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0

大军开拔,先锋军走在?最前头。当着书生的面,白将军点了三千兵马,亲自领军前往百里原。

等到大军行了数日,白将军这才告诉众人,实际上还有两千人由?右副统领领兵从另一条路进?发了。

白寒星在?召开作战会议时,特地把这消息告知书生,想借此让书生露出马脚。

“方?监军,战场上变化太快,之前瞒着你,也是迫不得已的,你别放在?心上啊!”白将军在?结束集议之后,拍着书生的肩膀,粗犷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让人难以看出这是个陷阱。

书生忙道没?关系:“将军也是为了大局才会隐瞒的,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脸上也是笑笑,心里却在?暗骂这个老狐狸。

可他?对自己用计也没?用,就?如唐公子说的那样?,使力的对象都弄错了。

书生从大帐中回到自己的帐篷后,长叹一声。

“阿宁,这个不错,你尝尝看。”司无岫将早饭桌上的一碟腌黄瓜推到唐宁面前。

唐宁夹了一筷子,被酸得腮帮子都软了:“这个醋也放得太多了吧!”不过吃了一块后,他?觉得味道其实还不错,又夹了一筷子。

司无岫笑着帮他?把嘴角的酱汁抹掉,眼神温柔得几乎要化成?水。

书生坐在?帐门口,又故意放大嗓音地“唉”了一声。

唐宁把自己面前的肉饼也换到了司无岫面前:“这个也好吃,加上葱花特别香!”

“好,那我也试试阿宁的。”司无岫也伸出了筷子。

书生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说话都没?有人要听?的吗!”

“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唐宁脸上带着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将军留你吃早饭了没??”

书生十分苦逼:“我都快凉了,将军哪里还会费心请我吃什么早饭啊!而且二位大少爷,在?下已经在?门口坐了好半天,这么一个大活人你们俩都没?看见的吗!”

唐宁忍着笑,其实他?早就?发现了,但是司无岫暗地里捏了捏他?的手,于是配合着演戏,然后发现逗一逗书生还挺好玩的。

以前总是被书生遛着走,这回也轮到他?被人吊着了,这就?叫天道好轮回。

“快坐下吧,没?吃早饭的话就?一块吃。”玩得差不多了,唐宁便将玩笑的心思?收起,把准备给书生的那副碗筷递给他?。

书生感动不已,大步走到桌前坐下,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正?要端起碗筷吃饭,就?被司无岫抬手一挡。

“吃饭前,方?大人是不是该跟我们说一下,早上的集议都说了些?什么?”司无岫问。

“啊?”书生筷子都已经举到半空了,“不能等到吃完再说吗……”

“我们这边吃得差不多了,桌上还有很多菜,待会你可以慢慢吃。”司无岫道,“不过对策还是越早想出来越好,我们可是在?帮你想办法抓奸细,刻不容缓,你真的要等吃完早饭再说?”

“好吧……”书生一脸羞愧,只好苦逼地把到嘴的饽饽放下,道,“今日一大早,将军把众人召集起来,主要就?是告诉大家,还有两千人马交给了右副统领,绕另一条路而行。”

司无岫敲了敲桌子,问:“知道是哪一条路吗?”

“不知。”书生摇了摇头,“白将军也不会事?无巨细地对我说,估计只想借此来试探我会怎么做。”

书生无奈苦笑,他?能怎么做,他?又不是奸细!

他?还想趁此机会抓到奸细,但是没?等他?给奸细下套,白将军这就?给他?挖好了一个坑,等着他?跳下去了。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没?有?”司无岫又问。

“其余也没?什么了,就?跟我说隐瞒的事?情别放在?心上。”书生道。

“你再仔细想想?”

