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奕开车和他走路一样,快而稳。他载着张安怡,在临近晚九点的街道一路疾驰。这个点车流通畅不拥堵。是以,不过半小时左右的车程,他们便就近到了市区的一个三甲医院。
泊好车,程奕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弯身去抱张安怡,刚探出手他突然停住,认真看她一眼淡声一笑,说了句:“别怕!就先拍个片子看看。”
说罢,一如来时,他抱起她稳稳的走进医院去挂急诊。
张安怡微微低头,心内感动又略是讶然。今天的程美人真太暖了些。主要这些天来,他对着她常常是一派淡淡冷冷,意味不明而莫测高深的表情。
有时,她甚至疑心他是不是有在故意吓她?因为看过劳模群的聊天记录?但这只是一种感觉,她拿不出证据。毕竟程美人沉静稳重,公私分明,要说他如此孩子气的“公报私仇”怎么听她怎么的小人之心。
而他刚刚竟然看出她心生的胆怯,她还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她其实不算胆小的人,在女孩中也算得上坚强。可她的确挺忌讳医院,害怕看医生。
“小姑娘,你可真有福气!”
接待他们的值班医生,是一个留着短发,身形略胖的中年女子。她看着张安怡,对抱着人进来,又拿着处方单出去缴费的程奕啧啧有声,赞不绝口:
“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对你还这么的体贴。哎呀,小伙子长得真是好啊!我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在生活中看到长这么好的小伙子!比电影里那些明星还要好看啊!长的好看,个头更没得说。这副身架子去当模特也不会差啊!”
女医生说着,用一种张安怡家祖坟冒了青烟,实在前世积德修得好的眼神,直直的打量张安怡。
张安怡极淡的笑了一下,有心想解释。又颇是不喜她这种眼光,感觉挺受伤的,不想与其多搭话。
女医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四舍五入嚼吧嚼吧,无外乎就是觉得她配不上程奕。惊讶于平凡如她,怎么会有程奕这般出挑的男朋友!
虽然情知人家想的也没错,事实如此,她与程奕之间的差距,明眼人谁看谁知道。可是对着人这样直白的表现,她也很伤的好不好!张安怡心下撇嘴,暗忖,自己可早八百年就歇了心思。现在对程大美人她当真没有半点想要高攀的意思!
拍了片子,情况不坏。没伤到韧带,也没折了骨头。但有小血管出血,造成局部血肿和淤青引起疼痛。
“没什么大碍!不用开药。”医生看过片子后叮嘱道:“回去后用毛巾包冰块,或者直接将冰块拿个塑料袋装着,再往里倒点凉水后冰敷。二小时弄一次,每次十到二十分钟就行。等明天过了就可以拿毛巾热敷了。
还有记得晚上睡觉时要抬高脚,在脚下垫个枕头。总之这段时间要静养着多休息,暂时不要走动。养个两,三周就差不多了。”
她说着一顿,又冲程奕笑道:“等明天过后,你可以给你女朋友多按&摩按&摩一下脚踝。这样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会好得快一点。”
对于医生误会他是张安怡男朋友,程奕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与张安怡的心态不同,他纯粹是认为不过不相干的人罢了,没必要多做解释。
而此刻的张安怡则压根顾不上注意这个。听到医生说需要休养两三周,她有点傻眼。人生第一次经历崴脚的她,对此着实有些意外。
在听医生说没啥大碍时,她松的那口气这会又给提了起来。她倒不是担心她的脚。她顾虑的完全是她的工作。
倘她现在是骆氏正式编制内的员工,她不会有这种担忧。然而她还只是一个外聘人员。说不好听一点,本质上她跟个临时工也没什么两样。而人家招外聘工就是事多了,指着你补缺干活。
一连请两三周的假?对不起,您直接走人吧!外聘工不能做事,还有留下来的意义吗?
在程奕将她抱到车上坐好,替她系上安全带准备发动车子之前,张安怡瞅一瞅他,开口道:
“程工,我只用休息二,三天就好。”
程奕闻言瞥她一眼,有点好笑的说道:“这不是你能逞强的事。这回好在没伤到韧带和骨头,不然要卧床三,四个月也不稀奇。”
他稍事一停,丢下一句:“不要自作主张,身体出现了问题,就该乖乖听医生的话。这脚崴伤了不是小事,不养彻底以后容易反复扭伤。”
低沉又温和的声音,循循善诱的语气,哄劝孩子一样。说罢,他便待踩油门启动车子。
“不是,程工我其实可以不用请假”张安怡脱口而出,急急道:“我只是脚不能走,但我可以做事的!”
因为心急,她说得很快:“反正现在基本都是电脑网络办公,你有事只管分派给我,我可以在住所帮你处理。就是可能没有在现场那么方便,会稍微延迟一点。另外要是做得不够,我还可以加班,做得晚一点我没关系的!”
