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兴雄在把检讨拍在讲台上的瞬间,就感受到了一些不善的眼神,他不屑地一笑,就感觉到了一种渗人的寒意悄无声息地自他手蔓延到胸膛。
他才看见坐在顾臻涯旁边的乌发白肤青年,苍白得近乎透明,给人一种畏光的印象,那位青年眼神阴鸷地看着自己,本该是黑色的瞳孔明晃晃地有一瞬间变得猩红。
被猎人盯上的感觉一闪而过。
程兴雄惊骇得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抬起来想要护住暴露在空气中的脖子,抬到一半,那位青年眼中的猩红又变回了浓浓的墨色,撇过头去盯着顾臻涯看了。
他强行克制住自己,将手放了下来,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这个学园里的都不过是些普通人,不可能再有人能够威胁到他,才让浑身紧绷起来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重新看向那位青年,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家伙帮顾臻涯传话,还揍了自己一顿。真是该死,连顾臻涯养的狗都敢这么看不起自己。
程兴雄看向顾臻涯,眼含恶意,十分期待顾臻涯的反应。
他可知道,这个二年级脾气有多差,在他要取代自己上任的时候,因为自己没乖乖听话,就直接教训了自己一顿,杀鸡儆猴般用自己震住了所有想反抗的人。
这回被自己这样当众不敬,顾臻涯想必也不会忍,只要顾臻涯和他动手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自己也不会像他那么不留余地,只废他一只手就好了,让他像废物一样窝在学园里看自己在联赛上大放异彩。
——不过他的狗要废掉双腿才行。
程兴雄想起令他畅快的事情,面上带起了笑容,却看到顾臻涯依旧稳稳地坐在座位上,仿佛不为所动的高山雪,看着自己的表情平静中带着思索。
他的面色一下子扭曲了起来,“顾臻涯,顾会长,我想你记性不会这么差,忘了我是谁吧?”
顾臻涯闻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一步一步向讲台上的程兴雄走去,“嗯,五年级的程兴雄,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结束的休学。”
程兴雄看着顾臻涯走近,兴奋地呼吸重了几分,满脑子被自己幻想的顾臻涯跪地求饶痛哭的场景塞满,就看到顾臻涯停在了讲台旁边,伸手拿起检讨看了起来。
顾臻涯不消几秒就看完了,毕竟这份检讨总共也没什么内容,前面写得还算认真,后面就瞬间敷衍了起来,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故意不配合。
“程兴雄,我们出去谈谈。”
程兴雄一听这话,就觉得顾臻涯是想和他动手了,正想答应,转念一想,想到这个班级其他人对他的反感,又不想答应了。
他就要这群趋炎附势的小人看清楚,他们追崇的人怎么被自己废掉!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啊,顾会长?”他嬉皮笑脸着,一字一句地说。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顾臻涯再次看了检讨一眼,确认自己没理解错,看着程兴雄说,“复学不到两个月就主导了五起校园暴力事件,你倒是不藏着掖着。”
顾臻涯看着眼前这个给他增加了不少工作量的男人,微微蹙眉,“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你的学园贡献分扣五十分,没清零之前不予毕业。同时鉴于你的攻击性,我会为你单独分出一个班,为你重新安排宿舍和课表。”
“当然我的意思也不是孤立你,和你犯了同样问题的同学还有不少,接下来我会把他们都调过来,希望你们早日毕业。”
顾臻涯说完就不想再看他了,转身就往回走去。
“等一下,你凭什么断定是我做的,我上面不是写了不是我做的吗!还有,你凭什么不让我毕业!”
程兴雄听完顾臻涯的话震怒不已,咬牙切齿地喊着,伸出手就想抓住顾臻涯的手臂。
他对顾臻涯的嫉恨很大程度在于学生协会被顾臻涯夺走后,力量越来越大,明明在他手上的时候根本没那么有用,每天只能看着些学生讨好的表情。
近了、又近了!
