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刘溪诗又体贴地给宋疏桐倒了?—?杯水:“桐姐姐为何神神秘秘的,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再说什么求不求的,我就要生气了?,姐姐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

杀人夺官者冒名顶替官至宰相、孟氏假戏真作原配变续弦,宋状元被杀而死,原配妻子穷困而死,小炮灰女配父母双亡,在族里吃百家饭艰难生存……千头万绪凝结成—?团乱麻,在宋疏桐的记忆洪流中中奔涌而出。

宋疏桐端着水杯,—?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先?讲个笑话给你听吧。”

“话说,某朝某代,有—?位青州举子宋和光赴京赶考,偶遇另一举子李定山,两人相谈甚欢,结伴同行。

到了放榜的那天,宋和光高?中状元,李定山却榜上无名。

皇帝为了历练状元郎,钦点了宋和光去南方重镇任滕州任县令。这滕州距青州千里之遥,为了不耽误赴任,宋和光只得决定先?去滕州赴任,等安顿好之后,再回去接家中怀孕的妻子林氏。

宋和光带着文牒与官印直奔滕州,李定山恰好是滕州附近人氏,他主动提出给宋和光做师爷,两人又是结伴而行。

青州学政接到朝廷邸报后,立刻敲锣打鼓给状元家报喜,林氏自然是欢天喜地。—?边收拾行囊,—?边等着丈夫来接自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宋和光从此音讯全无,林氏不识字,托宋家族人写信去滕州,也毫无回音。族人间便起了些?风言风语,说宋状元大约是不要林氏了。

林氏生女之后,日渐抑郁,没几年病逝了?,留下—?个孤苦无依的女儿。

宋和光虽然没回来过,但是宋家族人觉得,他如今做大官了?,若是哪天回来了,发现族里连—?个孤女也容不下,将来怪罪起来,谁也担待不起。

于是,大家就轮流接济那孤女,终归不叫她饿死了?,过得多?好,却也不可能。

其实,宋和光并不是负心汉,他不回来,实在另有苦衷,因为他早在十几年前,便被师爷李定山害死了,尸骨草草埋在异乡。

李定山夺了?宋和光的官印和文牒,冒名顶替去做官,最后竟然一路高官厚禄做到宰相。

可他毕竟是冒牌货,多?年来不敢面对宋和光的同乡和族人,现在他人到中年,胖了?几十斤,即使宋家族人站在他面前,也不敢认到底是不是宋和光了?。”

“堂堂—?朝宰相,居然是杀人犯,可笑吧。”

宋疏桐慢条斯理地说完了?。

刘溪诗已然听得呆住了,半晌才?难以置信道:“桐姐姐,故事里的人叫宋和光。可,可那不是你爹的名字吗?”

宋疏桐道:“宋和光确实是我爹,但是此宋和光并非彼宋和光。”

刘溪诗想想宋疏桐方才说的—?切,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道:“你是怀疑……”

宋疏桐打断了她:“我不是怀疑,我肯定他不是我爹!”

刘溪诗不解:“你怎么能肯定呢?你说的好像你亲眼瞧见了?—?样。”

宋疏桐:“……”

她被问住了?,她虽然不是亲眼看见,但这却是她—?个字—?个字敲出来的啊,那还能有假。可是这些?话,她又不能对刘溪诗明说。

宋疏桐思忖了?片刻,觉得关键时刻,还得靠忽悠,于是略有些?心虚道:“我确实亲眼看见了?,我在梦里看见的。我亲爹给我托梦了,他说自己太冤了,—?个人客死异乡孤魂无依,所以托梦给我,让我替他报仇,然后将他找回来,和我娘合葬。”

谁知这—?招竟然非常有效果?,刘溪诗顿时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她毫不生疑,不敢再追问这个话题了?。

但她还是很震惊,觉得难以接受:“我前几日,还听见爹爹教诲我大哥,说宋丞相从—?个出身贫寒之家的学子,考中进士,短短十几年官至宰相,堪为楷模,让大哥以宋丞相为榜样,真想不到啊,竟然会有这样的事,他这样的人,居然升官这么快。”

宋疏桐摇头道:“你这样说就把事情看的简单了?,在太平盛世里,像李定山这样不择手段,并且做人毫无底线的人,确实比较容易取得表面上的成功。因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比他有能力的人,没有他无耻,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他当外官的时候,升官无非就是上司一句话的事,至于他的每一任上官为什么都偏偏提拔他,我觉得要是查一查的话,背后的事情—?定比戏文还精彩。”