书生认真地搜肠刮肚一番,只感受到了饥肠辘辘,桌上香气扑鼻的食物简直是在?诱他?分神。

他?连忙移开目光,又仔细想了一遍,这才想起来道:“还有一件事?,是早上议事?的时候说的。”

右副统领率领的那两千人的行军路线是保密的,可他?们这支三千人的军队却不是什么秘密,从虎翼城离开前就?在?城中杀牲祭天,就?连百姓都知道他?们是直奔百里原的。

所以这支主力走的就?是去百里原最近的一条路线。

既然是大家都清楚的路线,那么马贼和妖族也有可能是知道的,所以运送粮草的那一队人就?要异常小心,白寒星觉得应该再增派一队人手保护粮草,于是有不少人主动表示愿意前往看护,只是白将军还未决定人选。

司无岫皱着眉道:“眼下这个时候,最好别让任何?人离开营地。”

“少主的意思?是……”

“放走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奸细。”司无岫看着书生道,“何?况白将军还在?这时打算对你动手,奸细跑了,你还留在?这里替他?背锅吗?”

“那我当然不干!”书生摇着头道。

司无岫想了想,对他?说:“要不这样?,既然将军认定你会去向妖族通风报信,那你就?先发制人,假装已经通报了妖族,抢先一步对将军提出改道行军的建议。将军会以为这是妖族的诱敌之计,必会故意中计,反过来将计就?计,对妖族进?行反击。”

“然后原计划改变,奸细就?不得不向外传递消息,把新的作战安排告诉妖族!”唐宁一拍手道,“所以他?一定会有所行动,到时候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就?行了!”

“对啊!”书生也反应过来道,“我明白了,此事?就?交给我,我去跟将军说!”

说完也顾不上吃早饭了,书生急匆匆地又出了帐篷,往白将军的大帐奔去。

唐宁看着他?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又无奈地看了司无岫一眼:“你该不会是故意让他?吃不上早饭的吧?”

司无岫一脸的无辜:“我方?才不是在?认真地跟那书生出谋划策吗,是他?自己耐不住性子的。”

“任何?人听?到你刚才那番话,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要是换成?我,我也会顾不上吃饭,先把压在?心头的大石解决了再说。”唐宁笑着摇头,还说不是故意的,从书生进?门起这个坏心眼的家伙就?一直吊着人家。

“管他?,这都是书生自己的事?情,我们出了力,剩下的就?靠他?自己了。”司无岫叫人进?来把凉了的饭菜撤走,为唐宁倒了杯热茶。

唐宁捧着热茶。水太烫,他?小口小口地喝,毛茸茸的耳朵微微动,看起来就?像一只小动物在?一点点舔水喝。

司无岫看得心动,凑到他?面前,舔了舔唐宁温软的唇瓣,然后慢慢加深这个吻。

“哎,有件事?我们是不是忘记问书生了?”亲热到一半,唐宁又想起了什么,稍稍推开了司无岫,认真道,“关于能让我化形的那些?药,他?手上还有吗?”

司无岫摇摇头:“没?了,这个问题我一早就?问过了他?,他?说在?卅山城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宫中秘药,本来也没?多少,何?况那药对书生来说也没?用,所以他?都加在?酒水中了。”

“真是可惜。”唐宁遗憾地叹了口气,他?现在?有两套力量,一套是内力,一套是妖力,二者不能互相兼容,每次只能使用一边的力量。

要不是他?精神强悍,恐怕两种内力切换着用,迟早都要精分。

“那你为啥不早跟我说。”唐宁郁闷看了司无岫一眼,“我之前还以为见到书生就?能再变回来一次呢!”

只不过由?于见到书生以后大家都在?着手查奸细的事?情,所以唐宁一时也没?想起来。

司无岫道:“他?要是手上有药,我就?跟你说了,又没?药又帮不上什么忙,我跟你提他?做什么?”有那时间,还不如用来摸尾巴。

唐宁几乎要无语了,这人喜欢的到底是他?,还是他?的尾巴?

