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怜问话过后,谢嘉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用?毫不掩饰的直白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她面上的微笑渐渐有?些挂不住了。又来了,他又用?这种目光盯着她了。明明上辈子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的人,这辈子望向?她的眼神却总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令人感到?极为不舒服。
“谢侍郎,有?话不妨直说。”她的面色冷了下?来,语气则比面色更冷。
谢嘉终于收回?了眼神,双手呈上了一本折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这是明日国宴的流程清单,请太后娘娘先行?过目。”
一旁侍候的小太监立即接过了折子,恭恭敬敬地呈给了太后娘娘。
苏语怜默不作声地翻开了折子,自上而下?扫了一遍,很快便合上了。她颇为冷淡地回?道:“事关国宴,谢侍郎应当呈给摄政王过目才是。”
“摄政王下?过旨意,国宴相关事宜,一切听从太后娘娘吩咐。”
她抬眸,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番殿下?站着的人。他这是什么?意思,主动撇开楚琅向?她示好?
不可能的,她立刻便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从她看来,楚琅分明是有?提拔他的意思。王尚书如今更是站到?了她的身后,和楚琅公开对立,他此时只要抓住机会,王尚书一旦倒台,他便能直接取而代?之。
他没有?必要和她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傀儡太后示好,这完全不是谢嘉这个人能做出来的愚蠢的选择。
然而,他不怵她的目光,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坦坦荡荡地和她对视。
她心中种种念头转了一遍,包括那日楚琅突然问起她同谢嘉是否相熟的事,难道楚琅只是在试探她?她心情复杂地再一次翻开了折子,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半晌后,她将折子递给了小太监,“没什么?问题,照着办罢。”
谢嘉收回?了折子,却并未主动提出告退,只垂下?了眼眸,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苏语怜忍了片刻,再出声时已不太客气了:“谢侍郎若没有?旁的事,可以退下?了。”她如今多看他一眼,心里就?说不出来的难受。
“回?太后娘娘的话,微臣还?有?事启奏。”他回?了这一句话,却又闭了嘴,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语怜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示意殿内侍候的宫人们退下?。
内殿没了旁人,她连客套都懒得再装了,冷淡地抛出了两个字:“说罢。”
谢嘉脚步一动,朝她走了两步,在她越颦越紧的眉头中,停顿了下?来。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苏雨怜下?意识便往凤椅的椅背上紧紧贴去,整个人都呈现出了一种防备的姿态。
“你怕我?”谢嘉的眼神中有?两分困惑,三分探究,以及十足十的复杂,“为什么??”
闻言,她的身子僵了僵,“你在说什么??哀家?听不懂。”
“三年前,那场丞相府的春日宴之前,发生了什么?,令你对我……”骤然变心?这个问题令他困惑了好几年了,那一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令她对他的态度极转而下?,从痴缠迷恋变为敬而远之,不过短短几日时光。人的心真的能变得如此快吗?
他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怕他。她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这种恐惧是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就?像此刻她的姿势和眼神中流露出的防备,是遮掩不住的。
苏语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这是什么?意思?时隔三年,他要来跟她翻这笔旧账?他凭什么?,他有?什么?立场来质问她,为何突然变心?
苏语怜微微抬起了下?颌,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不悦地道:“谢侍郎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辞,莫要在哀家?面前胡言乱语。”
当然,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
尽管她只是个傀儡太后,但也不是任由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在她面前放肆的。
谢嘉又朝她迈了一步,向?来清冷的嗓音压的很低,“给我一个答案。”
“站住!”苏语怜低低呵斥了一声,“退下?,谁允许你靠哀家?这么?近了?”
“近来,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谢嘉不动了,既不后退也不前进,自顾自地低低诉说:“那是一个冬日,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你躺在床榻上,握着我的手,对我说——若有?来生,只愿死生不复相见。”
霎那间,苏语怜不可置信的目光利剑一般刺向?了他。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有?上辈子她死去的那一天的记忆?难道,他竟也重生了?
