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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发生在下午两点,黄金救援时间只?有?七十二?个小时。
震后?半个小时,附一的院领导和地震局、卫生局取得联系,证实消息后?,立即成立抗震救灾领导小组,部署开展救援工作。
震后?一个小时,全院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预案,休假的、在外的医务人员全数返院,全体医务人员留岗待命。
采购部门迅速外出,大量采购消毒液、纱布、口罩等物?资。
震后?三个小时,仓库中的救护车全数出动,医疗物?资齐齐装入车中。
邻省开始将灾区的伤员转运到江州市的医疗机构,陆续有?直升机降落在附一楼顶的停机坪,轰隆隆作响。
急诊科门口,安装上了大型照明灯,拉起警戒线,开辟出一道专门绿色的通道,用于运送伤员。
为预防接下来的床位紧张,总务科工作人员在急诊科门前的空地上,搭建起临时的蓝色帐篷。
医院大门前,停着白色的医疗物?资保障车,等候救援医疗队员集齐。
宽阔的场地上,白衣涌动。
有?人送别妻子,有?人送别丈夫,有?人送别子女,有?人围观热闹。
有?的医生,刚下手术台,就接到加入医疗救援队的通知,没来得回家,没来及通知家人,拎上医院发放的物?资包,带上证件,直接登车。
魏明明带着张跃,挤在人山人海里。
张跃不停往简清的物?资包里,塞压缩饼干、矿泉水、纸巾:“师姐,我刚才碰到了胡副,他没空来送你,让我和你说?,注意安全,平安归来!”
胡见君还在医院四处奔走,指挥工作。
简清应了声:“好。”
她?是胡见君一手带起来的,在他手底下,从一个小医生,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医生。
今天下午,胡见君通知她?上前线时,没有?多少?温情的话语,只?是用严肃的口吻命令道:“你是我的学生,你在第一批名?单里,你给我到前面去。”
魏明明往她?脖子上挂了个平安符:“14床的刘奶奶的家属听说?你要去灾区,特地跑去附近的寺庙求了个平安符,要我转交到你手上。”
简清捏了捏平安符:“替我说?声谢谢。”
鹿饮溪一声不吭,低头检查医院发放的物?资包。
物?资包里,有?急救包、雨靴、雨衣、帐篷、睡袋、手电筒……
缺了女性?用品。
她?跑到负一楼的便利店,买了几包卫生棉,塞进去,刚拉上拉链,就听见了催促声。
医院的党支部副书记,副院长之一,张琴,亲自带队出征,抗着【江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抗震救灾医疗队】红色大旗,拿着喇叭喊:“同志们,人员集齐,全部上车,准备出发!”
“我要走了。”简清戴上口罩,平静地看着鹿饮溪。
鹿饮溪也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心里,说?不出来。
简清等了几秒,没等到她?的话语,伸手,揽过她?的肩,抱了她?一下,然?后?利落地背起物?资包,登车。
鹿饮溪目送她?离开。
她?这天穿着一双黑色登山鞋,内套一件黑色速干衣,外套一件长袖白大褂,白大褂上挂着胸牌。
医师资格证、执业证都贴身放到了口袋,以防发生意外,无法辨认身份、单位。
每次出发,最坏的打算,就是回不来。
震后?四个小时,傍晚的六点,附一第一批救援人员全部到齐,登车出发,驰援灾区。
他们都是写在医院应急预案名?单上,第一梯队的救援人员。
离医院近的,还可以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和家属告别一声。
离家远的,只?有?零星一两个同事在身后?送别。
也有?些人,是临时报名?,想要第一时间上前线。
到了车上,有?人在打电话联系家人,告诉家里人偷藏的私房钱、银行卡密码;有?人打电话给同事,交接手上病人的情况;有?人一脸凝重,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
张琴书记拿着喇叭:“我们待会要到机场,坐飞机抵达S省J市机场,下飞机后?,转大巴车进B县、下乡村,开展救援工作,当地的信号设备毁坏殆尽,没有?网络,没有?信号,目前还在抢修中,大家现在有?什么人要联系的,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趁现在赶紧联系、赶紧交代!”
