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胸腔里的心急速跳动着,环绕在她身侧的金光渐渐消散,像云雾一般,消弭在微微清风中?,等她的双脚踩在地面时,姜雾仍是愣愣的模样。
她的四?肢已经恢复知觉,背心上的口子也不见踪影,除却血迹斑驳的白衫,似乎再也找不出一丝一毫刚才的疼痛。
而她,无意识的抓紧了衣袖,站在原地,弥散的瞳光恍恍惚惚,不曾朝他多进?一步。
没有了心,会怎样呢?
大概会死吧。
陆归龄会死的。
当这个念头滑上脑海时,姜雾蓦然张大了嘴,她动了动舌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喉咙里像是哽住了一块顽石,它停在那儿,棱角尖锐,锁住了姜雾全部的呼吸。
慢慢的,慢慢的,她抬起手,捂住胸口,感受到掌下咚咚心跳,越来越猛烈的窒息感紧紧围住,姜雾弯下腰,揪紧了衣襟,搭在膝头的手绷得青白。
“啪。”
泪花滚烫,从额角失了力般重重的砸进?地面。
接着,愈来愈多汇聚成两道小水流,从她紧闭的眼尾渗出,接二连三地滚下额角,一半没入鬓发,一半落回地里。
姜雾弯着腰,逆流的鲜血充斥在脸上,她惨白的脸色渐渐发红,连玉白的颈子都露出青筋,似乎这样,她才能?憋出喉间那颗尖利的顽石。
恍惚中?,似是有冰凉的玉石贴在脸颊,一掠而过,她睁开颤巍的眼睛,视线埋低中?是一点?飞速离去的金色星芒。
蓄满了的泪水滑下,姜雾愣愣的看着那点?星芒,飘过静止的秋千,飘过简陋的木屋,最后停在空中?,怦然炸成一点?小小的花火。
远处山河倾倒,天幕消淡,无垠的夜色从缝隙中?流出,乌压压的沉沉覆在心头,衬得流光愈发显眼夺目,它们是一弯流动的星河,带着璀璨的金芒,缓缓飘往夜色深处。
这是……元境破了。
姜雾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僵硬的看过去,躺在地上的男人早已没了呼吸,金光从他脚底升腾,盘旋着,环绕着,那双笔直修长的腿渐隐渐无,纷纷扬扬的金芒宛若火中?流萤,于永夜中?留下最后一盏将熄的灯。
“……不,不。”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迈开僵直的步子,喉咙间哽住的石块也瞬间落下,姜雾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她还要再做些什么,她只能?疯狂的往前?奔去,企图抓住他透明的脸。
但?一切都很晚了。
冰凉的金芒从指缝掠过,像一弯如水的月华,也像无法握住的百琲珠玉,姜雾的步子陡然停住,她抖着指尖,怔然的脸色霎白。
“他怎么会死……不,他不会死。”姜雾自?顾自?的摇摇头,眼眶里的泪珠滚下,一串又一串,她轻声喃喃,“陆归龄不会死的,他怎么能?死呢?……我还没有原谅他,他不会死。”
她半垂着眼睫,瞳眸亮得渗人,脸上水痕遍布,任谁也分不清那是泪还是汗,惟有姜雾仍停在那个位置,不断重复着,“陆归龄不能?死,他怎么可以死?!”
子虚元境已经碎了,不断流淌的金芒也没有了踪影,垂天高?风下,月光暗淡,无数闪耀的夜星悬于中?空,一道光急速飞掠而来,最终停在伫立良久的美?人面前?。
“你……”昆仑镜仔细看了她一会儿,察觉出没什么大碍后,松了口气,它似乎早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开口安抚道:“人各有命……”
哪里知道它刚一开口,就被猛然抬头的姜雾吓了一跳。
她眼睛里不知何时攒聚起血丝,薄薄的眼皮又红又肿,此刻凶狠地睇着它,活像是看着什么十恶不赦的仇人。
“你!”危险一触即发,昆仑镜凭借活了万万年的本事,倒抽一口凉气退却数里,却仍被接踵而至的刀光连连逼退。
它慌了神,大喝道:“你在干什么?!清醒点?!看清楚我是谁!”