……

书生一直忙活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帐篷里,整个人都像是瘦了一圈,饿得前胸贴后背。

好在?他?比较能装,和白将军谈话的时候不曾露馅半分,饿着肚子的时候还作了一篇很有文采的鼓舞士气的赋,白将军当场就?让人誊抄下来,以便在?下次召集兵士的时候可以用上。

在?外面还端着监军的架子,回到自己的地盘后,书生立刻就?揉了把脸,表情垮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胡乱从桌上拿些?点心来填肚子。

“哎,那些?都是凉的,你吃着也不觉得难以下咽啊?”唐宁让几名弟子端了热乎乎的汤饭进?来,西北的天黑得晚,其实这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不等我们一块吃饭了?”

书生泪流满面,他?也想吃一口热的,怎么不早点来啊!

唐宁没?有司同?学这般恶劣,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刚做好饭端进?来的时候,书生就?回来了。

“你的事?情进?展得还顺利吗?”唐宁问他?。

书生就?着凉水将干巴巴的点心咽下去后,艰难点了点头:“还算顺利,将军已经信了我的说法,准备明日召集部下商议新的行军路线。”

又问:“少主与唐二公子呢?”

“他?们好像也是去见白将军了。”唐宁道,“毕竟在?外人看来,我们都不是一路的,这一趟我们是来为了监视你的。可能是将军把将计就?计的想法说给他?们听?了吧?”

书生心中犹如万马奔腾。他?前脚刚走,后脚白将军就?把别人喊去商量对付自己的事?情,哪怕是再豁达的人,也难免会感到郁闷不已。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司无岫和唐定也回来了。

“怎么样?,白将军都跟你们说了什么?”唐宁迎上来问。

司无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唐二哥一贯大大咧咧,直接对唐宁说:“也没?什么,就?是说这几天要多留意的动静,也让我们留心各处守备比较薄弱的地方?。这白将军人还挺不错,还着重跟我们点出哪个地方?的兵力有所欠缺。”

“没?让你们去跟踪书生,看他?什么时候离开军营吗?”唐宁问。

“好像是没?有。”唐二哥想了想,摇摇头,又看向司无岫,“司公子,你记得他?说过这话没?有?”

“没?有说过。”司无岫说完,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我如今倒是觉得,这个计中计还挺有意思?的。”

“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看向了司无岫,而他?却一派八风不动的模样?。

“诸位,我有一言,不知大家是否愿意……”

“快说啊!”还不等司无岫说完,唐二哥和书生一起冲他?说道。

唐宁眨眨眼,他?话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人抢了前,不由?得一笑。

看来在?司同?学的面前,再有耐心的人也会变成?一个急性子啊!

……

这一晚书生还是没?怎么吃好,甚至睡也睡不好。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外面就?有兵士过来喊他?,说是元帅请大家去大帐议事?。

书生听?到前半句之时就?已经睁开了眼,然后快速下床穿好衣服,穿上甲胄配好兵器,抖擞精神跟随兵士去见白将军。

这一次的集议内容只有一个,就?是改变行军路线,转明为暗,白虎军还准备先与另一边的军队保持平行,再往百里原开拔。

这对奸细来说也是一个意外的决定,书生回来之后就?对他?们激动道:“今晚那个奸细一定会有所行动!昨天我和将军商量的时候,他?都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和另一队保持平行,那不就?等于将另一队的位置告诉大家了吗?”

也难怪书生会这么激动,任谁替别人背了这么久的黑锅,他?都会恨不得将那个小人揪出来,挫骨扬灰。

“那我们一切依计行事?。”司无岫平静道。

“嗯,都记住各自的任务了吗?”唐宁看向众人,也是一派冷静。

就?连唐二哥也挠着头,有点不耐烦道:“熟得不能更熟,就?等着他?们自己撞上来了!”

只有书生还有点发愣,他?本以为至少会有个人会跟他?同?仇敌忾,一同?对奸细即将要落网的事?情而感到兴奋,没?想到大家都比他?冷静,反倒显得他?有些?沉不住气。

身为陛下身边的重臣,怎么能表现得如此不稳重?书生只好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子,立即摆正?脸色,沉声道:“这回多谢各位相助了!”

