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救救她吧,怪可怜的。

宋疏桐起身跟着黄婆子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傻傻道:“黄大娘,府里有没有香料啊,我听戏文里唱,千金小姐身上的都是香香的。”

黄婆子一拍脑袋:“有,瞧我这记性,快给小姐拿来。”

她挤挤眼,立刻有丫鬟小跑着去拿了许多熏蚊虫的香料来。

宋疏桐往自己身上撒了很多,又往妙菱身上撒:“妙菱,你也没用过吧,咱们多撒一点,都香喷喷的出门,这还是我第一次去人家做客呢。”

妙菱一闻就知道这是熏蚊虫的,她看见他们如此欺负小姐,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宋疏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弄得黄婆子心里又是一阵子嘲笑。

到了大门口,孟氏母女几个见到宋疏桐简直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孟氏才回过神来,意味不明地对黄婆子道:“你给她打扮得十分不错。”

宋疏桐腼腆地笑笑。

上马车的时候,因为宋疏桐和妙菱身上味道太大了,孟氏和两个女儿都被熏得受不了,只好单独给了宋疏桐一辆马车。

妙菱在跪坐在马车里伺候,等马车跑起来,确定没人偷听了,才小声道:“小姐,她们故意把你打扮的很可笑,想让你丢脸。”

宋疏桐轻笑:“我知道,我像个猴子是吧,没关系,她们有她们的打算,我也有我的计较。我其实并不想在人前露脸,现在抹成这个鬼样子,别人看不清我的脸,挺好的,这样咱们以后白天上街才方便。”

妙菱又含泪道:“可是她们拿给小姐的根本不是香料,是熏蚊虫的药香。”

宋疏桐又笑:“我也知道,所以我故意给你身上也撒了好多,现在咱俩就是移动的熏蚊器,谁也不想靠近咱俩。妙菱啊,其实有时候被孤立挺好的,反而就不用担心被人捉弄了。”

因为给宋疏桐化妆耽误了时间,一行人到英武侯府上的时候,众位夫人小姐们都在湖边的画廊凉亭上喝茶叙话,听清倌人唱小曲。

宋疏桐跟在孟氏身后一出场,那模样就震惊了各位夫人小姐们,谈笑风声全都停下来,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宋疏桐身上。

孟氏则一脸无奈而又无辜的笑,她向大家介绍了宋府上的二小姐宋疏桐,然后又亲力亲为把宋疏桐领到边上坐下。

各家夫人看向孟氏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怪不得孟氏平日里不愿意带这位二小姐出门,这样又蠢又俗气的乡下丫头,搁谁谁也带不出去啊,也是倒了八辈子霉,相公还在乡下留了这么个粗鄙的孩子,幸亏是个丫头,要是个小子可怎么办哦,根本娶不到千金小姐做妻子。

孟氏仿佛没看见众人对她同情的眼神,她整个儿变了一个人,原先在家里对宋疏桐恶言相向的孟氏消失了,现在这个孟氏细声细语地问宋疏桐要不要吃点心,要不要喝茶水,简直体贴备至。

孟氏的语气温柔得让宋疏桐头皮发麻,心里啧啧道,这演技太好了,真是好大一朵白莲花,要是本姑娘没有上帝视角,怕是真的PK不过她。

英武侯夫人罗氏忍不住夸赞道:“孟夫人真是宅心仁厚啊。”

其他的夫人们也都真情实感地称赞孟氏,她们今日亲眼所见,孟氏真的是个合格的后娘。

此情此景,宋疏桐只好笑而不语。

罗夫人笑着道:“孟夫人左边这个就是幺女碧荷吧,你家碧莲常来找我家灵慧玩耍,我倒是认得的。”

孟氏忙又给众人引荐宋碧荷:“这是小女碧荷,年方十四,因未曾及笄,在座的各位恐怕还没见过,蒲柳之姿,让各位夫人见笑了。”

宋碧荷自信地扬起脸庞,任由众人看她。

孟氏今天真是花了心思打扮了宋碧荷,一心想让女儿闪亮登场,最好在皇家的游园宴会之前就在京城出个大风头,所以这小丫头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全都价值不菲,总值数万两。

其实越到这种时候,越该藏拙才对,可惜孟氏自己是个小门小户的乡绅之女,眼界太窄,毫无这份觉悟。

邵灵慧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挺胸抬头的宋碧荷,便骄傲地别开了脸,就凭这七分姿色也想跟她争么?