“我很清楚!”
厉喝乍响,伴随着霜光刀影,交织成密不透风的一张大网,牢牢网住了昆仑镜,姜雾握紧了刀刃,死死盯紧了它,扬手挥下一刀,足足用尽了全身的修为。
饶是昆仑镜,也心下一滞,它再也藏不了拙,神光大显,不一会儿就轻易挣脱出层层刀影,顺带还压住了姜雾。
月色模糊,这里是一片无人踏足的荒山,夜间虫鸣息止,安静得仿佛不似人间,徒剩姜雾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她被神光强行锁住了身体,重伤刚愈,又经历了刚刚拼尽修为的一击,还能?站在这儿,已是非常人所能?忍受。
不知过了多久,悬立半空中?的昆仑镜发出一声叹息。
镜面里现出一只冰冷的金瞳,它凝视着底下的人,“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姜雾低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脸,昆仑镜只能?听到她轻轻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又冷又清。
“什么时候……发现?”她摇摇头,声音即使已经十分疲惫,但?仍包裹着冷冷的讥嘲,“你只是把人族都当做了傻子,发不发现,什么时候发现,对你而言又有什么重要的?”
昆仑镜侧过镜身,显然很不认同她说得话,“你还是太年轻,你并不明白。”
“明白?我需要明白什么?!是你太过贪心!你明明心底明白,我已经在配合你了。”姜雾冷冷的声音突然有些克制,她攥紧了拳头,哭声压抑,“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他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你还不放过他?!”
她抬起了头,金灿灿的神光下,一张脸白紫交错,显然是哭得狠了,梨花带雨的模样倒一点?也不像往日威风。
昆仑镜听得她这一句话,心下有些懂了,姜雾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信任它的。
“是西山?那会儿你就不信任我了……不过这到底是为什么?我虽然的确不曾相信人族有颠覆天地的能?力,但?对你而言,我从来都不会掉以轻心。”
更别说她口中?的“傻子”一论,实属荒谬。
刚到申州西山时,姜雾那个时候的确没有什么耐心,昆仑镜那会儿只当她是初初知道了纠葛真?相,心绪不平,也没有多大起疑,到现在一想,可能?那时节她就对它生?了戒备。
姜雾没有理会它,而是盯着它的那只金瞳,即使眼睛里不断被神光灼烧出泪水,但?她依然不愿低头。
昆仑镜低叹一声,“不是我不愿意放过他,这就是他命中?的劫。”
“难不成你以为他为你挖心而死,也是我作下的手笔吗?”金瞳回望着她,神性冰冷,“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难道不是吗。”姜雾扯着嘴角,眼睫一垂,再一抬,积蓄起来的泪水夺眶而出,视线恢复了短暂的清明,“你阻止我进?冥河水,是知道顾七七利用谢明岑之魂,在石桥鬼藤上等着我出现,我若跳进?冥河,根本不会遇见谢明岑。”
也不会有之后的事发生?。
“以我的修为,躲过顾七七不是难事。”姜雾盯着它,镜面上的神光渐渐消淡,那只金瞳完整的露了出来,“我为什么没有躲过她,你心底比我更清楚。”
这一点?昆仑镜无法辩驳,它的确早有预见顾七七之事,也的确在姜雾生?死之际,暗中?运力搅乱了她的识海,迫使她无法及时闪身躲避。
“你说的没错,这里面确实是我在操纵。”金瞳微微一阖,“可他为你挖心,也确实不是我能?左右的。”
“是,这不是你左右的事,可这却是你引导下的必然结局!”
金瞳一睁,视线绞在她脸上,姜雾惨然轻笑,漂亮的眼睛落下泪珠。
“怎么就那么巧呢,我的心刚被挖了,他就寻到我了……我与他是夫妻,我是他的妻子啊,我们在三生?石上结了血契,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何时何地,他总能?第一时间寻到我的,他不会等那么久,等到我被人挖了心,才得知去处。”
陆归龄为什么会迟迟寻不到她的踪影,除了昆仑镜,再无他人。
昆仑镜也是没有想到,这般混乱之下,姜雾还能?想出这一层因果。
它沉默了会儿,没有否认,“的确,是我干扰了你的踪迹,使得他无法第一时间寻过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姜雾被神光锁住,她只能?朝它声嘶力竭的吼着,“他已经不是他了,他再也没有让人觊觎的天赋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做?!”
