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澜咬了一口面包,看着白岚笙笑,笑得眉眼弯弯,笑得白岚笙炸了毛。
白岚笙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一双大眼睛出卖了她。
秦君澜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落点,故意做了一个明显的吞咽动作。
白岚笙不情不愿地伸手,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小的面包。
秦君澜说道:“可惜了,你浪费了一个亲吻我的机会。”
白岚笙翻了个白眼。谁要亲你。
白岚笙吃相很斯文,吞下一口才会咬第二口,所以吃得很慢。
每一口都很小,吃三口才顶秦君澜的一口,当然也有秦君澜为了吓唬她,故意咬大口的原因。
秦君澜也不催促,看着因为食物塞入而鼓起一块的小奶膘在动呀动的,以及白岚笙手里一点点缩小的面包,忽然有种“新领回家的认生小猫终于开始干饭,老母亲欣慰”的既视感。
白岚笙僵硬着身子,微微侧身避开炙热的视线,银发不小心碰到了面包。
秦君澜捞起发丝,将沾上的面包屑弄掉,“你头发有点长了。”
白岚笙差点哽住了。
她记得这句话。
这句话后面还接有另一句。
你的头发有点长了——不过也好,抓起来更方便。
然后她被拽着头发扔到了墙角,因为秦思思踩到了她的血迹,嫌弃血迹弄脏了新鞋底。
想到这里,白岚笙的喉咙痉.挛了一下。
嘴里的面包犹如坠石堵在嗓子眼儿上,怎么也咽不下去。
秦君澜为了逗白岚笙,单膝半蹲着。
见白岚笙吃一点停半天,估计得吃上好一会儿。
可她再蹲下去,脚都要蹲麻了,于是打算站起来舒展一下腿部肌肉。
她才刚起身呢,就见面前的白岚笙忽然向后仰,像倒栽葱似的向后倒去。
河岸边零零散散不少碎石子,这要是摔结实了,白岚笙的好脑勺又要添上新伤了。
秦君澜连忙接住她,嘴里骂道:“坐着也能摔倒,你这小身板,我就说缺乏锻炼吧!”
白岚笙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被对方忽然起身吓了一跳,怕头发被抓才向后躲避。
忘记自己是坐着的,被石头给绊住了脚才会失去重心。
如果对方没有接住她,她现在已经倒在地上了吧。
这个曾经给她带来无数伤害的人,稳稳地接住了她。
秦君澜看着呆呆的白岚笙,挑起了眉毛,“吓傻了,能自己坐稳不?”
白岚笙发现自己还在秦君澜怀里,连忙坐直身体。
面包还有半个,白岚笙吃得心不在焉。
对方又救了她一次。
还有,为什么担心她?
秦君澜见她又开始神游四方,实在感觉无奈。
[秦君澜:白岚笙的父母是什么样人?]
[系统:问这个做什么?]
[秦君澜:我有点好奇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养出这么一个迷糊的家伙。]
而且,这么迷糊的人,真的能够毁灭世界吗?
秦君澜的疑问得不到答案,系统不肯说白岚笙的父母亲是谁,也没有告诉她白岚笙用什么样的方法毁灭世界。
疑惑只能留给时间解答,而白岚笙拖得再慢,面包最后还是落入了肚子里。
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白岚笙拖着脚步走在前面,秦君澜抵着她的后背,沿着河岸往回走。
两人的影子被西斜的阳光拉长,最后两个影子渐渐融为一个古怪的合体,影子的肚子好像胖乎乎的。
再往前走两步,她们即将拐弯,河岸景色就看不见了。
白岚笙忽然停下脚步。
秦君澜感受到了手掌传来的抵力,也跟着停下了脚步,问道:“怎么了?”