“有那个感谢的工夫,你不如把晚上要说的词儿先背一背,别到时候在?人前演不下去,那玩笑可就?大了!”唐二哥对书生实诚地说。

书生在?心底叹了口气,只好将一腔热情都投入即将要发生的一战上。

这一仗,他?非胜不可。

入夜后,西北大漠风沙又起,在?广袤大地上肆虐横行,呼啸着宛如妖兽的嘶鸣。

一轮血红残月挂在?天边,天上星辰暗淡,光线昏暗不明,只有风沙吹出来的痕迹,像是一缕缕轻飘飘的白烟,在?空旷地面上游荡。

唐宁和司无岫躲在?暗处,长久埋伏,身上都凝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听?见远处孤狼的嚎叫,唐宁呼出一口白气,和司无岫十指交握,低声问他?:“你冷不冷?”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西北昼夜温差大,你身上穿得少,撑得住吗?”司无岫微微侧过头去看他?。

“我身上有妖皇袍呢,你忘记了?”唐宁伸手在?他?的眼睫毛上刮了一下,霜气遇热化水,在?他?指尖留下了两滴晶莹水珠。

看起来就?像是他?把司无岫弄哭了一样?……唐宁觉得新鲜,还想再去弄他?的另一边长睫,忽然就?被人握住了手。

“别闹,阿宁。”司无岫无奈看了他?一眼,身体内力一转,热气自然就?将身上的寒霜全部蒸化,人由?恢复如常了。

随后他?将白虎铠化成?的长袍一展,长袍顿时又变换了一个模样?,成?了一件非常厚实的大棉衣,把司无岫和唐宁两个人都裹在?其中。

“咱们这个地方?算不上守备最薄弱之处,奸细如果不作后续考虑,不会选择走这条路。”司无岫道,“可能我们埋伏一整夜都不会有结果,你若是累了,可以先靠着我睡一会儿。”

之前他?们就?根据司无岫的推测,圈定了三个奸细最有可能选择的守备漏洞,如果他?要偷偷派人出去传递消息,必然会往这边来。

而最有可能的路线,自然是要让书生自己来,让他?亲手抓到奸细,会更容易让他?与白虎军重新建立起信任的桥梁。

剩下那条路则是唐二哥领着唐家堡的弟子们守着的,而司无岫和唐宁这条路,就?是他?们两个再加上玉荷、雷鹏。

唐宁打了个呵欠:“我还撑得住,就?是觉得有点无聊了。”

老蹲在?一个地方?,看着一成?不变的景色,而且黑灯瞎火的,能看见的东西也不多,一呆就?是个把时辰,以唐宁的性格来说,能忍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

“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盯着也够了。”司无岫道。

“不行,说好了每个人都有戏份的。我走了,我的戏份让谁来演?”唐宁摇了摇头,他?留下来不光是为了抓到奸细,还是出于敬业精神!

绝对不是因为他?很想过把演戏的瘾,嗯。

无聊之际,唐宁只好把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小蝎子抖了出来,戳戳脑袋,晃晃尾巴,愣是把小黑给摇醒了。

小黑睁着两只茫然的眼睛,缓慢地在?地上爬了几步。或许是西北夜晚寒凉的缘故,小黑走几步又停下来了,昏昏欲睡,一副很想进?入冬眠的样?子。

“平时活跃得紧,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总是掉链子?”唐宁瞪着小黑,又戳了它?一下,小黑慢吞吞地张开螯钳,又缓缓合上。

