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安静,所以这些下人也故意不碍她的眼,零零散散的瞧不见人。
除非君沉要来,她们才都会出来。
秦忻忻不在意,回到屋子里继续制作一个月前那枚尚未完成的玉簪。
当时秦忻忻得了一块好玉,是君沉从外面让人带回来送给她,她原本想做一个镯子,可因为不知道自己怀孕,她不小心脚滑摔了一跤,这块儿玉便有了裂痕。
当时摔了一跤之后还不知道,只觉得肚子有些温温的疼,还在心疼她的玉,坐马车出府请人将玉打磨成玉簪。
后来连续几日开始见血,很少,慢慢的变多,她误以为月事要来,还误食一些有了身子不能吃的东西,这便彻底没了。
其实在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那一刻,她是茫然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存在,就要没了。
她心痛,当时哭的一抽一抽,可君沉不在身边。
身为割据一方的诸侯,君沉很忙很忙,她对他有感情吗?秦忻忻也不知道。
可后来大夫说她体弱,此时不适合要孩子,即便不摔跤,可能也留不下来,她仍旧心中没能好受。
只有做点什么,心中才能平静。
就如同现在,秦忻忻满脑子都在想,应该同他提和离的。
想来她这个侯爷夫人,只有给他暖床的作用,若不是圣上赐婚,他应当不会娶自己。
现如今他要纳侍妾进府,应当是厌倦了自己。
其实秦忻忻很早就有和离的念头,她也认为君沉会愿意放她走,谁曾想,这在一起几乎半年,他都没提这事。
换个侯府夫人,不好吗?
玉簪是被外面的工匠打磨成圆润的长形,秦忻忻自己亲手雕刻,她一边做着,一边心思杂乱的想到嫁给君沉之后的事,不知不觉的眼眶就红了。
好难。
手上工具忽然一歪,刺伤了她的手指,血珠瞬间渗透出来。
吃疼的蹙眉,秦忻忻放下工具,起身去清洗伤口。
这玉簪打磨雕刻花纹,上面有细细的屑。
“侯爷这次回府怎么没带回那个女子?”
竹水桶安静的流淌着,秦忻忻手伸到下面,清洗着自己的一双手,而外面传来冷翘跟另一个丫鬟的声音,红凝。
“你是说侯爷军中救下的那个女子?谁知道啊……”
红凝大大咧咧的回答。
她们在这小厨房外吃着东西,惬意的很,倒是没想到这厨房外侧的竹水桶站着秦忻忻,毕竟这会儿她们的侯爷夫人应当又在屋子里雕刻那些乱七八糟的簪子。
“依我看秦忻忻这个侯爷夫人也当不了多久了,她孩子都没了,也没见侯爷有多关心她。”冷翘嘴角嘲讽的道。
可还是探视了,多少冷翘还是嫉妒,可这是一个夫人的待遇吗,明明就像是个不受重视的妾。
又或者将来秦忻忻会被贬为平妻,或者妾,又或者慢慢消失在这后宅之中。
“慎言,侯爷对她热络的很,你看侯爷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哪次回来不是跟夫人在一起,冷翘,你还是歇歇你的心思吧。”
红凝听到冷翘这话,忍不住左右看看,最后压低了声音,小声的提醒。
“依我看侯爷只是不会哄姑娘家开心,你也不是没看到,那么多好东西往夫人院子里送,在小库房都堆成山了。”
她们夫人有点太不上心了,不过也是,小户之女又能有什么才能,能得到侯爷这般的恩宠,便感恩戴德的不行。
她们小声说着,嘀嘀咕咕,而站在墙侧另一端的秦忻忻微垂下眼睑,默不作声的回到之前的小屋子。
心中还是有些闷闷透不过气。
冷翘说的的确有道理,君沉就是喜欢她的身子,所以从来不会真的关心她。
她做的簪子,也卖了一点钱,若君沉愿意跟她和离,她也不会贪图这里的荣华富贵,离开便是。
她不信养不活自己。
那下次,君沉回来之后,就同他说这事吧。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可一连几天,君沉都没回来,最后城中隐隐传来消息,说君沉遇刺,重伤昏迷。
这北境距离边关十分的近,北境之中都城十分繁华,君沉的侯爷府也坐落在这繁华的都城中心。
周边静谧,外围逐渐热闹。
军队浩浩荡荡呼啸从大街而过,护送君沉回到府内,他的确受了伤,也处于昏睡之中。
谁都知道侯爷府没有女主人,唯一的一个女主人,侯爷夫人,还是个哑巴,如何担得起事?
