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些东西,杀了鹏哥他们,我亲眼、亲眼……”
杨帆抱住头再说不下去。
他此刻满身血污失魂落魄,全身的精气神仿佛都在一夜之间消磨殆尽,余下几人也都是魂不守舍形容惨淡。
袁晨看了看周围,在这里的大多都还是没出社会的年轻人,他深吸了口气调整好心态,抬头问老头,“你刚才说铜锁坏了,那些东西被放进来了,也就是说铜锁本来可以挡住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浑浊的眼珠阴沉沉的,“你们自己不是已经看到了。”
“这是安吉尔的诅咒。”
林安颤声问,“什么?”
老头的目光在紧靠在一块儿的这对姐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直勾勾的颇有些意味深长,林安下意识抱紧了妹妹把她护在了怀中。
老头再度开口,声音仿佛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
“这座洋楼里曾经住过一对夫妻,女主人来自遥远的西方国度,她非常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洋娃娃,总是在屋子里摆满了娃娃,那时的人们很少见到金发碧眼的西方人,他们搬来这里以后,附近的村子里接连发生灾祸,于是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都传说这个长相怪异的女主人通晓某种西方的巫术,能利用娃娃来施加诅咒。”
“搬到这里的第二年,夫妻俩有了一个孩子,女主人亲手制作了一个和她的孩子一模一样的娃娃,并且给它取了跟孩子一样的名字,叫做安吉尔,说那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天使。”
“然而后来,男主人在外面另结新欢,女主人满心仇怨,在一个夜晚一把火烧毁了整座洋楼,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男女主人和他们年幼的孩子,以及当时洋楼里的十名下人都活活烧死在了这里。”
“大火是被三天后的一场暴雨熄灭的,整栋洋楼烧得一干二净,人们挖开废墟,发现了那个叫做安吉尔的娃娃,让人惊讶的是,安吉尔只有半边的身体被烧坏,另半边不仅完好无损,被高温扭曲过的面部五官,竟然呈现出了一个笑容。”
“很多年以后,洋楼重建,但是自那之后,进入这栋洋楼的人,不论是恋人、朋友还是手足血亲,但凡同行的有关系亲密者都会惨死其中,据说,这些都是安吉尔的诅咒,它凝聚了死在这栋洋楼当中所有亡魂的怨愤,对所有进入这栋公馆的人都下了恶毒的诅咒,诅咒所有人不得圆满。”
“不出意外,下回就该轮到你们了。”
老头幽幽地望向双胞胎姐妹,林安林静两人脸上同时失了血色。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开诅咒?!”
袁晨着急追问。
老头慢吞吞点头说:“有。”
众人眼中都出现希望。
老头吐出残酷的话:“两人中只剩下一个的话,诅咒自然就结束了。”
“什……”
袁晨不可思议。
林静身体晃了两下,差点当场晕倒,姐姐林安赶紧扶住她,像哄小孩一样哄,“没事的没事的,肯定有办法的,静静别怕别怕。”
她虽然这么安慰着,眼眶却也是红了起来,手都在抖,显然是怕极了。
旁人都只能安静看着她们,一时都不知如何安慰。
却听老头很不合时宜地又按开了怀表道,“五点了,你们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换好衣服开始工作?”
众人一愣,这才想起他们的身份设定,面面相觑之后只得先照着办。
但是……
“我、我不要再进去了!”
陈渔吓得不行,恐惧地瞪着房门。
众人立刻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要不,你先来我们房间,”
林安犹豫了一下提议,“就是你的衣服……”
她话没说完,已经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们一看,是尚陆,他一声不吭地进去帮陈渔拿衣服了。
林安愣了一下,而后露出个无奈的笑,袁晨在旁边叹了口气,“这小伙子原来是面冷心热啊。”
夏烁走到杨帆面前蹲下戳戳他,“吃糖吗?”
杨帆还抱着脑袋,闻言放下手眼眶通红地抬头看他,吸了吸鼻子,“……不是没了吗?”
夏烁晃了晃糖果盒说,“睡了一觉,又有了。”
杨帆手上都是血,张嘴让夏烁帮忙把薄荷糖倒进他嘴里,他含着糖声音含糊又委屈,还带着鼻音,“你竟然骗人……”
夏烁笑眯眯地摸摸他头。
尚陆很快开门出来,手上拿着矮柜里的粗布衣服递给了陈渔。
陈渔怯怯地接过,小心翼翼地看看他,“谢谢你。”
尚陆抿了下嘴,“小事。”
说完,旁边有人拍他肩膀,他转头看去,就见夏烁正把糖果盒递给他,他愣了一下。
夏烁竖起一根手指,“只能吃一颗,剩下不多了。”他像是说悄悄话似得靠近过来说,小小声说,“你也超讨厌血腥味吧?”