这话一说?,拿出手机的人更多了。
有?的人甚至开始写遗书。
这是最后?允许他们软弱的时刻,等到了当地,穿上了白大褂,就不再允许软弱。
简清安静地望着窗外。
犹豫许久,她?编辑了两条消息,发给鹿饮溪。
第一条:【L市第三医院,主治医生苻鸢,患者阮笙,我的母亲。】
她?把她?的母亲,托付给唯一信任的人。
第二?条:【家里保险柜密码,和我给你的银行卡密码相同。】
所有?财产身家,也托付给她?。
鹿饮溪看到消息,不再有?任何怨怼、难过的情绪,迅速打字回复。
第一条:【收到。】
第二?条:【简医生,我爱你。】
始料未及的一句表白……
仅有?几个字,简清却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五分钟。
盯着看了许久,她?望向窗外,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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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陆续有?了确切的官方的新闻报道,普通民?众逐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一场巨大的天灾,降临在这个世界。
鹿饮溪开着车,漫无目的在市区街上晃荡。
车载广播中,播音员嘶哑着嗓音播报情况:“下午2点,位于北纬xx度东经xx的S省B县发生了7.8级地震……全国各地震感强烈……截止目前,首批人民?解放军驻地部队、首批医疗救援队已进驻灾区……交通道路堵塞,请社会车辆勿前往……”
鹿饮溪看向窗外。
抬头,高架桥上,一辆一辆满载物?资的货车、救护车、警车,驶向与邻省接壤的D市。
低头,路边绿化带旁,有?一座亮着红色小灯的献血爱心屋。
她?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下车,走过去献血。
未来几天,血液将成为紧缺物?品之一,届时,全国各地的中心血站,都会向社会呼吁爱心人士献血。
她?现在不是医学生,更不是医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市民?。
一个普通人,在大灾大难面前能做的,无非是献血、捐钱……贡献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
因为晕血,抽血的过程,她?一直闭着眼。
抽血的护士,安慰了几句,给了她?几颗薄荷糖。
她?笑着道谢,晕乎乎地走出了献血屋,站在人行道上,有?些茫然?。
简清走后?,她?的心中空荡荡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她?看见马路上成百上千辆的出租车,依旧驶往同一个方向,其?间混杂了些许私家车。
路口有?指挥交通的交警。
她?走过去询问?:“同志,你好,请问?这些出租车都是去做什么?”
交警高声道:“都是去接D市伤员的,小姑娘你快回家去,快下雨了!这边也马上要实施交通管制了!”
鹿饮溪点头道谢,走了几步,缓了缓身体,心中有?了个目标。
她?启动车子,也加入到出租车队中。
从市区驶向高速,一路上都能看见源源不断的出租车、救护车、警车,闪着应急灯,汇流成河,映亮了整条高速车道。
路边值勤的交警,看着迎面而来的滚滚车流,站定?,立正,向所有?司机敬礼。
雷声轰鸣,不多时,骤雨倾盆而下,远方天幕一片黢黑,时不时划过几道闪电。
车灯光柱穿透颠沛的雨水,雨水打在车窗玻璃上,砸出一连串劈里啪啦的声响,鹿饮溪看着左右摇晃的雨刷,眉心紧蹙。
大灾后?的大雨,对灾区的人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简清要走的路,不会太顺畅。
鹿饮溪语音呼唤手机的智能助手,打开手机的通讯工具,查看简清的头像。
头像暗了下去。
那?边已经没有?网络。
鹿饮溪不敢拨打她?的电话,怕影响到她?的工作。
或许,也已经打不通了。
只?好专心开车,随着车流,一同驶向D市。
D市的震感比江州市强烈,不少?房屋坍塌,有?人被倒塌的建筑砸伤,血流不止;有?人从高楼上跳下来,摔断了腿;有?人被埋在废墟之下,等待挖崛。
伤势过重,需要医疗设备支持的,送上了救护车,运往三甲医院;伤势较轻的,简单包扎止血,由出租车和私家车运送到离D市最近的医院。
附属二?院,省立医院,人民?医院……
直到凌晨三点,第四趟接送伤员时,鹿饮溪才回到附一的医院。
急诊科门口,照明灯全开,亮如白昼。
门口站满了医生,车子一停,就有?医生推车过来,小心翼翼将伤员抬入医院。
后?来推车不够用,医护人员直接上手背。
“来,小心。”
鹿饮溪认出来其?中一个抬人的医生:“明明!”
魏明明这才回过头,看清女司机的面庞,叫了一声:“小鹿!”
“你被调到急诊了?”
“伤员太多了!急诊快崩溃了!人不够,年轻医生都被调过来了!”