今天来的小姐她全都见过了,没有一个入得了她的眼,全是些庸脂俗粉罢了,在邵灵慧眼里,宋家这个小丫头还比不上前头那些,行事轻浮,幼稚的可笑。

众人又开始闲谈,贵妇们聚在一起,聊得无非是最近京城的杂事。

琵琶声起,两个歌姬开始低吟浅唱。

待到日影稍稍西斜,大家走出了画廊,这时候赏荷花正好,太阳不毒辣了,水面上微风徐来,带着淡淡荷花香,吹得人甚是惬意。

一大群人在后园里逛了一会儿,夫人们累了,时辰离晚上宴会还有一阵子,她们回画廊下继续喝茶叙话,年轻小姐们都是孩子心性,便自在地赏花玩耍去了。

宋疏桐顶着一脸愚蠢可笑的妆容,再加上满身“异香扑鼻”,没有小姐愿意搭理她,她也就非常乐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带着妙菱去找没人的地方躲着睡觉。

别人都往水面去看花,宋疏桐索性反向去逛园子了,她无聊地溜达了一圈,发现一座假山后面有个精致的湘妃竹躺椅,还在随风摇晃,也不知道是谁留在这里的。

“管它呢,先躺下来舒服一会儿再说。”

宋疏桐开心地躺了上去,摇椅很大,她往旁边让了让,把妙菱也拉过来躺下:“咱俩在这儿睡一会儿,让那些千金小姐比美去吧。”

两人优哉游哉地摇了一会儿,吹着风,乘着凉,快乐地都快睡着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喧闹声,夹杂着嬉笑声和哭泣。

怎么回事?

宋疏桐爬上假山探头出去一看,荷塘边围着一群丫鬟小姐,荷塘里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正在哭。

原来是方才唱曲子的清倌人不小心掉进水里了,她的样子狼狈极了,活脱脱一只落汤鸡。

岸边的小姐们都用手绢捂着嘴笑。

那清倌人哭哭啼啼道:“奴家手绢被风吹走,过来追的时候,不小心滑进水里了。”

岸边有个女子似乎是她的小姐妹,正跪在地上哀哀哭泣着:“奴家求求各位小姐,你们能不能帮忙取个斗篷给我妹妹。我和妹妹都是清倌人,掉进水里身形毕露,她不能这样出来啊,出来名节就毁了。”

两个卖唱的女子居然在自己面前大谈名节?!

邵灵慧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翻了个白眼高傲道:“呵,一个歌姬,倒说的仿佛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一样。”

众女纷纷附和。

大约是欺负弱者会带给这些千金小姐们带来快感,更能衬托出自己的高贵与冰清玉洁吧。

宋碧荷年幼,说起话来更加没有遮拦,她鄙夷着道:“什么清倌人素倌人的,谁不晓得你们这些烟花女子不过是待价而沽的货物罢了,失贞是早晚的事。”

邵灵慧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对着水里的女子淡淡一笑:“我说这位姑娘,你既然是自己掉进去的,自己出来便是,管家娘子又不是没付你银子。你莫不是晓得昨日我家大哥回府了,所以起了别的心思,想讹上我们邵家了。”

邵世子回府了!

李碧莲听见这话眼睛一亮,她激动极了,一想到水里的女子说不定是故意掉进水里等着世子爷来英雄救美的,不由得大怒。

她呵斥道:“我等都是清白人家的小姐,若是把斗篷借给你一个风尘女子用,传出去了,我等名节何存,你还不快走,休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李碧莲这话一出,原本有几分恻隐之心的小姐,都谨慎地收起了自己的同情。

水里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就这样湿漉漉地被一群人冷漠围观,她难堪极了,羞愤欲死,脸上一滴滴往下落的,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

宋疏桐只看了一小会儿,就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妙菱不忍心看了,小声道:“小姐你救救她吧,怪可怜的。”

在妙菱的心里,她家小姐是万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