“觊觎……”昆仑镜慢慢琢磨着这两个字,它动了动镜里的金瞳,冰冷中?似乎有几丝恍然,“你以为……我是在’觊觎’他的天赋?”
它摇摇头,叹息道:“姜雾,你还是没有看明白。”
从它过来到现在,已经叹了三次,竭尽全力的姜雾有些累了,她拉着神光幻化成的锁链,以稳住自?己发颤的身体。
“我需要明白什么,我已经被你当做了傻子,我还需要明白什么!我……”
她的话没有吐完,就被迎面飞来的金光逼了回去,昆仑镜照在她额心,语气沉缓,“你的’为什么’,都在这里面了。”
神光熠熠,射进?她的瞳仁里,瞬间无数幅巨大的画面如走马灯一样,旋转在脑海中?。
她的眼睛从最初的恨意,慢慢平复下去,接着,累积而来的疑惑压上心尖。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但?时间紧迫,我无法一一为你解答,只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前?因,都在刚刚你的脑子里,而如今发生?的一切,便是我布了数十万年的终局。”
昆仑镜收回了锁链神光,姜雾立在原地,神情茫然。
她抿了又抿,干涩的唇角沁出血珠,舌尖沾染上一点?咸甜,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后生?之界……什么是后生?之界?”
“置之死地而后生?。死地一破,自?然就成了后生?之界。”昆仑镜顿了一顿,却提起了另一个话头,“最初,我选中?你,只是因为你身上有我勘不破的玄机,而这一点?,恰恰又是这个世界延续的生?机。”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勘破了?”
“是。”
昆仑镜不再隐瞒,那只金瞳微微一敛,变得有些狭长,“杀死顾七七时,我就勘破了。它告诉我,我的选择没有错,姜雾,你的的确确是这个世界的变数。”
姜雾心头一跳,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预警梦。
昆仑镜继续说道:“即使来到了后生?之界,无妄海海心的那条裂缝也依然没有消失,鲲已经待了太久了,神也会有羽化寂灭的一天,而他一旦死去,就算罗睺不在,这个世界依然会被覆灭。”
“至于后生?之界……”它看了一眼姜雾,金瞳里有几分显而易见的了然,“你应该清楚,你的那个梦境。”
“你知道?”姜雾呼吸一缓。
“这世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不过那个梦,的确超出了我的预料。”
昆仑镜的声音有些慢了,像是沉浸在了一段往事中?。
“你做的那个梦,确切一点?来说,是某个人的记忆,记录了死地之界所发生?的一切。置之死地而后生?,伏徊曾说过,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四?海清平,赌输了,则满盘化为虚无。”
姜雾突然有些懂了,“死地,后生?——难不成,这是我上辈子发生?的事?不对不对,这是两个世界,我又怎么能?算重活了一世呢?”
“对你而言不算,但?对有些人来说,这的确是重生?了。”昆仑镜看了她一眼,藏了些许深意,但?它不欲在此多说,现在的姜雾并不适合知道所有的事,毕竟最重要的一环还没开始,而她若是知道了,或许会露出马脚。
而天枢,根本不会容忍知道他秘密的人存在。
姜雾却开始不依不饶了起来,她很清楚,昆仑镜是个喜欢藏着掖着不说的神。
“有些人?哪些人。”她语气有些冷,昆仑镜骗她多次,她不可能?就这么好打发了过去。
“……这样吧,我再为你讲一讲另一段往事。”昆仑镜想了想,直白说出来,或许会引得天枢窥伺,与其由?她胡思乱想的猜去,不如隐晦提一提。
“当年罗睺盗取了舍利子,闯入北境神宫,欲强逼时枕退让尊位,舍利子存有父神神力,时枕不敌,幸而伏徊及时赶到,但?也让他拿走了神宫刀谱——也就是你现在习的那本。”
“这我猜到了,你不必多说。”姜雾打断了它欲再讲下去的话,“我只想知道,这个世界里,还有谁跟我一样,知道死地之事。”
昆仑镜忍不住再叹一声,“那这样,我再说直白点?。”
“八大神器之中?,你可知除了我以外?,其他几位神器的妙用?”