匆匆说?完这句话,魏明明无暇理会鹿饮溪,推着病人进急诊。
一晚上不眠不休的长途驾驶,鹿饮溪疲倦得快要睁不开眼,她?自知无力再去运送,怕疲劳驾驶出现意外,她?把车开回马路对面的公?寓,在地下停车场,累得趴在方向盘上,眯了十分钟左右,才回了一点神。她?拖着疲倦的身子,上楼,倒在沙发上,挣扎地调好7点起床的闹钟,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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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市的机场全部关闭,只?负责运送物?资、军队、医疗队。
震后?第7个小时,晚上九点,附一的医疗队,抵达J市的机场,再从J市机场乘大巴出发,驶向J市到B县的国道。
路上遇上一名?姓吴的摄影师和一名?姓张的电视台记者,拿着记者证,要和救援队一同前往B县城,张琴欣然?同意。
摄影师扛着摄影机,从车上开始拍摄记录画面。
张记者对带队的书记和医务人员进行简单的采访。
车外大雨滂沱,山路九转十八弯,左侧是滚滚江水,右侧是悬崖峭壁,路上余震不断。
不断有?岩石、树木、泥块从山上滚落,拍摄和采访被迫中断,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摄影师用身体紧紧护住了机器。
大巴车的司机看见峭壁冒出了白烟,连忙踩油门提速,车子迅速冲出这一路段。
下一秒,泥土混着石块从山上轰隆隆滚下,盖过了汽车发动机的声响。
司机惊魂未定?:“泥石流啊,差点把命搭在路上了!”
山体滑坡、泥石流,地震灾后?常见的次生灾害。
众人回头望,山路已完全被堵住,莫不心有?余悸。
又驶了一段路,前方停着几辆绿色的军队物?资车。
道路被山体滑落的泥石堵住,车子开不进去。
解放军告诉:“半个山都塌下来了,路都裂开了,没办法开车过去,我们的人爬过去,坐冲锋舟过去。”
有?几名?解放军在余震中受伤。
医疗队下车,给伤员救治包扎。
还没进入核心震区,已有?零星几个人民?子弟兵,牺牲在驰援的路上。
张琴和部队负责人协商后?,回来通知说?:“所有?人下车,不拿个人行李、物?品,随车的药品,分配到每个人手上,我们先乘坐冲锋舟从水路到一家铝厂,再从铝厂徒步走进镇里!”
简清把物?资包里雨衣、雨靴穿在身上,个人物?品全部丢弃,塞进大量的药品和小型医疗器械,坐上冲锋舟。
没有?携带记者和摄影师,因为没有?余力照顾,她?们留下跟随部分解放军,留在被堵住的山路前,等待道路挖通,以便日后?物?资的输送。
不断有?山石滚落到江水中,砸出噗通噗通的巨响。
这次没有?车顶遮蔽视线,直面灾害,触目惊心。
医疗队队员又冷又累,紧挨在一块,互相取暖,互相鼓励。
半夜十二?点,灾后?的第十个小时,医疗队下了冲锋舟,抵达铝厂。
铝厂的建筑全部坍塌,幸存的灾民?,面无表情,相互搀扶着,向山外走去。
人悲痛到了极点,是没有?表情的,他们一个个目光呆滞,欲哭无泪,看见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也不知道过来救治,只?是茫然?地向前走,机械地向外走,迫切地想逃离这个地方。
看见受伤流血的灾民?,张琴吩咐队员:“快,给他们包扎一下!”
医疗队给他们分发药品,替他们止血包扎。
越来越多的灾民?缓过神来,围过来,请医生护士帮忙处理伤口。
这边幸存的人多是轻伤,医疗队不敢耽搁太久。
张琴和灾民?解释:“我们接到消息,B县那?边的有?更严重的伤员,我们去晚了,那?边的人随时会丧命,请大家理解……”
医疗队所有?人背着重达30多斤,鼓鼓囊囊的背包,开始徒步前行。
遇水渡水,遇山爬山。
雨后?山路湿滑,伴随着余震和滚落的石块,冒着被砸伤、被掩埋和掉入江水的风险,步行五个多小时后?,所有?人饥寒交迫,双脚被磨出了血泡,脸颊、脖子,被树木划出了血条。
每个人都狼狈不堪,精疲力尽,精神状态接近崩溃,无助而绝望。
快要绝望,因为看不到希望。
看不到救人的希望,看不到回去的希望,随时会死在路上。
凌晨六点,震后?的第十六个小时,到了一处开裂的平路,左边没有?高山,没有?山石、泥石流的危险,张琴让大家停下,原地休息十五分钟。
有?的人坐下,呜咽哭泣;有?的人躺在地上,昏睡过去。
他们当中,有?人有?非典抗疫的经验,有?人有?援外的经验,他们负责安慰鼓励那?些没有?经验的队员。
简清坐在地上,沉默地喝水,吃压缩饼干,补充体力,然?后?和队友背靠背,闭上眼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两个人都睡觉了,大家也睡吧,晚安~~~
Ps:我只有抗疫的经验,还没有抗震的经验,08年地震的时候,我还在念书,所以是参考了抗疫,请教了办公室某个有抗震经验的前辈,以及看当年相关新闻报道写的。说起来,03年的非典,是我国疾控体系发展建设的里程碑事件,08年的地震,是我国重大灾害应急救援体系完善的里程碑事件,08年以后,医学生都需要学习一门灾难医学。早年的磨难,早年的牺牲,为之后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积累了很多宝贵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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