背影,眼神缥缈,就像是透过凤瑄的背影,看到了其他的别的东西一般。
也不知道生没生气。
凤瑄又继续往前?走,临到出口前,他忽然似随意的提起:
“不日就是新生弟子试炼,弟子欲下山一趟,还?望仙尊批准。”
说着,凤瑄右手随意唤出一道布帛。
裘子晋看也不看,手持寒水一挥,一道灵气准确无误的没入了布帛中,瞬间化作一道四四方方的印章印。
凤瑄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心中一喜,面上冷静如常:“多?谢仙尊批准。”
这次凤瑄是当真决定走了。
然而他前?脚才出了宫殿,后脚,裘子晋那似有若无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本尊再?问你最后一次,当真不要神木?”
回答裘子晋的,是凤瑄渐行渐远的坚定脚步声。
宫殿大门,随着凤瑄的脚步声,也逐渐合上:
“传令下去,即日起本尊闭关修炼,无?事不得打扰。”
直到大殿们彻底的关起来,凤瑄才终于打开了?卷着的布帛。
只见布帛的左下方,明晃晃的印着裘子晋的专属印章。
而布帛的右上方,却左右紧挨着,写着两道名字。
分别是:厉扶仞,凤瑄。
…………
新生弟子下山当日,弟子们早早准备就绪,于山门口集合。
试炼很简单,每人都带着自己的任务,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完成自己的任务,便就算试炼合格。
凤瑄赶到的时候,衡永思已经到场,一见到凤瑄,便连忙打招呼。
凤瑄走近了?才发现,白乐荣竟也在场。
衡永思多?日未见凤瑄,此时见到凤瑄,激动的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了。
还?是白乐荣浅浅一笑,率先朝凤瑄点头示意。
但很快的,在场的所有弟子都诧异起来,因为凤瑄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沉默的黑衣身影,正是厉扶仞。
周围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
“他怎么也去?”
“仙尊竟也准他下山,不怕他跑了?不成?”
……
就连衡永思和白乐荣都十分惊讶。
凤瑄将厉扶仞拽至身旁,对着衡永思笑了?笑,而后掏出了裘子晋亲自批准的命令,给看管大门的弟子看了?看。
他眨眨眼:“仙尊已经批准了?我们一起下山历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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