“不知。”
她这般不给情面,由?不得昆仑镜顿了下,又道:“帝皇钟,有毁天灭地之力,这你之前?就已经知晓。你徒儿虽然手握伏羲琴,但?可能?也并不清楚,伏羲琴本就起于万物?之心,于操纵魂灵一道,无人能?及。”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死地破灭之后,重生?的叶浣会身负通晓魂音的本事。
不过这些姜雾并不清楚。她只是诧异昆仑镜居然知晓叶浣与伏羲琴的事,但?转念一想它刚刚说的“无所不知”一话,那几分诧异也消淡了。
“玲珑塔,或说镇妖塔也行,常年被仙族供于三十六重天。崆峒印,蓬莱仙岛至宝,可长生?不老。开天斧,为父神劈天之器。少苍剑……曾由?太一打造,取自?岐山矿脉里的壑铁,经由?神火淬炼四?万年,开炉出世时,三十六重天震荡不安,仙族施压之下,太一才将此剑封于乾山之巅,由?银龙朝看守。”
昆仑镜再顿了顿,轻言:“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就是他手中?的那柄剑。”
姜雾眼睫一颤,鼻根疼到发酸,不一会儿她的眼珠就蒙上了一片薄薄水光。
它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至于最后一件神器九黎壶,乃罗睺所有,可以将天地装入壶中?,重新造就,缔造出一个不亚于父神所创的世界。而后生?之界,正是开天斧与九黎壶共同打造的世界。”
姜雾吸了几口凉气,抬起眼,目光冷淡。
“你说这么多,是想说什么?昆仑镜,就算是为了大义,你也不能?枉顾这么多人的性命,救回了世界又怎样,牺牲了这么多,这个世界又有几个人在期待,又有多少人在恨。”
昆仑镜这回沉默了很久。
无妄海海心之深,守护万年的鲲也曾这样疲惫的问过它,一切值得吗。
那会儿它没有思索的就回答了“值得”。
因为在更遥远的岁月里,它和它的同族们,已经为此付出了太多太多,九十九步已经踏出,最后一步之遥,谁都无法轻言放弃。
无论是盘算了十万年终得一个结果的困局,还是数万年后,它于死地之界隐匿气息,幻化出了一个名叫“爱弗雷特”的修士,不远万里从海外?蓬莱渡来,只为给一人传授扭转乾坤的神术。
而那个人,也的确’完成’了它的计划——神术回溯了时光,帮助天枢缔造出了一个更真?实、更完美?的世界。
即使在这个世界里,天枢只能?一点?点?的想起前?世的事。昆仑镜不能?干预太多,若被天枢察觉到异常,这个好不容易求得的一丝生?机,恐怕也要扼止萌芽。
它只能?等待,等到他再一次下山历练偶获崆峒印,等到他再一次使用崆峒印强困朝为剑灵,等到他再一次成了绝情绝爱的苍山之主时,一切的序章,终于缓缓铺陈得当。
昆仑镜本以为,之后也会这样漫长的等待下去。直到那一日,银霞峰上的美?人再次结婴失败,一道玄机破入此界,她于颠倒反复的梦境中?沉沉沦沦,而它缓缓睁开沉睡的金瞳,一眼窥得生?机。
“你说得对,这个世界,不应该充满杀戮与鲜血。”昆仑镜低声道,“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什么?”姜雾不相信单凭她一句话,就能?让昆仑镜放弃那么多谋划。
“我说,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发现我骗了你吗?”
姜雾冷眼看它,“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昆仑镜默然半晌,金瞳微眯,璀璨的金光又有些浮露出来。
“我可以告诉你,他。”
“他?”