“难道有人会喜欢?”
尚陆瞥了他一眼,接过糖果盒按开往嘴里倒了一颗,然后丢还给他,也不管他手忙脚乱地接没接住。
让口腔里的薄荷味缓缓扩散中和了还萦绕在周围的血腥味,他的脸色终于好了点,朝众人说道,“张鹏宇的尸体消失了。”
众人都是一愣。
袁晨反应过来地喃喃道,“这么看来,这里死掉的人尸体都会不见……”
“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律之一么?”
林安深吸了口气,面色凝重。
“还有一点,”
尚陆皱眉,“不要随便碰那些娃娃,否则娃娃受了什么伤害,立刻就会反馈到人自己身上。”
众人立刻想起了中年人还有张鹏宇的前车之鉴。
大家心中都有了数,垂头丧气地回去换衣服,尚陆早受不了衣服上的血了,上楼时三步并作两步就差飞起来,他进房间前,听到楼梯间袁晨在问夏烁要不要去他们房间换衣服,那家伙不知道回了什么,袁晨又叮嘱了他两句,看来是拒绝了。
尚陆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家伙跟张鹏宇是住一起的。
张鹏宇死了,他脸上却完全看不出陈渔那样的惊慌恐惧……或者说,从来到这里开始,他就没从这家伙脸上看到过那嬉皮笑脸以外的表情。
尚陆不信世上真有这么缺根筋的人,但是如果是故意装疯卖傻,目的又是什么?
含在嘴里的薄荷糖已经化得就剩薄薄一片,他咔嚓一下咬碎,抬手正要脱上衣,忽然瞥到了挂在吊灯下正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那个娃娃。
还有这东西,也碍眼的很。
他啧了一声,走过去拿手指一拨,把它转了个面。
在楼下汇合的时候,众人已经全都换上了房间里准备好的衣服,男人们是深色的粗布马褂,女士们则是蓝色的布裙布鞋,充满了旧社会的味道。
老头给他们分派了工作,夏烁跟尚陆被分到负责整理花园。
众人一听就愣了,“这里还有花园?”
从昨天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开始,他们一直都被困在室内,唯一的门打不开,窗子又都是封死的,就好像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小黑屋里,一点都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但既然是要整理花园,那必定是要去室外的,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脸上显出微不可查的羡慕与向往。
“你会种花吗?”
夏烁举着把巨大的园艺剪刀在空气里咔嚓了两下,好奇问尚陆。
“不会。”
尚陆说,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状似随意问道,“刚才过来的时候,你看到偏门上的铜锁了么?”
夏烁愣了下,歪头,“掉地上那个?”
尚陆余光看着他的反应,点头,“锁扣被剪断了,断面很新,是人为的。”
夏烁“噢”了一声,看看手里的大剪刀,又看看他,“会是谁干的?”
“不知道,”
尚陆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夏烁想了想,拿着大剪刀又咔嚓了一下,点头,“也是哦。”
正说着,夏烁忽然动了动鼻子,眼睛一亮,“好香!”
他指着前方不远,表情雀跃,“有风。”
说完也不等尚陆反应,他扛着那把大剪刀快乐地朝前跑了过去,尚陆自然也感觉到了那裹挟着淡淡花香的风从石屏那边吹来,他暂时按捺下了心底的疑虑也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他们被困在闭塞压抑的室内已经一天一夜,被石屏外的空气一激,都感到了精神亢奋。
等到他绕过石屏往外一看,就见所谓的花园,只是个三面都被高墙围起来的小院子,清晨的天光不算太亮,四周景色倒是能看的很清楚了,微凉的风吹拂过花墙,墙上攀满了红色的蔷薇花,乍一看倒是开得还挺热闹。
只是这颜色太过艳丽,让他想起了早上那一大片鲜血与尸体,他条件反射地觉得有些恶心。
夏烁正扒着墙壁一下下努力往上跳,似乎是想探头看看墙另一边有什么,见他也跟过来了,就朝他挥手,“你会爬.墙么?”
他的兴奋不似作假,尚陆从他脸上看不出端倪,只好不动声色地从边上捡了颗石子,“让开。”
夏烁似乎挺疑惑的,但还是听话地往边上让了让,尚陆抬臂一挥,石子破空而出,他们眼睁睁看着它飞过围墙,然后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一瞬间化作了灰,又被风给吹了回来。
夏烁拖着长音“哎——”了一声。
尚陆倒是觉得这完全就在意料之中,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看来不能指望翻.墙出去。”
夏烁百无聊赖地蹲到花圃前,一只手乱七八糟地拔着草,一只手支着手肘撑脸叫他,“尚陆。”
尚陆脚步一顿,这还是这人第一次叫他名字,他中断了想去看院子中央那口石井的动作,扭头看向他,“干什么?”
