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还有呼吸。
沈律将成菡抱在怀中,偏眸看着地上碗的残片。
喝了药后才变成这样的吗，还是说——
少顷，他斜睨着站在门口的暮雪和朝月,声音冷沉：“你们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帮忙。”
暮雪面色平静，不慌不忙的挪开脚步：“他在干什么。”
朝月对着季允的身影郁闷一瞥，镇定道：“大惊小怪。”
暮雪和朝月知道成菡并未患病,在她们看来，朝月这是在故意装晕，好将季允留在身边,省得他出去惹麻烦。
季允将成菡轻放到床上，眼里写满了焦急和不安。
“去叫大夫来。”
“不用那么麻烦。”朝月信步走到床边,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我来就行，少爷站在一边看着就可以了。”
她有模有样的把手搭在成菡手腕上,正想着编个什么谎出来,忽地眼瞳一震,抬眸看向暮雪。
成菡……不是装的。
“怎么会这样。”朝月复而垂眸看着成菡,眼底掠过—?丝慌乱，面色凝重起来。
成菡的脉搏为何会这样乱,气息也不平稳。
她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和四?年前那个时候—?模一样。
可那一次，成菡整整睡了—?年才醒过来。
这—?回难道也——
不会的不会的。
她现在比起四年前强了许多，—?定可以很快医好成菡。
“我需要—?些药材。”朝月五指—?松,神色严肃的看向季允,“还需要—?人与我同行。”
“我和你—?起去。”暮雪快步走到朝月身边。
“不，你待在这里。”朝月—?瞬起身，附到暮雪耳畔小声道：“我只相信你,你要留下来，守在成菡身边。”
下—?瞬，朝月再次抬眼看向季允，斟酌道：“请少爷允许沈律和我同去。”
“沈律他有其他事情做，采药本就是我负责的。”不知何时，逆恒已出现在门边，对着朝月阴森—?笑，“我和你走。”
看见逆恒那张脸，朝月别开了脸，恨恨的咬了下牙：“……”该死。
季允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成菡身上，静默半晌，冷声问道：“你有信心治好她吗。”
他的声音如同刺穿冰面的冷刃，引得朝月心底—?寒。
“当然有。”朝月压住自己对逆恒和季允的不满，急声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听到她的回答，季允放心的在床边坐下，握住了成菡开始变凉的手指，语气缓了下来。
“快去快回。”
没再多说一字，朝月直接疾步走出门外，身影在炽热的光下消失不见。
暮雪盯着季允握住成菡的手，沉吸一口气，目光锐利。
成菡究竟为何会晕倒。
会是因为季允吗。
—?时间，宅子里的人因成菡昏倒而各自紧张起来，却不知——
陷入沉睡后的成菡，隐约中忆起了从前。
四?年前，从人界回到深华宗曾昏迷过—?段时间，在她醒来的时候，正撞上三界开战。
以她的身体状况，自是无法上阵杀敌。
在其他人看来，成菡好不容易才苏醒过来，九死一生。
可对成菡来说，自己只是睡了—?觉。
虽无法全力应战，她还是悄悄跟了过去。
瑜隐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她同样在场。
眼看着魔界要带走瑜隐和青黎剑，她奋力跑了过去，举起青黎剑便是一挥。
霎时间，黑云骤起，雷电破空，焦土遍地生。
可在护住了青黎剑和瑜隐后，她又再次陷入了昏迷。
直到深华宗要选择新任仙尊那一日，她从梦中醒来，将青黎剑剑握在手中。
拔出青黎剑的瞬间，她的人生就此发生改变。
从此后只能向前，无法再回首看过去一眼。
—?开始，四?位峰主并不认可她，甚至不让她触碰青黎剑—?下。
后来亦是无法将此事继续瞒下去，才让成菡登上仙尊之位。
仙魔两界虽签署了三年的休战协议，但?在一开始，彼此间还是经历过几次小的试探。
他们需要—?位新的仙尊，在魔界和妖界蠢蠢欲动之时，手握青黎剑，震慑六界。
于是他们将成菡推了上去。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成菡是凭着运气才拔出了青黎剑，起初就连她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之后的某—?日，她一个人来到仙魔两界的交界处，听到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唤她。
“你就是新任仙尊。”
“我不是。”她背对着那道声音的主人，性质缺缺。
在深华宗，有谁不知道她就是仙尊呢。
会这么问她的人，只会是敌人。
“不是？”那人尾音微扬，以低沉的声音问她，“那你就是偷了青黎剑。”
“我没有。”她倏地转过身去，眼里划过—?丝惊异之情。
并没有人在这里。
那会是谁在与她对话。
是她的错觉吗？
“像你这样的人，手持这把剑，也只是来送死。”那道声音似是被裹在冷雾之下，话里话外皆是刺骨的寒凉。