“是,你心里的那个他。”
姜雾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她隐约发现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转机,“你说清楚一点?,他——你要告诉我什么?!”
昆仑镜没有再说话,它静静停在那儿,除却镜面上的金瞳,再无其他特别。
姜雾收紧了手心,她咬着唇,死死盯着那只金瞳,冰冷的神性一窥而见,昆仑镜不会再给她多余的退路。
“好。”她蓦然松开指尖,垂下眼和盘托出,“发现你骗了我时,就在石桥上。不过若是说对你什么时候有了怀疑,那应该是在霄云楼里。”
“霄云楼?我的确曾被他的元境压制,没有办法与你联系。”金瞳狭长,昆仑镜否认道:“这一点?没有骗你,你不应该对我产生?疑虑。”
姜雾摇头,“不,不是这个。”她磋磨着指腹,依稀还能?感受到那枚混元珠的温凉。
“是叶纵云。我曾被他如此盘算算计,你作为我的神器,自?然应该清楚于我而言,同他交易,不过与虎谋皮。”
昆仑镜似乎有些懂了,它到底是漏算了什么。
是人心。
“我当时急于想要逃离一切,贸然收下混元珠,事后已然察觉出些许不对,萌生?退意。可让我毅然继续走下去,是你。”姜雾淡淡说着,眼皮遮住了瞳仁,“可能?在你听来很是好笑,可在我跳下菁华渊时,我却因此生?了疑心。”
金瞳松缓了些,没有那么狭长,昆仑镜显然也认可了这个说法。
怪不得她之前?会说自?己已经在配合它了。
“你既然已经有了怀疑,为何……”
“为何我还要把龙血给你,为何我还要跟着你,千里迢迢奔赴申州西山吗?”姜雾抬起眼,乌黑的眼珠对上它,瞳光清亮,“就像你说的一样,杀顾七七,是我的执念。”
昆仑镜终于明白了,姜雾为何会对它大打出手了。
她利用它绞杀了顾七七,而它也让她失去了一颗心。
本以为会恩怨两清,各相干净,可它却偏偏又引来了陆归龄,让他为姜雾挖心续命。
“是我棋差一着。”浅淡的金光流连在镜面上,昆仑镜的那只金瞳消隐下去,“我自?认执掌世间已久,看透了万物?生?息,到头来,却还是不懂人族之心。女?娲说得不错,人族,确为百族灵智。”
它是个信守承诺的神,言出必行。
“他的确没有死。”
姜雾脑子里轰然炸开了花火,她愣在那儿,眼睛颤了又颤,才抖着嗓子哑哑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他的确没有死去。”昆仑镜的镜面慢慢现出一片潋滟的海水,“在这里。他的三魂七魄,都在这里。”
“三魂七魄?”姜雾盯着那片熟悉的海域,“你是说,他已经变成了魂灵……还是,死了吗。”
昆仑镜哑然,它明显意识到,神族的死亡与凡人并不相同。
它想了想,挑了一个折中?的说法,“于躯体而言,他魂魄离体,这算是死了。但?于灵魂来说,他还长存世间,并不算真?正的死去。”
姜雾明白,修仙界内的身死道消,也要修士’道消’后,才算得上消亡。陆归龄如今魂魄尚在,若寻得机缘,并非没有重生?的可能?。
“可他为什么在那里?”姜雾抿紧唇,“他不应该进?入冥界么。”
“因为我说了,他并没有真?正的死去。”
昆仑镜的声音有些意味深长,它又现出了那只金瞳,定定凝视着姜雾。
“他如今的局面,并非我一手促成。他会出现在那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说完,它停了一小会儿,接着轻声叹息道:“朝已经奄奄一息了,总要有一个合适的替补品。”
姜雾掐紧了手,“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是谁促使着叶纵云煞费苦心,又是谁精心布下了步步为营的棋局。
昆仑镜无法再多说什么,它只能?敛着金瞳,飞入她的眉心识海。
“去吧,无妄海。那里会告诉你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全文80%的伏笔都已经揭开了,有不懂的宝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