白岚笙道:“鹅的叫声应该是嘎嘎。”
秦君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河面上空略过一两只飞鸟。
风吹河面,波光粼粼,哪有鹅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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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好不容易积攒的朝气,在进入房间的瞬间,就荡然无存。
白岚笙进了屋之后,又自动地蹲在了角落里,抱着膝盖缩成小团。
秦君澜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床沿,歪着头看着白岚笙的背影。
“那个角落有魔力吗,能把人吸过去。”
秦君澜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她也没有继续问。
白岚笙蹲在那里十分钟,她就看了十分钟。
秦君澜不禁佩服,她撑着床沿撑久了,想换个姿势,可角落里的白岚笙在这十分钟里,如同老僧入定,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不由得想,也许一开始的做法就不合适白岚笙的情况。
她想将白岚笙拉出沉寂的世界,与外界接触。
可是现在的白岚笙,最需要的可能不是外界鲜活的刺激。
这个墙角,对于白岚笙来说,是她的舒适圈。
见她一动不动,秦君澜窸窸窣窣弄了一会,出去了十来分钟,然后回到了白岚笙的身边。
盯着那个蜷缩的背影,秦君澜仿照其姿势蹲下。
两腿并拢,双手环抱膝盖,视线看着墙角。
应该是这样吧。
不过斑驳的墙壁有什么好看的,能让白岚笙盯出个花儿来?
秦君澜看了一会,没能感受到白岚笙的感觉,只是觉得……墙角有灰尘。
虽然打扫过屋子,可是原主过得太糟蹋,怎么打扫都无法将屋子弄干净,墙角缝隙不仔细看还好,仔细看那叫一个脏。
这种顽固的污垢,除非换一间屋子,否则弄不掉了。
秦君澜忍着洁癖没发作,继续盯着墙壁看,然而盯得眼睛酸涩,也没能链接白岚笙的脑回路。
试图跟白岚笙搭话。
“你在想什么?”
“在想柯念吗?”
“喜欢她哪里?”
“她对你不好,你别喜欢她。”
“你家住哪里?”
“你出远门,爸爸妈妈会担心吗?”
“你应该吃多点。”
“改天我帮你修一下头发。”
听到头发两字,白岚笙耳尖颤了颤,秦君澜几不可查的微笑,又说起了其他。
后面秦君澜再说些什么,白岚笙都没有反应了,更别提有应答,秦君澜也不着急,就当是自言自语。
“其实如果时间再多一点,我想带你去钓鱼的。我以前也不喜欢钓鱼,觉得钓鱼很闷,有时候为了钓到一条鱼,等上三四十分钟是常态,甚至有时候几个小时。钓鱼的时候,人要盯着水面一动不动,该是多么无聊啊。
这么多时间,拿去赚钱不好吗?
直到我自己钓了两次,然后我发现了,漫长的等待和钓到鱼的顷刻间愉悦是挂钩的,等待得越辛苦,收获果实的时候越快乐,当然我也当过几次空军哈哈。
最重要的是,在等待的时间里,我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呆呆地看着水面就好。痛苦、烦恼、焦虑、害怕、羡慕、嫉妒、悲伤,这些负面情绪一概可以抛诸脑后,我只要等待最后抓到鱼的时刻,拾取快乐就好。]
待在这里的白岚笙,或许是据守在钓鱼的守杆时间里。
在这个时间里,可以忘却所有负面的情绪,沉浸在不悲不喜之中。
秦君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屋子里静悄悄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消失,也许是太过安静,也许觉察到自己的空间有人闯入,黯淡的蓝眸终于有了一丝触动,白岚笙看向旁边。
这一看,被吓了一跳。
秦君澜的面容就对着她。
白岚笙以为流氓又怀揣坏心思想要折磨她了,却发现对方闭着眼睛。
微长的刘海搭下,柔和了面部线条,对方的脸上没有白岚笙习以为常的戾气。
这人好像一直在睡……
外面的声音响起,白岚笙赶紧阖上眼。
秦君澜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声,这是八点快到了,准备集合了。
秦君澜站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腿麻了。
看了一眼白岚笙,跟刚才一个姿势,应该没看见她撅着腚找平衡。
她嘀咕道:“我果然不适合蹲着,还是钓鱼的坐姿比较合适我。”
抖抖腿,散去麻酥的感觉之后,秦君澜将“西瓜”给捞了起来。
秦君澜还抱出经验了,将人往自己身上靠,让白岚笙的背部尽可能地贴住自己,这样最省力。
正准备将人移到床.上,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本系统还有一个办法,让女主乖乖听话。]
[秦君澜:什么办法?]