谢嘉沉沉地回?望着她。不止,他梦境中发生的一切远远不止这些。三年前,那个奇怪的梦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做过梦。直到?最近,苏语怜再次出现在他的梦中,几乎是每一夜。
那些梦境并不重复,都是一些他们二人相处的日常画面。作为旁观者,他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温柔和爱意,当然,他也能分辨自己眼中的挣扎和冷意。
这些梦境的细节太过鲜活生动,以至于他醒来时,常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而昨夜梦中的内容,便是她死在他怀中,对他说了那句:若有?来生,只愿死生不复相见——
苏语怜藏在宽大的衣袖下?的手指,克制不住地颤抖。她此刻心乱如麻,几乎要下?定结论,谢嘉和她一样,是重生过来的。
她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从他凝视她的眼眸中找到?了隐隐的困惑不解。应当不会的,他若也是重生过来的,不可能现下?如此冷静地质问她。她不确定他对上辈子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或许,真的只是做梦呢?
“谢侍郎今日未免太过放肆了。你可知,只你方才对哀家?所说的那些话,就?够你死一百次了?”她干脆选了避而不答,用?自己的太后身份威压。
谢嘉沉默了片刻,往后退了一步,淡淡道:“你若不肯回?答我,那我便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去寻找答案了。”
“你敢?”苏语怜一听便急了,猛地一拍身侧的扶手,又低又冷道:“你若是敢泄露你和我曾经的关系,我会杀了你。”
“曾经的关系?什么?关系?”谢嘉反将了她一军,“太后娘娘所言,微臣听不懂。微臣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了。”说罢,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苏语怜被他这副态度气得够呛,等到?人都走远了,还?坐在凤椅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楚琅已经怀疑她和谢嘉的关系了,若是谢嘉此时再做出什么?令人误会的举动来,那她真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她使劲地扣着扶手的边缘,内心又急又气,乱七八糟的念头纠结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好几日不见的燕诗青从殿外推门而入,福身行?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苏语怜见了她,只好暂且收起满脸的阴郁烦躁之色,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来:“你来了。”
燕诗青查看了看她的脸色,温声问道:“妹妹方才见礼部侍郎从未央宫中出去,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惹得姐姐烦心了?”
“无事。”苏语怜闭了闭眼眸,重新睁开时恢复了一片平静,“你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燕诗青柔柔一笑,轻声细语解释道:“姐姐近来每日忙于政事,妹妹不敢轻易打扰。今日休了朝,才想着来陪姐姐说说话,解解乏。”
苏语怜起身,走向?她,然后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坐到?了椅子上。“近来我的确太忙了,你这些日子,一切可都好?”
“承蒙姐姐恩拂,妹妹一切都好。”
两人面对面地说了几句体己话,苏语怜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烦心事,有?些心不在焉的,却听燕诗青话题一转,竟然转到?了楚琅的身上:“对了姐姐,前几日,我在未央宫殿门口处等你,最后等到?的却是摄政王——”
苏语怜一愣,微微扬起的唇角下?撇了一些,淡淡回?道:“你说那日?那日是我初次接触朝政,太累了,一不小心在仪元殿中睡着了。最后是摄政王体恤我劳累过度,亲自送我回?来罢了。”
燕诗青点了点头,吞吞吐吐道:“姐姐,不是妹妹多心,妹妹总觉得这摄政王,对你好像有?一些不该有?的……”
她脸色微微一变,楚琅对她暧昧不清的态度竟然已经如此明显了吗,连不常同他接触的燕诗青都能轻易看出来?
但她还?是矢口否认了,“你多心了,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摄政王他——早就?心有?所属了。”脱口而出那句话后,她蓦地感到?自己的心,莫名出现了一丝难以言明的酸涩。
燕诗青继续点了点头,没再同她争辩。但随后她又望着苏语怜欲言又止,神色犹豫挣扎了片刻,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轻声道:“姐姐,妹妹说几句听来的闲话,你随意听听便好。”
苏语怜微微挑了挑眉,“好,你说罢。”
“妹妹待字闺中时,曾听过一些传闻。其?中有?一个传闻是,当年还?是晋王殿下?的摄政王,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曾经救过晋王殿下?的命……后来,妹妹无意中有?缘得见那位女子的画像——”
苏语怜心中闪过了一个不太妙的念头,突然有?点不太想听接下?来的话了。但她又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只好用?眼神示意燕诗青继续说。
燕诗青微微顿了顿,一边观察她的脸色,一边轻声道:“那画像中的女子,分明同姐姐有?几分相似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安康安康~小天使们要求加更的呼唤看到了!但是我今天坐了一天的车,晚上又要联络家族感情,实在是没空加更呜呜呜~明天!明天加更!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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