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之外,古教来人赶到这座山上,便被极尽凝实的神级防御屏障挡在外面,同时又倍感疑惑。
“外面多了这么多年轻人,里头得了神子的那位,是想趁着圣山之中的年轻一辈升空之余,趁机离开此地吗?”
学阁白面书生龙柏,也见到了熟人天道院的周一溪,他俩是仅有的两个到外面来的古教弟子,至少完好无损,而剩下的从圣山出来的人,有的还在疗伤,有的面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
他们之中比较幸运的只断了双脚,前一刻飞升上空,发现山巅绿洲,高兴之余直奔禅房而去,下一刻,神级防御光罩贴着绿洲地面重现,那座禅房被从中割断,房间上半部分从防御光罩外部滑落,而原本站在草地上的人,双脚永远留在了草地上,等他们反应过来惨叫出声,大半截身体躺在防御光罩外,血流如注……
两人远远对望了一眼,却没有先前同行时的那般熟络。
他们在各自师门长老的身边,接受着失望的目光洗礼,都很沉默地听训斥。
两边泾渭分明,只是偶尔对上视线,白面书生露出无奈苦笑,却见周一溪神色如常,反应在他看来,轻松自如得有那么点陌生……
“不在外面。那可怎么办才好,我们进不去,他们出不来。”这些老道话是这么说,各自心里却都有了盘算。
在禁空禁制开启后又关闭的这短短三刻钟不到的时间里,圣山上半段的岩浆险地之中,可怖的火焰生命陆续成型,它们四脚爬行,拖着一条布满倒刺的长尾,猩红四瞳,鳄嘴獠牙,能在第三境修士无法踏足的岩浆险地如履平地。
这里是它们的主场,而在其中的那些乱了方位感的年轻弟子,甚至包括一些古教弟子,都成了它们追捕的猎物。
而下半段山林尽数被云雾遮挡,更有鬼魅般的虚影,飘浮在树影之间,能不动声色地盘踞在活人背上,吞食他们的精气神。
年轻一辈弟子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
火焰生命至少也是第四境威力,哪怕被斩杀,也能借助地形飞快重塑己身,重塑后的体型更娇小,行动更加灵敏,甚至能遁地,同类团结协作之下,各类手段层出不穷。
圣山地形多变,完全不按常理,按照大陆地形篇演变来看的那些地形勘探之法,在这里全都派不上用场,甚至前一刻踏过完好无损的地面,转回去又会变成滚烫的岩浆,底下还会冒出好几只虎视眈眈的狰狞火兽。
古教弟子们各种手段如流水一般,哪怕被围困也能凭借各种想不到的手段逃出生天,姿态甚至不见狼狈,他们联手更是能逼退火兽群,更有甚者,借助那可怖的火兽练不熟练的大招,看上去声势极大。
而那些大教弟子疲于招架,哪怕再多人围在一起,联手硬战,却接二连三的消耗,古教弟子的招数,看得他们心驰神往,自愧不如,其中难受无法言说。
“圣山之中,所有年轻一辈听着,我乃天道院太上长老!”
这时,岩浆险地之中的人,突然间听到一个声音。
“诸位莫慌,各位的表现皆在我眼中,这圣山最后一轮考核,且当做入我天道院的考核,只要能活着走出圣山,便能入我天道院,成为天道院学员!”
周一溪身边那位老态龙钟的白眉道人将神识遍布整个圣山,神念被神级防御屏障削弱以后,从上方岩浆险地往下传,细弱蚊蝇,却经久不衰。
“天道院,那不是古教吗!?和学阁比肩的那个。”寻常世家弟子,隐士山门来人就像饥饿之人见到了玉露琼浆。
“据说天道院大公子周天元,天赋实力碾压当世所有年轻一辈,天道院有此新星,接下来的百年还能再提升一个高度!”
岩浆险地深处一处洞穴外面,一位身着水墨画长袍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闻音微微皱眉,周天元刚解决了这地方的火兽,冰封了这处岩浆,进到洞穴里却没有见到本该在里头疗伤的周师弟的身影,正心情不佳:“搞什么鬼,人呢?”
找不到出路,陷入绝望的年轻弟子们重获新生,灰扑扑的脸上焕发别样的光彩,甚至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哪怕见不到神子也无妨,若能跻身古教,成为古教学院,不枉他们耗费多年闯那么多险地。
紧接着陆形云听到了个声音。
“我乃天府十二府主之一,率先出圣山的百位可入我天府!成为我天府内门弟子,率先出圣山的千位,入我天府,可成为天府外门弟子。”
“天府!”