[系统:标记她。]
[秦君澜:……]
白岚笙悬在半空中无处着落,本就提心吊胆,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忽然顿住了,挣扎着想要下去。
身子往下滑,脚还没沾地,又被秦君澜往上提溜。
“别闹。”秦君澜道。
温热的气息洒在白岚笙的耳畔上,白岚笙还能感受到身后的热量,以及因为说话而产生的胸腔震动,这个距离太近了。
白岚笙僵住了。
秦君澜将她挪到床.上。
眼见着白岚笙上了床铺,一溜烟缩进角落,捞过薄薄的毯子护在身前,试图用单薄的毛毯当盔甲,增加防御力。
床.上就那么一点儿空间,躲跟没躲不都一样么。
秦君澜好笑,在心里回了系统。
[秦君澜:然后呢,像上次那样失去控制?]
[系统:你应该见过一个词:临时标记。既然你不得不离开,那么先给白岚笙一个临时标记,也未尝不可。]
标记,指Alpha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Omega的腺体里,彻底占有Omega。
但还有一种标记,叫做临时标记,也叫做不完全标记。
Alpha将少量的信息素注入Omega的腺体,从而影响Omega的身体机能。
临时标记通常可以帮助Omega部分纾解,并排斥其他Alpha。
被临时标记的Omega会对标记她的Alpha产生好感,并且受标记的Omega会散发出独特的气味,能够让Alpha找到她。
如果她临时标记了白岚笙,那么白岚笙会乖上许多,并且不管去哪里,她都能够找得到。
[秦君澜:哦,这主意听起来很有建设性,但我不打算采纳。]她可不想再次捶墙。
按平白岚笙,给她裹上毯子,在忐忑的注视下,秦君澜说道:
“我有事外出,今晚回来很晚,你先睡,晚安。”
言简意赅说完,秦君澜转身就往外走。
她的动作过□□捷,以至于门掩上了,白岚笙才反应过来对方真的走了。
出了屋,绿毛和另外一个人已经等着她了。
秦君澜朝他们一笑,“走吧。”
骰子已经扔出,是生是死,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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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喧嚣声散去之后,白岚笙坐起身,将两只脚探出床边。
两只脚丫子白白.嫩嫩的,像白玉琼脂,一看就没吃过苦。
白岚笙不敢马上穿鞋子,她怕那个掩上的门只是假象,她怕对方去而复返,她怕外面的安静是捕捉自己的另一个牢笼。
竖着耳朵倾听,直到确定外面没有动静,白岚笙悄悄的穿上了鞋子,踮着脚挪到了门口。
到了门口之后,没有贸然打开大门,确定外面没有人之后,拉开了缝隙,透过门缝再次确认外面没有人,这才推开门。
巷子静悄悄的,延伸出去的巷口如同一张黑黢黢的嘴巴,准备吞噬过路人。
冷风吹过巷子,卷走了白岚笙身上的体温,也指明了自由的方向。
和记忆中一样,这一天,秦思思会和其他人离开这里。
但和记忆中不一样的是,秦思思离开的时候,没有将她捆住。
上辈子她的手和脚都被反绑,她打碎了酒瓶,用破碎的玻璃碎片磨断绳子逃跑,但也伤到了手腕,蜿蜒的血迹跟随着她离开的脚步,沿路留下了血痕。
她急着逃跑,没有注意到滴落的血迹,那时候就算是注意到了,也没有时间处理。
但偏偏就是这个血迹,导致了她的逃跑最终失败了。
她被重新关回了屋里,等待她的,是愤怒的铁拳,因为她的逃跑,让秦思思觉得脸上无光。
鉴于上辈子的惨淡经历,白岚笙的脚步迟疑了。
“吱——”
白岚笙仓皇回头,只见一只硕鼠拖着长尾巴消失在黑暗中。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那和臭水沟里的老鼠苟命有什么区别?
白岚笙踏出了脚步。
房屋都黑黢黢的,没有灯光的照射,白天土黄的房子如同一栋栋鬼楼。
白岚笙只能凭借月光寻找踏足之地。
地面软泞,踩起来并不舒服,可是白岚笙的心中有种莫名的雀跃,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这种微妙的心情,在走到巷口的时候,戛然而止。
一个人堵住了她的去路。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老吴走过来,举着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线照在老吴的脸上,留下重重的阴影,让他的面容晦暗不清。
白岚笙的脸色惨白,老吴步步靠近,她如同听到了死亡的钟声。
上辈子,她就是被这个人抓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