程兴雄几乎就能看到下一秒顾臻涯那看起来并不粗壮的手臂被自己扯断的场景,而他只要说是顾臻涯太欺人太甚,他一时气愤没控制好力度......
然后再等他在联赛上夺冠,还有谁会怀疑他呢?
“啊——!”一声痛呼在教室里响起。
蔺无涯“蹭”地从座位上起来,急切地跑到顾臻涯面前,拿起顾臻涯掌心微微泛红的右手吹了起来,“会长,没事吧?”
顾臻涯轻轻“嗯”了一声,用左手掏出了右口袋的手机给校医院发了个通知,叫他们过来接个人。
发完通知,他保持着右手被蔺无涯拿着的姿势,微微侧身,半偏着头,对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手扭曲呻.吟的程兴雄说:“抱歉,下次不要从背后碰我了。”
“关于你的问题,一,因为我已经得到了你犯事的全程描述,基本无误,让你写检讨只是给你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二,你违反了校规,自然不能顺利毕业。”
程兴雄忍不住地发出痛呼声,听见顾臻涯的话,更是愤恨,“你这个.......嘶......道貌岸然的控制狂,说得好听,好像很正义的样子......嘶......我可没见你关心过那些可怜虫。”
顾臻涯眼神中带上了点刀锋般的锋利,只是碍于右手被拉着,没有让程兴雄直面这把刀,只是被寒风刮过面骨,“你无法理解,我可以理解。这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好发挥的,这就是秩序。你口中的正义也很荒诞,我想要的,我要的,是学园稳定。”
程兴雄被校医院带走时,眼前还浮现着顾臻涯毫无情绪的眼神,冷得不像人,他被冻得一时半会没缓过来,等他被手上的疼痛激得清醒过来时,他眼中闪过黑光。
连顾臻涯这种人都能被追捧吹嘘,他凭什么不可以?!
力量!是的,他只需要更加多、更加强大的力量!!
把程兴雄送走后,很快就上课了。
顾臻涯坐在座位上,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一边听课,一边分出一点精力打开手机,给秘书长乌妙竹发了个短信。
[你查一下学生人数,看看有没有出现变化。]
发完后,他收起了手机,就发现蔺无涯居然没在看自己,而是看着手机晃光的屏幕露出了带着红晕的微笑。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伸出手,夺走了蔺无涯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就看见了自己的脸,出现在了一个视频里。
他往下滑动了几下,就看到了全是自己刚刚和程兴雄讲话的视频,从多个角度拍摄,各有不同体验。
下面带着各类奇怪的留言,不过大多集中在“会长好帅”和“会长骂我”上,下面满是附和,少数有人留言“会长打我”的,下面纷纷劝告“命只有一条”。
顾臻涯的手指尖在手机屏幕迟疑地点了几下,还是没有通知校医院再过来一趟。
他把蔺无涯的手机关掉,放进兜里,随意地在纸上写了几道题,把纸推到蔺无涯的桌子上,“没有事情做,就做这个。”
蔺无涯又懒散地趴在了桌子上,纸就在他面颊和桌面之间,他用脸在纸上蹭来蹭去。
顾臻涯也没管蔺无涯对纸是怎么做的。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看到乌妙竹的回信。
[人数无变化。]
蔺无涯看见顾臻涯的眉头紧蹙,头悄悄地在从自己桌面移动到了顾臻涯的桌面,往桌子下面看去,看着手机上简短的几句聊天记录,也跟着皱起了眉。
顾臻涯本来还因为好像麻烦起来的事情而有些烦闷,看到蔺无涯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皱眉,又觉得有趣起来。
他关上手机,伸出手指抬起蔺无涯的脸,顺手把黏在蔺无涯脸上的纸剥下来,看见蔺无涯脸上印上的自己的字迹,眉眼一弯,像是雪从树上抖落了。
他指尖划过那些字迹,把蔺无涯的脸抬得凑自己近了一点,低下声问:“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蔺无涯昂着头,毫无防备地露出脆弱的脖颈,喉结微动,紧张地眨了好几下眼,“这回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