好像在?委屈对自己的主人说“我真的撑不住了好困啊”一样?。

“你也别折腾小黑了,当心惹急了它?会咬你。”司无岫好笑地摇了摇头,见唐宁还不死心,还想把自己的蝎子弄醒,索性伸出手,想要替他?将蝎子收好。

没?想到就?在?这时,小黑突然滴溜溜在?原地快速转了个圈,就?蹭地一下飞窜到老远,没?入草丛中差点就?看不见了。

“它?该不会是气到离家出走了吧……”唐宁有点心虚,刚才他?也不是没?感觉到小黑身上的那股睡意,只不过他?这蝎子脾气软,他?经常闹小黑,小黑也没?跟他?着急。

突然来这么一下,唐宁当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是,是前面有情况!”司无岫立刻站起身,顺手将唐宁也拉了起来,往小黑窜出的方?向追去。

小黑一溜烟跑没?了影,司无岫虽然追丢了小黑,却就?不远处火光微亮,人群影影绰绰的场面。

那人群围着的中央,只见书生正?提着身穿黑衣的左副统领曹淮道,对白虎军中闻声赶来的兵士道:“他?才是奸细!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出现在?此地,还身穿夜行衣,不是准备去给妖族报信,又是为何??”

曹淮一开始面色还有些?发白,脸上紧张得出了汗,可看见白将军也听?到动静前来后,立刻翻脸道:“将军!果然不出所料,属下今夜潜伏在?此,就?抓到了准备前去通报妖族的方?监军!只不过属下武功不够高,被方?监军抓住了,他?反咬属下才是奸细,请将军做主啊!”

“什么?”书生怒极反笑,“你深夜准备离营,一身夜行衣又如何?解释,还想让我替你背着这个罪名吗?!”

曹淮只看向白寒星,表情完全镇定下来:“将军,属下完成?任务了,奸细就?是方?监军!”

书生看见曹淮与白将军之间的眉来眼去,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中计了!

“方?监军,那天我刚召集人手公布还有两千兵马随行,你当日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说要改行军路线。曹淮建议我顺着你的意思?改动方?略,料定你必会想办法离开营地,去通报妖族,今晚之事?就?是曹副统领跟我商量好的,就?是为了将你引诱出来!”

白将军走到书生面前,摇了摇头,痛心疾首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书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觉得心跳异常快速,四肢却非常冰冷:“我才是在?这里设下圈套等人自投罗网的,而我等到的人,就?是曹淮。”

“你如今颠倒黑白也没?用,人证物证俱在?,你又如何?抵赖!”曹淮在?挣扎之间,从书生的腰间摸出一片很薄的竹简,这竹简被染了色,贴在?腰际看起来就?像是铠甲的一部分,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来。

曹淮举起手中竹简,对在?场之人大声说道:“这就?是方?监军通敌的证据!他?穿着铠甲,一是为了藏匿这个竹简,二是即便被人发现,也可以想办法抵赖,反说抓奸细的人是奸细!”

书生摸了摸自己的腰际,想起白日里这曹淮确实碰了自己一下,他?只以为对方?是无意中撞到了自己,没?想到是给他?的铠甲插了一片难以发觉的竹简。

他?气得胸口起伏:“你栽赃陷害,血口喷人,你才是颠倒黑白!”

“将军,如今人证物证都在?这里,按照咱们白虎军军规,该如何?处置方?监军?”曹淮瞥了一眼书生,眼里有几分嘲笑,又有几分怜悯。

白寒星脸上怒气更盛:“按律该斩!这次百里原之战,绝不能因为奸细而功亏一篑,想必远在?京城的陛下也不会怪罪本将!”

“白将军,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你不经审问就?要判我死罪?”书生怒极反笑,“我好歹也是陛下派来的监军,身上官位比起你的副将还要高一些?,你杀了我,就?不担心满朝文武的责难吗?”

“就?算如今是我多年心腹犯了罪,我也同?样?会依军规处置的!方?监军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你,但我对朝廷忠心耿耿,就?算遭到责难,也相信总会有人理解我的。”白将军看向书生,“何?况你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你又如何?解释三五不时就?离开军中,经常见不到人的事?实?!”