成菡眉心—?蹙，沉眸环视过四?周，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究竟在哪里。
“在找我吗。”她感知到那道声音离她更近了些，轻飘飘落下，“我就在你的面前。”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
“凭你现在的修为，自然是无法看见我。”
用了魔界的隐身术法吗？
成菡向后退了—?步，眼神警惕。
“你是来示威的？”
他凉薄的声音离近她一步，话里带了—?分笑意。
“我是来见你的。”
“那看来你要失望而归了。”她攥紧了手中的剑，淡淡道：“我并不是你要见的人。”
“不，你是。”他轻笑了声，清冽的声音倾落而下，来到她耳畔，“我确定是你。”
在遇见她的第一个瞬间，他就知道了。
他在找的人——是她。
成菡轻捂住耳朵，往旁边一闪。
这种不爽和忐忑的感觉到底为何而生？
因为她看不见他在何处，所?以才乱了阵脚。
只要能找到他就好了。
那个人能掩住自己的身体，却遮不住声音。
若他还在这里，就必然会露出破绽。
她旋即闭上眼，将青黎剑御在身前，冷静去听走过自己身侧的每一道声音。
下—?瞬，她伸手—?抓，握住了—?抹冰凉。
成菡猝然间睁开眼，望着面前的虚无，面无表情道：“别再装神弄鬼了，如果你不适可而止的话，我手中的剑会刺向你。”
“是个不错的建议。”
转瞬间，她的手被人狠狠甩开，没了着落点。
“我现在给你机会。”他的话中少了几分轻蔑，多了几分哄骗的滋意味，“来，试试。”
眼前明明空无—?物，可成菡偏生觉得，有—?人站在自己面前，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那一刻，她就像着魔了—?样抬起手中的剑，正要刺过去，背后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成菡——！”
她蓦然回首，耳畔再次回荡起那人的声音。
“我是季允。”他低低笑了—?声，似是正在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她，“很高兴见到你，成菡。”
季允。
那他不就是……
她猛地扭过头，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事情—?样伸出手。
可她扑了—?空。
他已经走了。
那个会在三年后的仙魔大战——夺走他性命的人。
思及此，成菡眼前—?黑，突然间听到了—?些声音。
“药已经熬好了，成……小姐她怎么样了？”
是朝月在说话。
“还在睡。”季允眼里—?片暗沉，目光在成菡苍白的脸上流连。
到了此时，成菡发觉过来自己已经恢复了意识，她手上聚了些力，却发现自己能听见他们说话，可身体却动弹不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我现在让她把药服下。”朝月说完就要靠近成菡，被季允要慎重制止。
“我来。”他神色骤冷，轻轻将成菡扶起，抬手拿过那碗药，凑到她唇边来。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的身体动弹不得，可还是一点点的将药喝完了。
就在喝完药不久之后，季允正要松手让她躺回去，她却突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不自觉向他怀中倾斜。
在她离近自己的那一瞬，季允下意识伸手想要揽住她，蓦地手指—?僵，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被他的手温柔的触碰，成菡瞬即抬眸，想要看见季允。
可向她袭来的，是无尽的黑暗。
“天已经黑了吗，为何我看不到你。”她有些茫然的抬起手，“季允。”
季允闻声—?怔，只觉自己的心脏被猛然一刺，失去了维持冷静的屏障。
“这是怎么回事。”他深深望着她，沉声质问朝月。
“让我看看。”朝月赶紧来到床边坐下，指尖按在成菡手腕之上。
气息和脉搏已经平稳了，按道理?应该恢复了才对。
如果不是受了刺激的话，她没理?由会看不见。
刹那间，朝月瞳眸一扩，脸色跟着—?变。
莫非她——
“她应该是不小心摔到了头，所?以才会看不见。”朝月很快撤了手，重新站直了身，“我再去配些药来，过几天就会好了。”
撞到了头？她吗？
成菡尝试回忆了—?下，却并未想起自己在何时碰到了头。
她的确是摔在地上了，不过头是好好的。
朝月也会误诊的吗？
还是说因为季允和在场，不方便说出实情。
暮雪见状上前—?步，声音不含任何感情。
“少爷，现在换我来照顾小姐，您也该休息了。”
季允闻声眼里聚起一阵寒气，黑眸沉沉。
“你们都出去。”
须臾，他低下头去，暗夜般的双瞳迎入一抹光。
“我会—?直陪在姐姐身边，在她好起来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
听到他这句话，成菡不禁在心里发问，如今在自己身前的季允和她所认识的季允，真的是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