在场无数弟子似要眩晕,但很快他们发现自己晕早了。
“……率先出圣山的前十位,可入我神庭内门,率先出圣山的前百位欢迎来我神庭深造,前五百位,可入我神庭,成为神庭外门弟子。”
“神庭!”
“学阁掌丞长老在此,欢迎诸位圣山之中的天骄,来我学阁报道。”
白面书生旁边的黑发中年人也在尝试沟通下方岩浆险地,按照常理,能在岩浆险地穿行无阻的才有望见到山巅绿洲的神子,至于半山腰以下那些,暂时不再考虑范畴,主要是他们的声音也传不进去。
好在他们的弟子在其中若能领悟他们的意思,除了找到那位得了神子的存在,便是广交弟子,拉拢新鲜血液入古教。
一时间山门之外的年轻弟子们很是眼红,他们进不去,而且也不在古教招揽的范围之列。
又有个阴森渗人的声音咯咯笑道:“魔殿欢迎能从圣山走出的特别存在,来我魔殿,担任魔殿长老一职!魔殿的大门,永远为所有势力难容之人敞开。”
听到各种古教之人齐出声的年轻一辈原本已经有些麻木,可这话一出,他们全都懵了,什么叫特别存在,不是在说他们吗?
“魔殿这话的意思,是其他古教也都在糊弄我们吗?想让我们都出去,但其实要找的另有其人?”
但只有有限的古教弟子心头一颤:“诅咒果实便是魔殿之人搞的鬼!出了圣山诅咒就应验了,魔殿既对付了那人,又想要在各大古教虎视眈眈中庇护那人,真够狠的。”
这接下来应该是古教弟子分开来,招揽弟子赚取古教贡献度,至于寻找得了神子的那位,由于神子可能只是个物件的消息传出去,如果那人不想暴露自己,他们也无法察觉,因此找出那位是外面古教来人的任务。
谁知,夜幕降临,火兽暂歇,突然夜空中一声惨叫,方才还在夜奔的古教弟子突然消失无踪。
无独有偶,第二个,第三个古教弟子接连失踪……
森林静谧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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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金天机耸了耸肩:“不错,是我干的。”
这微不足道的空间小黑点,里头有个庞大的空间,空间中装着一方险地,险地里有狰狞的龙鱼、毒蛇,还有被困的古教弟子。
那可是古教弟子,无论警觉还是敏锐度都非同寻常,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陷入其中。
陆形云的天彤双目能够看清那黑点,但神识之下感知不到空间的异常,方才那锦衣公子却好似睁眼瞎一般,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金天机,问:“只有这一处?”
“应该不止。”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陆形云叹为观止。
“我厉害吧?”金天机问。
“你简直是神!”陆形云由衷地说。
金天机得意地扬起精致的下巴,面容赏心悦目。
陆形云从黑色虫洞里看去,只见那位名叫尚卓的古教弟子姑且还算安全,他捡起地上那件放着解药的盒子,打开来看,发现里面并非是雪莲子,而是一只底色火红黑纹狰狞的毒蝎!
蝎尾猛地扎来,金天机闪电般挡了下,那蝎尾尖针扎在透明屏障上,差点断了,啪嗒一声落地,飞快地钻入地面消失不见。
“救命,救我!”尚卓险些被拖进沼泽地,只见天穹之上出现一只硕大的灿金瞳眸,瞳眸中央通红无比,差点心梗,“呸!”
陆形云暂时没了救他脱困的念头。
“这种人才该被诅咒。”金天机道。
“额?”陆形云深呼吸,然后一跃而起,“天机,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
“诅咒,可以借助诅咒顺水推舟,或许怀玉暂时被困是好的,我们走,去找人!找人下山!”
“找什么人?”
“不认识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人!人越多越好!”陆形云道。
“那还要去找你朋友吗?”金天机问他。
“暂时不用找了,木老去哪儿了?”