“就?是,你一定是去给妖族报信了!”曹淮趁机道,“最近两年来,白虎军与妖族交战总是陷入苦战,必定是你给妖族透露了风声!”

在?场的其他?白虎军兵士也纷纷附和,想起近年来在?战场上因为军机延误而损失的战友,对书生都是恨到了极点,强烈要求将这妖族奸细就?地斩杀。

曹淮就?等着这一刻,他?对白将军劝道:“将军,动手吧,以免夜长梦多!”

书生早在?白将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身边亲兵控制住了,此时被人从后面用力一顶膝弯,跪在?了地上。

白将军吁了口气,拔-出腰间佩剑,走向了书生。

就?在?他?即将挥剑之际,人群之外又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人群纷纷给唐宁和司无岫让开了一条路,他?们身后还跟着被玉荷押着的一名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这人长相非常普通,要不是一身黑衣,恐怕混入兵士当中也没?人能认得出来。

“几位这是在?做什么?”白将军问。

“这才是真正?去向妖族通风报信的人。”司无岫看了眼玉荷。

玉荷会意,推着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将人摁在?地上:“我们今夜埋伏在?另一处守备薄弱之地,然后就?抓到了这个人。”

“那是我的副官,我也是让他?来守着妖族奸细的,没?想到会跟几位高手碰在?一处,这是误会……”曹淮站出来解释道。

“你家的副官是个妖啊?”唐宁狡猾一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奸细钓出来了,他?走上前,往那人肩膀上拍了一下。

曹淮是人族,并不知道何?为妖皇袍,又因为他?一心想要钉死书生,所以不允许他?的计划里出现任何?的意外,看见派出去的人被怀疑,自然站出来替那人作解释。

但他?没?想到,唐宁只是伸手这么一拍,那人就?开始浑身发抖,脸色苍白,身上皮肤似乎也变白了,没?多久……他?,或者说它?,就?变成?了一只白鸽。

“咕咕咕……”鸽妖趴伏在?地,被妖皇的气势吓得腿软,别说飞了,连站都站不稳。

白将军和一众将士都看得瞠目结舌,尤其是身为一军统帅的白寒星:“这……这不可能!我白虎军中有辨别妖族的阵法,任何?妖兽都进?不来的。”

“阵法被人动过手脚,不信,将军可以亲自去查看。”司无岫指着那只鸽子道,“不过我猜,布置阵法的人一定是将军的亲信,方?大人不被将军信任,怕是很难胜任吧?”

白将军心里惊骇万分,犹如掀起一片惊天巨浪,几乎能听?见天塌了半边的声音。

“你,你居然是妖族,亏我平时这么信任你!”曹淮眼珠子一转,见情势不妙,脸上也摆出震惊的表情,对白将军道,“将军,是我识人不清,居然被妖族混到了手下,属下真是该死!更没?想到,妖族的奸细居然不止一个,这也是属下失察的罪过……”

“别装了,这只鸽子身上有你的亲笔信。”唐宁从袖中摸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纸,在?手里扬了扬,“我劝你还是承认了吧,自首好歹还能让你少受一点罪。”

曹副统领的表情有些?难看,嘴唇微微抖动,嗓音嘶哑地说:“……就?算是我的亲笔信,也有可能是模仿了我的字迹。不过手下副官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在?责难逃,但方?监军也是人赃并获,他?是奸细的事?情一样?跑不掉。”

白将军疑惑地看了一眼曹淮,又看向书生:“确实,曹淮虽然也要查,可方?监军却是板上钉钉的奸细,这件事?大家都看见了的……”

“看见什么了,明明抓到奸细的人是书生,书生如果真是奸细,他?还用得着在?这里跟大家辩解吗,被发现了他?难道不会跑?”唐宁好笑地说,“何?况这位副统领不是也说了吗,他?根本打不过书生!”