程奕停下来,他静静的看着面前眸色忧虑,神态满是担忧的姑娘。心中竟攸忽一扯生出些怜惜。他懂她的意思了。她是担心会因此失去工作。
老实说,他还根本没来得及思虑这个问题。这时听她一提,倒确是个实际问题。既然需要她来做助理,自然是有这个必要。事实上,她做得还不少,帮了他很多。
而他在工作上,惯来注重结果更讲究效率,习惯了与人面对面的下发指令。是以,她不能在工地现场办公,于他确实不太方便。
可是,他笑一笑,对着眼前这双一眨不眨,正紧张的看住他,眸光苦恼又不安,隐隐闪动着些希冀的黑眼睛说:
“好。那这两周你就先呆在住所办公,等脚伤好完全了再去工地。”
这一刻,他看着张安怡神色和缓,声音里有不自知的温柔。不晓得为什么,看到这张肉乎乎小苹果一般,干净又显娃娃稚气的脸庞,露出这样忧思的表情,他竟然感觉很刺眼,很不习惯。
虽然她的笑容总裹着面纱,蔫坏蔫坏的时候,那笑里兴许还藏着小恶魔的表情。可他还是觉得长得这么安逸的姑娘,她这张脸就不适合愁苦,天生就该盛放笑容。
他如是想着,面前的姑娘便真的神情一松,弯下眉眼,冲他露出一排小巧秀气的白牙齿。
“谢谢你!程工!”
张安怡咧着嘴,漾着梨涡笑眼弯弯,语声欣然又感激。
这一次她的真诚,含金量有十成。
程奕挑了挑嘴角,转过头去开车。他就说嘛,这张小肉脸儿还是笑着好看!
“程工,我回去就把钱给你。”
卸掉心理包袱,不用再怕丢掉饭碗的张安怡,口气十分轻快的说道。刚在医院挂号拍片,都是程奕替行动暂时不能自理的她交的钱。
“不用。”程奕熟练的打着方向盘,心情轻松的他罕有的口气调侃道:“你那算工伤,有公司给报销。”
“那怎么能算是工伤呢?是我自己不小心。”张安怡实话实说道。
虽是在加班时间里伤到的脚,但的确是她自己的疏忽。实在找不着公司。
“我是你的头,我说是就是。这个你就不要管了,统共也没几个钱。”程奕音调平和,但声音里透着坚持。是他在工作时常有的,说一不二的语气。
张安怡眨了眨眼,没有再出声。上司拍板的事情,就不必再无谓的较真。但她想,程奕肯定不会真拿条去报销。她这钱,多半是他自掏腰包给她报了。
张安怡想得没错。
零头亦算不上的一两百块钱,程奕随便喝一杯茶都不止这数。何况,张安怡这脚确如她所言,实属个人不当行为,同工伤扯不上关系。他那样说不过是受她感染,心情好逗逗她而已。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抵达住处。
程奕下车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车门的时候,他想了想脱下身上的风衣。此时已近子夜,又是深秋时节。这会夜凉如水,一刻比一刻更见清寒。
“我不冷,真的!程工,你赶紧的自己穿着吧。”
看他突然脱下风衣,张安怡正微感纳闷。却不料,他是要将衣服给她披上。眼见他自己只剩一件衬衣,张安怡哪能心安理得。
“我没事。马上就上楼了。”
程奕还是将衣服给了她。不顾张安怡的推辞,他直接拿风衣裹了她,然后抱起就走。动作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张安怡呶呶嘴巴,心说,这人只要拿定了主意,总是强势得很。这点在他工作中,已表现得很明显。青年才俊,天之骄子,骨子里的霸道。
只是,唉,也就是她了!
换另外任何别的女子,被他这样的男人,这样堪称细心呵护的照顾,大概都会把持不住的吧!
她想,美人有毒!
程奕是无心之举,若她看不清,定力不够。怕不是又得徒生妄念,扰人误己。
车子停在巷口。到他们的公寓楼,需要穿过这条小巷。深夜的巷子静悄悄只余灯影,不闻人声。
张安怡在静谧的夜风中,聆听程奕浅浅的鼻息,感受他平稳的心跳。她蓦地心生怅然,有些微的感伤。幸喜,她没有为美所迷,色令智昏,丢掉她的自知之明。
程奕今晚抱了她很多回。可他抱着她,总是一如此刻,心跳得规律而平静。他的胸膛依然只是恒温般的那一种温热。
不曾有过片刻,象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悸&动,由此心跳加快,体温升高身体发&烫。
没有。
张安怡被程奕的风衣包的严实,她嗅闻着萦绕在她鼻端的属于他的味道。脑子里只有一个认知,一个清晰又清醒的认知:
她当初的眼光真不是盖的!程奕他实在是个迷人的男人,一个充满了吸引力的男人。
可惜不会是她的。
※
张安怡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程奕其实并不若他表现的这般淡定……
他想,或许是深夜的缘故。人在深夜里,总是要感性一些。先头他抱着张安怡确是端方君子,心怀坦荡。能对着她的眼睛,问心无愧的说一句他对她没有杂念。可现在,他抱着她行在静夜里,居然莫名的,有些意&乱&情&迷。。
怀里的姑娘披着他的风衣,小小的身子被全部包裹在他的衣服里。脸跟多肉般饱满,抱起来却是小猫一样又轻又软。身子象小猫,这会也乖的象一只小猫。安安静静的窝在他怀里,温驯乖巧。
乖的叫他不由自主,生出些不合宜的心思。
而那是男人对自己感兴趣的女人才会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