“这个嘛……跟我来。”金天机昂首阔步往前迈进,陆形云跟着他的步子,竟是体验到了一把缩地成寸、一步千里的极速,这样看来他都不需要羡慕古教传承的这类法门,看着现成的神子殿下施展这浑然天成的招数,假以时日他也能参悟出一套可供传承的法门来。
“简直愚钝!竟然这么触怒神子,一旦神子动怒……”穆芝老道抖落了好几片叶子,深深扎根在地底处,感觉自己可能这辈子都难以脱身。
神子带着他走的时候,他特别担心直接被神子带下山去,然后诅咒落到他头上,他成为众目睽睽下最倒霉的那位,被世人围观。
但没想到神子带他走,几个呼吸间,他便发现这座圣山上多了上千个小虫洞,每一个虫洞内都暗藏一方密闭空间,空间中无一例外全是当初圣山外一念生成的古怪险地。
而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再次被困住了,这次更可怕,他的肉身都被悟道神树包裹,双脚深埋入地下,整个就像是树精成人,树干上多了张脸,动弹不得生怕被当成妖怪来对付。
若有人认出他来,知道他堂堂古教老祖竟然化成如此形态被困在这里,那简直丢脸至极。
想到这个,他身体之外的树干又抽出几道枝丫,气血往各个方向流淌,反补群山与森林,火焰生命得了他溃散的灵气滋养,同类队伍越发壮大,而他枝干上叶片间冒出白雾般的幽灵,随着魂体溢散,气息越发萎靡。
“木老!”陆形云喊道。
“快救我,”穆芝老道说,“你给我把这个解了,我让你开开眼界!”
金天机将手搭在穆老头肩头,他的声音便在九霄之上,神级防御阵外,几乎所有人脑海中。
“诸位在我家上空守着,是想看什么?”
一时间,所有古教来人神色一变,有人道:“请问您是?”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却还来我的地方,动我选中的人,你们真是好能耐啊。”
“神、神子!?”
古教古尊狐疑道:“是哪个小家伙借神子的名头在跟我们说话,不妨报上名来,何必藏头露尾。”
金天机冷笑道:“我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无话可说,叫至圣过来!”
“至圣?”这口气,当真是神子本人!?他们竟然在质疑神子本人,那传言所谓神子不是人难道是讹传吗,道,“这……我们哪知道至圣他老人家在什么地方!”
“劝你们让他来,这样你们才能好过。”
金天机道:“既然至圣心忧天下苍生,很快天下最有名望的年轻一辈都将葬身此地,而他却要袖手旁观吗,这算哪门子至圣,又算哪门子心忧天下,这么多年轻一辈青年才俊即将因为他们长辈的愚蠢而丧命,难道不无辜?”
“神子殿下您要对我教小辈下手,何故如此!?”他们慌了神了。
“你们惹怒我了,让他亲自过来,与我协商此事解决之法。否则你们敢对我看中的人用诅咒之物,我就敢用你们看中的所有小辈来给他即将损失的东西陪葬!”
“神子殿下息怒,我们冤枉啊,我们此番来,也是看中神子殿下看中之人,想要请他加入古教,给他丰厚的资源栽培他的,若他本就是古教弟子,更能直接晋升。”
“跟我抢人?”金天机道。
“不敢,您说的那什么诅咒之物,我们也不知道,其实我们来的初衷是为了护住我教器重的小辈,顺便给这些胆识、能力无一不缺的他教弟子一个加入古教深造的机会,还请神子殿下莫要因为小辈间的矛盾迁怒其他,尤其也莫要和小辈一般见识,他们之所以这般,也是因为仰慕神子殿下您!”
“他们的仰慕,便是给我选中的人下诅咒,你们的仰慕,便是神识不加收敛,四处窥探隐私?若真为接自家小辈回家,你们还待在这儿做什么,滚下来山门外候着!”
“神子息怒!”山顶之上的人纷纷到山底下来。
周一溪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嗤了一声,他面容阴郁,眼里带着点悲天悯人的味道,还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手持阴阳八卦鱼盘。
白面书生龙柏早就发现不对劲,不经意地走到他旁边,看到那鱼盘,突然惊讶:“你会推演之术?”
“一溪可是我们天道院推演之术天赋最高之人!”天道院身着星纹长袍的长老得意地瞥了眼他这学阁的。
周一溪默默收起了手中的推演命盘,对他露出笑容:“略通皮毛罢了。”
“这一路怎么……”从未看你用过。不对,当真从未用过吗……白面书生突然有点发毛。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想说关于陆兄会加入哪个教之类的问题好像都问不出来了。
他觉得眼前这人好像并不在意,或者说精通推演之术的人或许早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怎么,这么多古教,难道偏偏就天道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