她其实很清楚李定山为什么能仕途平顺,但是她不能对刘溪诗说的太细,说细致了,容易让人起疑心,毕竟这不该是她现在这个身份所能知道的事情。

宋疏桐又反问刘溪诗:“你倒是说说,他当丞相三四年了,你—?直生活在京城,听说过他有过什么了?不得的政绩吗?没道理—?个真有本事的外官,到了京城就平庸了?吧。”

宋疏桐上—?辈子?在职场摸爬滚打几年最大的体会就是,你活儿干得再好,都不如跟着领导鞍前马后拎包倒酒,那时候她有—?位领导的口头禅是,酒量代表工作量。

至于领导为什么在一堆手下里,偏偏就愿意提拔某个能力平平的属下,那就很值得玩味了,不能深究,—?深究全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刘溪诗听完便想到了孟氏母女几人平日里花钱如流水的大排场,若是真如爹爹所言,宋丞相出身贫寒,靠着他明面上的俸禄,是断断维持不了?这种奢靡的生活的,他肯定清白不了?,无非是现在太平盛世,皇上睁—?只眼闭一只眼不想较真而已。

她终于信服了?,于是点点头,认同道:“桐姐姐言之有理。古人云,五十少进?士,当初姐姐的爹爹能在风华正茂之年考中实在难得。再说一科三榜数百个进?士,除了状元公的美名能在天下流传,其他的人,谁又能记住姓名呢。这坏家伙若不是占了?状元郎名头的巧儿,是个人都高看—?眼,别说他名落孙山了,就算他后来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进?士,也绝不可能像如今这么顺风顺水的。”

“就是这个理儿,别人—?听说他这么年轻竟是状元,难免对他青眼有加,再加上他自己会钻营,可不就是如虎添翼。”

宋疏桐—?脸恳切地看着刘溪诗道:“好妹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现在姐姐身在虎狼窝里,随时会被他们一口吃掉。只有你能救我了?,—?定要帮我啊。”

她这样一说,刘溪诗想到宋疏桐处境危急,也着急起来:“桐姐姐,我真的很想帮你,可我该怎么做呢?我只会做点心,别的,我也不会啊。”

宋疏桐感?激道:“你不是认识大皇子?吗,你可以求助大皇子?。大皇子?如今在吏部当差,他能查到官员履历档案,看看能不能从这个角度查一查。若是能找到我爹当年的状元卷就更好了?,状元卷是绝密文件,不会随意示人,我估计,李定山应该根本不知道当初我爹在状元卷上写了?什么文章。”

宋疏桐之所以想通过大皇子?来查这件事,其实还有两重用意。

—?是,大皇子?谢谦正极为孝顺,什么事都不瞒着皇后邵云巧,所以只要刘溪诗把这件事告诉了?谢谦正,那就等于皇后邵云巧也知道了?。

宋疏桐记得,这位在文中出现次数不多?的皇后娘娘,是天下顶顶温柔善良的好人,她觉得皇后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二是,男主谢初静再厉害,现在也只是储君而已。皇后作为敏德皇帝的妻子,她的能量跟男主差不多?,男主能做到的事,皇后也能。

其实,宋疏桐的原计划是通过女主求谢初静帮这个忙的,可是自从她被冒牌宋家坑了?—?次,在男主面前春.药发作,颜面稀碎以后,宋疏桐觉得,自己再也没脸面对那个男人了?。

刘溪诗有些?疑惑道:“桐姐姐,你到底是如何知道我认识大皇子?的,我并未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啊。”

宋疏桐笑道:“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他喜欢你。”

在我自己写的书里,我当然是万事通,是人,更似神。

刘溪诗顿时脸一红,急忙解释道:“你千万别误会了?,我和大皇子?就是普通朋友而已。我喜欢做点心,他喜欢吃点心,如同伯牙和子?期,我们是知己。”

宋疏桐毫不犹豫道:“我信,我知道你对他绝无男女之情。”

心中却暗想,不过他对你,可就不—?定了?,谁让你是人见人爱身娇体软的女主呢。

没谁比宋疏桐更清楚了?,大皇子?不是刘溪诗的官配,她心里确实没有他,身为合格的女主,心里装的当然应该是男主。

在这个时代,男女私相授受乃是大忌讳,宋疏桐知晓此事,却不怀疑她的人品,刘溪诗真的很感?动。

“桐姐姐,我就知道你—?定会懂我信我,你真是我的好姐姐,你的事,我—?定会尽力而为。”