“这……”白将军仔细一想,又觉得唐宁也说得有道理。

“而且,证据在?哪儿呢?”唐宁笑着指着还被曹淮捏在?手里的竹片,“是那个吗,曹副统领,你敢不敢大声将上面的字念出来?”

“这怎么能行,这上面都是我白虎军的重要军情……”曹淮假装为难地说。

“念!”白将军沉声道,他?终于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我也想要听?听?,方?监军打算给妖族透露多少消息出去。”

曹淮冷笑地看向唐宁:“将军发了话,这可就?怪不得我了,我本来也想为方?监军留一个全尸的,可如今若是罪证坐实,监军大人恐怕就?要千刀万剐了。”

“那你赶紧的,快念吧!”唐宁催促他?。

曹淮清了清嗓子,借着火光大声道:“山城……”头两个字就?让他?心里突然一慌,却仍硬着头皮往下念,“山城一别数千里,大漠……大漠黄沙如烁金??”

唐宁笑着看他?:“别停啊,继续。”

曹淮额头上满是冷汗,声音小如蚊蚋,后两句语速飞快:“雪团皎皎胜皓月,埙声幽幽似狐言。”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把月亮比作成?雪是常见的手法,但是把雪团子比作月亮的就?很不伦不类了。而且一般人是用呜呜的埙声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之情,跟狐狸又有什么关系?

前两句和后两句完全不相关的吧,平仄押韵什么的就?先不提了,整首诗的意境就?很说不过去……饶是曹淮是个武将,也觉得这诗就?像是个笑话,当然,如今他?自己就?更是个笑话了。

唐宁先在?心里对他?大哥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抬头看向众人,义正?辞严道:“刚才大家也都听?见了,这首诗可藏了什么内容,能让妖族打听?到我们的行军路线吗?”

众人思?来想去,都觉得诗虽然有些?一言难尽,但大体上是没?问题的。白将军脸色发青,看向自己曾经最得力的副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书生还在?砸吧嘴,品着这诗,心里五味杂陈——他?其实不是很想要承认这个诗是他?“抄”下来的,这样?一来别人肯定会以为是他?写的。

但这诗真的不是他?作的啊!

“奸细是谁,如今还用得着猜吗?”司无岫不耐烦地走到曹淮面前,在?对方?大惊失色之前,就?一掌将他?劈晕。

“你、你为何?要打伤他?!”白将军还念在?旧情,思?考该如何?处置曹淮,看见司无岫的动作后,本能地上前质问。

司无岫冷冷勾唇,掌心在?曹淮的后背上又是一拍,从他?后腰往前推,不过片刻,曹淮便张口咳嗽两声,吐出一团黑色黏液。

“人面蛊的子蛊。”司无岫看向白将军,“他?和落日城的那些?蛇妖一样?,体内都有蛊虫,性情已经大变,不再是你熟悉的那个副统领了。”

“刚才将军打算处置书生的时候不是还很豪气地说,就?算奸细是自己最信任的副官,下手也会毫不留情的吗?”唐宁撇了撇嘴道,“结果还不是自己打脸了。”

白寒星的脸色十分难看,但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没?想到真相竟如此一波三折,本以为抓到了奸细,没?想到真正?的奸细居然是自己身边的人!

而他?身边的将士们也都相当的震惊和愤怒,如果奸细是大家都不待见的方?监军,他?们只会觉得将此人抓起来是大快人心。

可换成?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僚、战友,那份遭到背叛的心情可想而知,他?们比从前冤枉了方?监军时更加憎恨和痛苦,恨不得将曹淮大卸八块,千刀万剐!

落日城的百姓就?是因为他?才会过得如此凄惨,近年来连遭失利的战事?也是因为此人,他?表面上是将军忠心耿耿的心腹,背地里却将良心喂了狗!

“按军规,曹淮……当杀!”白将军最终痛下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糖:还是大哥好啊,人虽不在,诗却立了大功,一首诗就挽救了书生一条命。

456:难道我还不够好吗,看来我要更【哔——】一点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