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倩儿与赵夫人在林芯母女来的第二天就回京了,而林家母女则在皇恩寺小住了五天,在第六日清晨,趁着阳光还不太刺眼,返航回京了。
在此期间,钱砚又趁着月色来了一次,送来了上次他所说的福满香新出的糕点。因为还没到休沐的日子,因此到了皇恩寺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离开前,又一次和林芯约定好回去见面。
马车晃晃悠悠走在官路上,日头渐渐升到中央,四周的花草也都从刚刚醒来的生气昂扬变得无精打采。马车里林芯母子和两位婢女也感到有些无聊。
临到城门的时候,周围的马车和行人开始多了起来,林芯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有很多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身着暗色布衣,因为天气炎热,有些妇女的头上还带了丝巾。
突然,前面一阵吵闹声传来,本来有序进城的马车也停止了下来,林芯想向噪声传来处望去,却被别的马车挡住了视线。
于氏掀开车帘,向马夫吩咐道:“老林,你去看一下前面是怎么回事?”
马夫老林得令前去,很快便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回来禀报道:“回夫人,前面有一个农妇背着一个孩子,在乞讨,和一家马车的护卫起了冲突。”
林芯一听,就坐不住了,急声问道:“是护卫在为难那母子俩吗?”
老林补充道:“据该农妇说,她家孩子昨天晚上起了高烧,去了好几个医馆,却都是要先交钱再开药。他家里没钱,无奈只能沿路来乞讨,到现在也没有凑够钱。在拦这辆马车的时候,因为车主急切进城,车夫的马车驾得很快,没注意就直接把这母子俩撞倒了。
说着老林的语气中忍不住有了丝同情,感慨着这世道,接着道:“那位撞人的车夫在怪那母子俩人挡了路,说这母子俩活该,让她俩快滚开。结果周围的人看不过眼,就在那为俩母子伸冤。”
听着这话,林芯忍不住走下了马车,问道:“那马车的车主呢?没有出面吗?”
老林挠了挠头,憨笑道:“这个我没有看到。”
林芯转身回头,向于氏请示:“娘,我过去看看。”
于氏掀开帘子,叮嘱道:“注意点安全。”
“知道了。”林芯的声音渐行渐远,于氏看着孩子的背影,惆怅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不管多大,有没有记忆,都会这么热心和善良。
林芯带着晓枫和老林来到了事发的地点,就见那马夫怒气高昂地拎起马鞭,竟要一鞭子抽到那对母子身上。
还未等林芯开口制止,一声“住手”破空而来,
与此同时,就见一道弧线在空中划过,终点就是那马夫持着马鞭的手。顺着声音和弧线望过去,就见是一位身着青色衣衫的年轻男子,向着边走了过来。
一声轻响,石头落地,却被那车夫的惊叫声掩了过去,只见那车夫手中的马鞭落地,捂着被打的位置,愤怒地望了过去。
那位出声的年轻男子边走边道:“素有诗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今这马车之内的贵人竟然连面都不出,就要认这马夫抽打这可怜母子吗?”
这男子周身端正,浓眉大眼,林芯瞥向他的手,好奇刚刚那枚石子是否是从这个人的手中飞出。
却被那车夫的怒吼声扯回了视线:“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可知我家主子是谁,惊扰了尊驾你该当何罪?”
男子冷目,直着腰板冷声道:“不管是谁,有多么大的权力,误撞了他人难道不应该赔礼道歉吗?我倒是没有撞了人反而理直气壮的职责!”
围观群众纷纷附和,讨伐车夫和还不露面的这马车主人。
林芯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移到了马车上。这马车装修精致,外表金碧辉煌,令人疑惑的却是没有家标,无法看出是哪位贵府的小姐、夫人。
而此刻的马车内,两名年轻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刚刚她们以为不过是普通的乞丐不知羞耻地拦住她们要银两,便没有制止马夫赶走她们。如今闹得这么多人围在马车周围看,她们有些后悔刚刚以为只是小事,没有出去。如今出去了估计也只能被人骂。
一个皱眉向另一个抱怨道:“我早就说不用管这母子,你不听,看看吧,惹上市了,这下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啊?”
另一个柔弱的声音响起:“那姐姐说要怎么办,我都听姐姐的。”
李嫣儿闻言眼睛一转,凑到李婵儿耳边悄声道:“那不若妹妹出去道个歉,赔点银子给那母子就得了吧。”
李婵儿闻言一愣,犹犹豫豫地看向李嫣儿,迟疑道:“这,姐姐不同我一起吗?”
