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出神地看着唐子衿把沾在菜上的香菜叶用筷子夹开，不由自主又想起那半盒的香菜。
他有时候也会觉得唐子衿是对他格外好一些，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喜欢的人对自己好，高兴就完事儿了，也没什么必要追根究底。
再说，要怎么追根究底？跑到唐子衿跟前欲语还休地问他：唐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先不说这话问出来就很奇怪，林悠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因为自己的关系害唐子衿被人恶意揣测，还不止一次，林悠心里不太舒服。
屋外天半暗不暗，正值晨昏交际时，墙根的杂草里已经传出隐约的虫鸣，随夜幕一道带来秋夜的凉爽。
剧组一群人围着临时搭的桌子吃饭，饭菜是李亮喊饭店送的外卖，今天剧组还有夜戏，就只在片场环境简陋地吃了。
剧组里人戏称是沾了林悠的光，林悠皮笑肉不笑，半真半假地给于怀和李亮敬酒：“哪儿能啊，我是沾了于怀哥的光。”
这会儿，林悠面无表情地听一桌人推杯换盏，于怀已经挨个敬了几轮了，还是在剧组人因为待会儿要工作只喝水，他喝酒的情况下。
奉承话说得天花乱坠，林悠默默吃饭，心想他怎么还不倒，这小子是个酒缸吗？
秦思远早早吃完，随便找了个理由遁了，一个眼神也不想给于怀多留，这会儿不知道在外面哪个角落蹲着堵心。
于怀第三次朝唐子衿举起了酒杯，人也下了座位靠过去，软声说：“唐哥，我是你的粉丝，我从SOG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
林悠的筷子狠狠戳进碗里，险些把一次性的塑料碗戳个对穿。
哪儿来的玩意也敢在他这个五年老粉面前装粉丝？
你会唱他们的歌吗？就算你会，有他林悠唱得好听吗！
刚刚就不该给于怀面子敬他酒，表脸的东西，随便一张嘴就谁的粉丝了，空口白话，有本事上证据啊！
林悠内心疾风骤雨，好在唐子衿的反应很冷淡，不然今晚的林悠注定要跟桌上那份柠檬鱼比比酸。
林悠快速扒掉饭，放下碗筷，笑着说：“我吃完了，去跟思远哥对一下戏，大家慢慢吃。”
随后不回头地往外面走去，投身黑暗的背影十分决绝。
祝一萌不明所以，碰了碰唐子衿：“我们家小朋友什么时候跟秦思远关系那么好啦？”
唐子衿抬眼对上朝他暧昧微笑的于怀，也勾着右嘴角笑了笑：“你这么笨，当然不知道。”
负负得正，有种朋友，叫做敌人的敌人。
屋外，林悠没找到不知躲到哪个角落去的秦思远，外面光照不足路有点黑，他拿出手机准备照明，一打开十来条消息争先恐后蹦出来，惊得他愣了愣。
全是柯景阳发来的。
-晚饭好吃吗[吃柠檬.jpg]
-hello？
-林悠……
-你为什么不肯跟于怀介绍我啊……
-我一直没问，但你是不是跟唐子衿关系真的很好啊？
-祝一萌呢？
-我说……我们算是朋友吧
-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都是骗人的[哼.jpg]
-算了算了，你慢慢吃吧，拜拜
林悠头很疼。
柯景阳想通过他跟于怀打好关系，而他刚刚的确是把柯景阳打发走了。
他花了半分钟思考自己需不需要跟柯景阳解释，又该怎么解释，拿着手机慢慢在路边找了个石阶坐下，在对话框里打出字又删掉。
-我看见你正在输入了
隔了两分钟，对方消息倒是先发过来。
-什么东西要输入这么久啊，你在写作文吗？
林悠一笑，索性回过去：打游戏吗？
-打，不打是孙子！
林悠打开游戏，从兜里掏出耳机，进了游戏拉柯景阳组队。
“咳……”他清了清嗓子，其他人基本还在屋里，声音在影视城安静的夜晚很突兀，“听得到吗？”
“听不到，本人已死。”对面无精打采地说。
“那我在跟鬼说话吗？我这边周围一片黑，你别吓我。”林悠点了开始。
等待开场的间隙里没人说话，丝丝尴尬在两人间悄无声息地蔓延开。
“跳哪儿？”林悠问。
“随便。”柯景阳说完，林悠就看见自己ID后面多了个跟随的标志。
“那就P城吧。”林悠说。
“行啊。”柯景阳说，“早死早超生。”
直到收了一个人头，柯景阳的声音才像打回了鸡血，林悠清了清嗓子问：“我这有个三级头你要吗？”
“要，等着！”柯景阳移动过来。
见气氛终于缓和了些，林悠才开口：“那个……景阳，不是我不肯给你牵线，我跟于怀关系不好，你也……小心一点他。”
“啊？”这下轮到柯景阳意外，“你们一个经纪人的，他还来探你班，你们关系不好？”
“嗯……有些话我也不好多说。”林悠看着柯景阳在他面前捡完装备，跟着他往楼下移动，“于怀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最好也别招惹他——后面！”
几发子弹擦着柯景阳打在他后面突然冒出的玩家身上，对方很快血见了底，柯景阳反应过来回头就是一个补刀：“Woc……吓死我了。”
“我刚刚说的你听明白了吗？”林悠问。
“知道了知道了。”柯景阳敷衍地说，“行吧，那我还是很好奇啊，就是，你跟唐子衿关系到底怎么样？都进组这么久了，我也没听你说过……”
林悠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个角色八成就是唐子衿帮他争取来的，想了想：“我跟唐老师啊……嗯，还算挺好的吧。”
“还算？”柯景阳狐疑。
“就是挺好的啦，唐老师人很好，对大家都挺照顾的。”林悠顿了顿，“对我就跟对大家一样，也没什么特别的。”
是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一起吃吃饭报报案晚上房内对对戏的关系而已啦。
“那……”对面人欲言又止，“下次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唐巨星啊，哪怕就是拍张照我也够吹了。”
林悠笑了声：“行啊，这有什么难的。”
柯景阳哈哈道：“林哥！你是我亲哥！”
两人打完一局就告了别，林悠摸到手机在微微发烫，摘了耳机团成团。
“‘还算挺好的’？”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沉缓地响起。
林悠手机啪的一声从腿上滑到地面。
“我可不记得我对所有人都很照顾。”唐子衿的鞋出现在林悠身旁的台阶上。
林悠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也没顾得上看它摔坏了没，做贼心虚：“唐唐唐唐老师……你、您，什么时候来的？”
唐子衿想了想：“从‘于怀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开始。”
林悠心情沉痛。
好在刚刚没说太多多余的话，但谁能想到，一代巨星竟然躲在别人后面偷听人家打游戏呢？还听那么久。
“走吧。”看人窘迫成这样，唐子衿也不再逗他，“金导在找人了。”
“好！”林悠答应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唐子衿身后往回走。
“你这样……”唐子衿走了几步停下，林悠差点就直接撞上。
“怎么了？”林悠心虚地问。
唐子衿看着他谨小慎微的模样，轻笑了声：“没事。”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媳妇。
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