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无涯坐在学生协会大楼前一棵树下的长椅上等待着顾臻涯。
这时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树叶开始脱离枝的牵挂,只消一阵风来,就能落一地。他伸出手借住了一片还残存绿意的叶子,打发时间般看着,伴随着枯朽,纹理渐渐清晰,有了另一种残酷而清晰的美感。
举起叶子,对着阳光,光线能轻易透过这片不再满是生机的叶,让这份残酷增添了几分脆弱——
就像是这个世界异变的人类。
蔺无涯此刻的眼神出乎意料的冷峭。
这是大部分世界都会有的一个过程,成长到一定程度后发生质变,出现了成熟的力量体系,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力量体系诞生的最初,这个过程还要染上一点血腥的色彩。
一开始能够觉醒的必然都是相较于其他人个人素质更加适合这股力量的人类,但这只是跟其他人比起来,这个时期的人类身体依然是无法适应这种力量的,最后的结果就是快速腐朽成为世界的肥料,为下一批觉醒的人类提供更适宜的条件。
——而这个世界显然就处于这个时期。
蔺无涯对此不置可否,哪怕是人类的变革之路都是由鲜血铺成的,更何况是世界;为了利益,人都可以不是人,更何况这代价对世界来说无关痛痒。
“滴当。”
围在学生协会楼下的其他学生陆续掏出手机,收到了会长直接下达的通知,就三五成群,结伴着纷纷离开了。
蔺无涯手一动,把落叶包在手心,手指轻轻动了动两下,碎屑就从他手心散落在地。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顾臻涯的短信。
别的人都有的,只有他没有的,顾臻涯的短信。
他沉默地盯着拿在手上的手机好一会儿后,伸出手指滑动了起来。
“蔺无涯同学,你在看什么?”顾臻涯在蔺无涯一步远的距离前站定,状似好奇地出声。
蔺无涯手一抖,动作敏捷地把手机按住黑屏,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妄图转移话题,“会长,你下来了,我们、我们去吃饭?”
“是不想给我看吗?”顾臻涯轻轻叹了口气,“那算了,我们走吧。”
看着顾臻涯微微蹙起的眉,蔺无涯感觉自己的心口好像也有点闷了。
在给顾臻涯留下对自己更糟糕的印象和拒绝顾臻涯之间其实并不难选择。
他动作利索地解锁手机,将保留在原来那个页面的手机递给了顾臻涯,“你想看什么都没什么不可以。”
他可以对他毫无保留,哪怕是极其糟糕的那一部分——他也有种不切实际的妄想,能够被接受。
顾臻涯接过蔺无涯的手机,一张色调非常具有美感的照片就映入眼帘,是从下往上拍摄的,笔直修长的裤腿十分显眼,带着隐隐的压迫感。
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照片上的人是他自己,反应过来后发现蔺无涯的拍照技术不错。
接着发现蔺无涯真不愧是小变态,这张照片明显是他被人围殴被自己制止的时候偷.拍的。
顾臻涯将手机的页面后退一步,看了一下相册总览,发现从自己昨天下午制止暴力活动到现在,蔺无涯已经偷.拍了自己上百张照片。
随便点进去一张都拍得十分用心,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极其炽热的情感。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反而会让人后背发凉。
——真是用心呀,如果自己把小变态这么努力偷.拍自己的照片删掉,不知道他会不会哭呢?应该会吧,好像很容易被弄哭的样子,值得回味极了。
顾臻涯面上露出了微不可见的笑,手指在手机上几经操作,把照片发给了自己以后,把蔺无涯手机上的照片删除,顺便消除了痕迹和备份。
“抱歉,这些照片我删除了。”
蔺无涯抿着嘴接过手机,垂下眸,有些不敢看顾臻涯的表情,只能看着手机上空荡荡的相册,指尖泛白。
他带着一身压抑低头沉默,好一会儿后才慢慢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顾臻涯,低哑着声说:“好。”
尾音奇异地上扬,似乎带着令人不安的潜台词,一双深邃的眼睛深沉得仿佛要将视线中的人吞噬。
顾臻涯看着蔺无涯并没有红了眼眶不说,反而那双愈发漆黑的眼眸里好像有黑气要实质化一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后,看着小变态越来越不掩饰的神情,觉得也挺有趣。
他弯起诗歌般清淡浪漫的眉眼,伸出手,轻轻拂去蔺无涯发间夹杂的碎叶,“如果想看我,就来见我,以后不要再偷.拍了,好吗?”
蔺无涯一怔,脑海中酝酿的秘不可宣的阴暗想法瞬间消散,脸上泛起红晕,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好像不会说话了般舌头打结,“哈、好。”
一直在吹的风慢慢变小了,在这里短暂停驻了下来,学园的钟楼醒了过来,开始缓缓地撞击了十二声。
顾臻涯微微抬了抬手,像是想到什么般又放下,“时间不早了,该去吃饭了。”
他边走,边问:“你想吃什么?”
顾臻涯的脚步不快,像是最寻常的散步,蔺无涯牢牢跟在他的身边,这样和顾臻涯轻松自然好像普通人一样聊天让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你决定就好,我不挑食。”
“我也不挑。”顾臻涯露出了这下麻烦了的表情,沉吟了片刻,“第二食堂正在研究新菜式,听说味道很怪,要不我们去试试吧?”
蔺无涯看着顾臻涯的侧脸,未经思考就点了点头,“嗯,好。”
“正好最近去第二食堂的学生大量减少,我们现在去应该不用排队。”
“嗯,那真是太好了。”
顾臻涯和蔺无涯的身影慢慢远去。
五位躲在学生协会的干部才敢从学生协会大楼里走出来,站在会长刚刚站过的那块地方,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
“你们有没有发现......会长在对那个男同学的时候,好像有点......嗯......恶趣味?”柴余焰努力地组织语言,有些艰涩地开口。
“感觉有点可怕呢......”乌风感叹了一声。
“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再跟上去了,现在感觉那个不知名的男同学应该更危险。”从信挠了挠头,提议道,本来对跟踪会长这件事他就不太赞同,因为风险未知。
冬烟:“是呀是呀,会长刚刚都回头用眼神警告过我们了,你们难道没发现吗?”
沈炯炯一惊,“那个目光难道不是代表着会长想我们了吗?我还跟他打招呼了。”
冬烟面无表情地裹紧了衣服,小心地遮了遮脖子,一个人往外走去,用实际行动说出了她下一句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