李嫣儿作势低头,伤心地道:“这,姐姐到底只是家中庶女,我要是出去定会落人口舌。妹妹是家中嫡女,若是出去道个歉,定能让众人感到我们的歉意和诚意。”
李婵儿为难:“这……”
又闻外面开始有人专门喊话让车主人出来,李婵儿慢慢起身,走了出去。李嫣儿则是躲在了马车里,撇了撇嘴。
李婵儿刚站下马车,就见周围的人指着她说:“没想到是一位小娘子,小娘子的心怎么就这么毒?”
李婵儿一下子脸涨得通红,站在原地忘了反驳,忽然看到了出声的人身边的
青衣男子,一下子愣住了,口中喃喃道:“兰大人?”
那位兰大人的目光也落到了女子身上,看到对方也明显一愣,随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微微冷声道:“原来是李小姐,不知今日这母子怎么冲撞了贵人,竟要马夫要了她们的命。”
李婵儿反驳出声:“我没有。”看着男子眼底的失望,心中惊慌,沉了口气转身向倒地的母子走去,弯下腰搀扶起对方:“抱歉,这位夫人,先前我在马车中小憩,竟不知府中的马夫行事如此粗鲁,不仅不小心撞伤了你们,还险些拿马鞭抽到你们。是我御下不严。”
说着从腰间解下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银子,递给农妇道:“这银子就当是我代马夫给你赔礼道歉,拿去给自己和孩子治治伤吧。”
农妇看到钱,就像是看到了能救孩子命的东西,也不在意先前被车撞到,还险些被人抽打,赶忙接过,连声谢道:“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旁人见农妇收了钱,也不追究,自然不好再骂些什么,只得小声地骂了几句这小姐怎么早不出来。如今双方和解,周围的人便散了开来,林芯见事情解决,那母子也拿到了钱,可以治病,也返回了马车。
返回途中回头,看那女子欲言又止地想跟那青衣男子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转身回了车中。马车继续前行,仿佛刚才的那场闹剧没有发生一样。
林芯回到马车上,跟于氏吐槽那马车主人,是一个年纪看着不大的女子,没认出是哪家的人,没想到拿钱砸人平事如此的熟练。又说幸好这母子也是要求钱,也幸好没有出事。
于氏笑着听林芯在那叽叽喳喳,笑着道:“京城这样的家族女子,要说你没见过,怕只有几家了。排除一下,应该就是进来刚刚接回京中的李家女了。”
林芯瞪大眼睛:“李家女,是那位工部的李叔叔的女儿?”
于氏点头:“没错,当年李家嫡女出生时,她母亲就难产去世了。当时李明扬宠信妾室,妾室也早先生下了长女。李闫氏尸骨未寒,那妾室就被提了位份。李家祖母担心嫡孙女遭人迫害,带这那孩子出了京城养着。没想到长这么大。倒是如此行事。”
说着于氏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马车继续行驶,接下来一路安宁的到了林府。
于氏下车,站在府前,看着林府旁边的府邸上金光闪闪的“钱府”二字,叹了口气,对林芯道:“芯儿,先回府中安顿一下,下午你就跟我去钱府拜见你现今的公婆。”
林芯拢眉应道:“知道了。”
林钱两府相邻,林家父母与钱家父母的关系也很好,因此家中孩子先后出生后,便一直把孩子们放到一起玩。如此也成就了林芯、钱砚二人的青梅竹马。
当初第一面见到小小的林芯时,还不会说话的钱砚就喜欢拉着可爱的小林芯一起玩,一把他抱走就会哭。到后来钱砚零星的能说几个字的时候,天天就冲着林芯:“西西,西西”的叫着。两家大人还戏言倒不如给他们下娃娃亲,长大后喜结连理。
可是后来,随着钱砚长大,男孩子的顽劣脾性就暴露了出来,专门挑林芯欺负,经常气得林芯哭着向家人告状。同时钱砚一边欺负着林芯,还不让林芯和别的小男孩说话,两家父母皆是既心疼哭着的林芯,也对钱砚哭笑不得,告诉他很多次都不知收敛。
直到两人七八岁的时候,两家聚会,不知是谁突然提起了两人的“娃娃亲”,当场气得林芯大哭,众人之后则是纷纷不再提此事。只当作当年的玩笑话。
钱家父母多次教导钱砚不听,虽也知道对方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爱,却还是被气得不去提醒,让他自己以后自食恶果。
直到林芯此时所有的记忆,钱砚都还未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