秦忻忻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手一抖,眼底也划过不敢置信跟愕然,可君沉的手下一名将军朝她抱拳,“夫人,侯爷就交给您了。”
看他声音洪亮坚定的模样,秦忻忻无措的心,也在刹那间紧绷放下,她点点头。
她会照顾好君沉。
自然是找大夫,这些事他们已经办好,而她好像只用守在君沉的身边。
照顾他就好。
秦忻忻为他擦拭脸颊,略微停顿,目光在他俊美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开。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君沉脸色苍白,其实他生的好看,若是不使坏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个人畜无害的俊美男子,可谁都知道,他最是心狠手辣,表面笑着,背地里怎么搞死敌人都不晓得。
自然,他在秦忻忻面前,从未展现过这样一面。
她很慢热,君沉便克制自己不太与她熟络,循序渐进,谁曾想让她更加怕自己。
君沉其实早就醒来,秦忻忻在外室忙碌着,他躺在床上,懒洋洋看着珠帘外那么纤细柔弱的身影。
侍女喊她出去喝药,是君沉弄回来的药,可以治疗她的哑疾,忻忻不是哑巴,即便是,也是他可爱的小哑巴。
他会治好她。
那奇药十分见效,大概也是因为之前药补很多,秦忻忻近日来同人接触多了,有些时候,自己嗓子里竟然能发出单音节,还愣了半响。
之后又回到里屋,秦忻忻来到床边,发现君沉还在睡着,摸摸自己的嗓子,又看看他,小脸上一派黯然忧伤的神情。
本来想跟他和离,可他如此重伤,此时根本无法提出此事,而且也不妥当。
为了保护好嗓子,最近秦忻忻不打算说话了,继续喝药,还有照顾君沉。
她一直打手势,比划手语,还有笔墨同人交流。
这天她在查询如何写和离书,还自己写了一封,端坐在桌子前,结果半道上有人忽然有事找她,她起身出去处理一趟。
君沉躺在床上睁开眼,他撑起手臂起身,一手撑着自己的头。
坦白来说自己很享受忻忻的照顾,每天帮自己擦拭身体,可总这么躺着也不叫回事。
而且,她在写什么?
君沉黑发散落,原本他的模样就生的好看,此时平添一份妖孽气息,他来到桌子旁,手里捏着那叠纸。
忻忻竟然在写和离书……
浑身似乎都在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君沉黑眸冷冰冰盯看着纸张上的字迹。
她这语句之中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并无感情,而且他性子比较冷?
明明他待她这般温柔了。
看到后头直接拧眉,君沉放下纸张,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受伤之事要做给有心人看,忻忻是他喜欢的人,他绝对不会放她离开。
空气忽然寂静,君沉手上动作一顿,看向珠帘那里,只见秦忻忻小嘴微张,惊愕的看着他。
君沉,“……”
“你……”
秦忻忻发出声音,可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仿佛声音嘶哑一般,她哑着,还是没法连贯的说出话,只能发出这样单调的字眼。
想问他醒了,可说不出来。
君沉俊美的脸庞上浮现一抹淡然温雅的笑,他朝秦忻忻微微笑着,“姑娘……”
只能装失忆了。
秦忻忻最后去找大夫来看,慌乱的不行。
最后大夫诊断,好像的确失忆,毕竟看着一脸微笑的君沉,大夫腿都要吓软了。
他说失忆就失忆吧。
“姑娘是我的妻子?”君沉声音低沉悦耳,而且秦忻忻发现他好像失忆之后,性子像是变了一个人,性情好生温和。
秦忻忻面对的他一向冰冷邪妄的很,坏的很,现在这般柔和,她红着脸,竟还有些不适应。
“我……我是。”秦忻忻想说不是,想骗他签下和离书,然后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小脸苦恼,最后还是写下这几个字。
“既然如此,姑娘为何要同我和离?”君沉眼底故作惊讶,随即略微深沉难过的道,“莫不是在下做了对不起姑娘的事?”
之前君沉才说,她是他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她是个很好的人,甚至跟着她。
但偏偏他做的那些事好像理所当然,看着她的目光更是和蔼可亲……令秦忻忻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他这话一出,秦忻忻更加的心里一慌,无措,连忙写道,“不是,侯爷,只是你我并无感情。”
全凭圣上赐婚,她出身小户,配一个君侯,自觉不够格。
“可我感觉对姑娘一见倾心,若是真没有感情,我怎会如此。”君沉目光忧伤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