夏烁指指红艳艳的蔷薇,“你说这花为什么会这么红呀?”
尚陆抱起手臂,“怎么,你不会想说,这底下埋着尸体吧?”
夏烁站起来,举起大剪刀又咔嚓咔嚓了两下,“我们的工作是整理花园对吧?”
尚陆:“嗯?”
“那我们把它们都剪了吧!”
夏烁一脸无辜,“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说完他手起刀落,咔嚓一下,一大丛娇艳欲滴的红蔷薇落到了他脚边。
尚陆愣了一下,他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确实不怎么顺眼的那片红蔷薇,思考了两秒扛着锄头过去,挥起锄头对着蔷薇藤锄了下去。
他力气大体力也好,虽然从来没干过农活,但目的是破坏的话就不用考虑会不会伤到花草,所以毫无顾忌地一顿锄,没多久就把整面花墙下的蔷薇根都给挖了出来,而在这个时候,夏烁咔嚓咔嚓一顿剪,留在墙上的那些花也都惨遭毒手。
泥土全被翻了出来,底下自然没什么尸体,倒是遭受无妄之灾的蔷薇花藤铺了一地,又被不懂怜香惜玉的两人踩了好几脚,夏烁神清气爽地插着腰喘气,后知后觉地问,“你刚才是想去看那口井吗?”
尚陆把花藤踢到边上“嗯”了一声,这点体力活对他来说只能算是热身,他走到井边伸手摸了摸井口位置。
他对风水什么的不太了解,但多少也知道很少会有人把井打在正对院门的位置的。
夏烁看看他,从地上捡了根长长的花藤从井口伸了进去。
尚陆一愣,“你干什么?”
夏烁却没理他,一边往下探一边咕哝,“看看里面有什么啊?好像也没什——哇!”
他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扯着身体猛一前冲撞到了井壁,尚陆脸色瞬变几乎是立刻用手臂拦到他身前稳住了他,厉声道,“松手!”
夏烁手一松,花藤立刻滑脱落进了井里,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感叹,“好吓人啊——”
说完回过头正对上了咫尺处尚陆的眼睛,他似乎原本想继续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却顿住了。
尚陆也愣了下,松开他后退了一步,视线望向井口,“……底下有东西?”
夏烁看看他,又看看井,“没有。”
尚陆看他,眼神困惑。
夏烁挠挠脸,露出一个傻笑,“我开玩笑的。”
尚陆:“……”
他的脸瞬间变得黑沉无比,眼睛里开始积聚暴风雨。
夏烁缩了缩脖子,悄咪咪后退两步。
就在这时,屋内方向又传出七声长长的钟响,早上七点整。
“啊!”
夏烁立刻想起来,“那位老伯好像说七点吃早饭,吃完要带我们去见那位主人!”
他揉揉肚子,“我都饿得开始消化自己了。”
说着,露出一张纯洁无辜的脸。
尚陆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
夏烁立刻笑眯眯地扛着大剪刀跟了上去。
众人集合,一边吃早饭一边互相通情报,早饭是白粥馒头和咸菜,虽然简陋,不过几人这会儿也都饿得行不行,还是一顿狼吞虎咽。
夏烁他们这边带来的消息是想从花园翻.墙出去不可能,众人对此都很失望,但也不算特别出人意料,而另一边,被派去打扫房间的女生们倒是得到了一个关键线索。
“油画?”
袁晨疑惑。
“对,”
林安作为女生中的代表说明道,“我们在休息室的墙上看到了一幅很大的油画。”
“画得很诡异,边角还烧焦了。”
“画上有三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看着五六岁的小姑娘,应该是一家人,女人还是个外国人。”
“我觉得应该就是那个老伯早上说过的以前住在这里的那家人。”
“最重要的是,”
林安说到这里,咽了咽口水压低了声音,看着有点紧张,“那个小姑娘怀里抱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娃娃,那个娃娃我们都见过——”
她说完,所有人顺着她的视线齐齐扭头望向了尚陆,大家显然都想起了被尚陆顺手牵羊带回来的那个娃娃。
然而他们一扭头,看到的却是夏烁正一个劲地把咸菜里的辣椒碎往尚陆的粥碗里拨。
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夏烁愣了下,挠挠头解释,“噢,我不吃辣。”
他说完才想到什么,抬头真诚地问尚陆,“你吃吗?”
尚陆强忍着才没把碗扣这家伙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