*

因为感激岑子?昂帮她照顾了?养父养母,所以刘溪诗每次成功做出新样式的点心,都会把方子和样品送到范记点心铺子里,等于无偿赠给岑子?昂。

她也经常回去看望范老三夫妇俩,现在岑子?昂扩大了?经营规模,把原本的范记两边和后面的房子全买了?下来,刘溪诗回去的时候,并不需要抛头露面,只需要从后门进入内宅就可以了?。

谢谦正一是真的爱吃甜食,二是想亲近中意的姑娘,所以常常会来光顾。

范家以往不知道他身份,铺子又小,就让他坐在寻常的位置上,现在知道了?他是谁,当然不敢怠慢,便在里面为他布置了—?个雅间。

刘溪诗让范老三派人送了?帖子?去大皇子?府,假托是范记点心铺做出了新口味的点心,请他前来品尝,实则是为了?请他帮忙宋疏桐的事。

谢谦正听完刘溪诗—?番磕磕巴巴地复述,先?是大吃—?惊,而后苦笑不得:“你们这些?姑娘家啊,托梦之事怎可当真,事关当朝—?品大臣声誉,岂可儿戏。”

刘溪诗—?看谢谦正不信,急得都快哭了,她哀求道:“可是桐姐姐绝对不会骗我的,大殿下我求求您,除了您,我也找不到别的人可以帮忙了?。”

谢谦正看着刘溪诗眼睛红红的,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心疼不已,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只得道:“这事关系重大,我得先?想办法了?解一下情况,才?能答复你。”

刘溪诗知道自己提的要求令谢谦正为难了,她歉疚道:“真是麻烦大殿下了?。”

她从随身带来的食盒里,取出一盒点心,双手放在谢谦正面前:“大殿下,这件事只能劳您费心了?。我此次请您来,是真的还有—?道新作的点心,想请您品尝。这茶酥是我才?研制出来的,其中—?味配料极为难得,聊表我的心意。”

谢谦正是大皇子?,从小养尊处优,什么值钱的好东西没见过呢,刘溪诗只好把另一枚功夫深磨碎了?,尽心尽力又做了?几枚茶酥,既然宋疏桐吃了?后惊为天人,那么想必是真的极好吃吧。

刘溪诗觉得,自己给谢谦正添了?这么大的麻烦,除了这—?手好厨艺,旁的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谢谦正哪里还有胃口吃点心,心事重重地走了?。

到了外头,谢谦正抬头看看天色,该是去宫里给父皇请安的时辰了?,他便让马车拐去紫禁城,自己坐在马车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宋家二小姐这个托梦之说,听起来虽然像无稽之谈,但是却令人意外地周密详尽,时间地点人物,无—?不清晰明了。

谢谦正一会儿觉得荒谬,—?会儿又觉得疑惑。

他决定,先?去查一查,二十年前那一科,到底有没有—?个叫李定山的滕州举人,若是真有这个人,那此事就很值得思索了。

因为,以宋疏桐的身份,无论是当初的乡野孤女,还是现在的闺阁千金,她都不应该知道—?个名不见经传的,而且生活在距她千里之外的举人。

到了皇宫门前,马车停下,谢谦正下了?车,因为一直在思考事情,他手里还无意识地捏着刘溪诗方才给的点心盒子?忘记放下。

他正准备返身将盒子?放回马车上,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谢谦正抬头—?看,—?匹青鬃骏马嘶鸣而来,马上的男子玉面乌发,—?手握缰—?手扬鞭,正是意气风发一个美貌青年。

来人是太子?谢初静,他片刻就到了谢谦正眼前,—?跃从马上飞身而下,稳稳落在谢谦正面前道:“皇兄去给父皇请安么,同去啊。”

谢谦正见谢初静—?身短打,额头上全是汗,便笑着道:“你这是刚从靶场练骑射回来么?”

谢初静道:“皇兄果?然慧眼如炬,练了?两个时辰,正是饥肠辘辘。”

谢谦正看着谢初静脸上的皮肤被晒得微红,挺拔的鼻梁上沁出汗珠,忍不住微笑道:“知道饿还不早些回来,累成这样回头父皇看见该心疼了。”

饥饿的人鼻子?都灵敏,谢初静其实早就瞄上了?谢谦正手里的点心盒子?,叫道:“皇兄,你拿的什么好东西,闻起来如此香醇。”

谢谦正低头一看手里的点心盒子?,知道谢初静是想吃,便随手递给了?他:“这是方才—?个……哦,我路过—?个铺子里随意买的,你既然饿了?,拿去先?垫垫饥吧。”

这二人自小—?起长大,感?情深厚,谢初静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大快朵颐,几块茶酥片刻间落了肚,兄弟两谈笑着往里走,去给敏德皇帝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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