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第 168 章

中午纪墨没做饭,担心大?娘没吃好,去厨房看了一圈儿?,从少了的东西上判断对方吃了什?么。

再抬眼,就看到昏暗的屋内,大?娘小心翼翼地用手拢起?掉落在桌上的碎渣,归拢到包点心的纸中,送到口边儿?舔食着,笑容都带着幸福的味道,似品味到了那?点心的甜,却看得人有些眼酸,不知道她以前是怎样的,却能知道她是个好母亲。

很?像是那?种把鱼肚子?留给儿?子?,非说自己爱吃鱼头的母亲。

然而这种想象很?快又化作唇边儿?的无奈笑容,纪墨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对方也总是爱吃鱼头的,然而物质丰富的年代,她的那?个爱吃是真的爱吃。

还记得某次看过某篇感人肺腑的母爱文之?后,因里面提到的鱼头故事,年龄还小的纪墨一时颇有感触,当天专门点名吃鱼,然后把鱼头抢过来说是自己吃,其实是扔了。

当时母亲脸上带着笑,后来她听?到对方收拾碗筷的时候跟父亲抱怨,“我?就爱吃那?一口,他不爱吃就算了,我?捡他嘴巴子?也不嫌,结果?给扔了,真是手快,白瞎了那?大?鱼头了!”

父亲哈哈笑着说了什?么不知道,但本来拉开一条门缝要去厕所的纪墨生生又忍了五分钟才去,好尴尬啊!他真的以为……好吧,他想多了,城市家庭的孩子?,不配享受只吃鱼头的母爱。

也许记忆中的相貌已经模糊,但那?份感觉,却又似历历在目,很?想……回家。

汇城小,不可能天天死人,纪墨这纸人生意,就是做一回,休息好长一段时间?,他也不是平白闲着的,竹子?要往回扛,颜料也是要自己做的,一些植物染料还好说,城中也有染布坊,从他们那?里零散买回来一些就是了。

再不行,还能自己去山上寻,总也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重点是要个颜色,若是再能讲究一下植物生长地的环境是阴而非阳就更好了。

矿物颜料就比较麻烦了,需要自己去山里头翻石头,零零碎碎的,有的能够敲碎成粉末添水备用,有的就要用水磨工夫,天长日久地刷磨,让那?水中添了颜色。

再有就是一些旧衣了,人家不要的旧衣,还带颜色的,最好是死人生前穿过的,拿来泡在水中,再把那?水稍加处理,也就成了浓缩的颜料,这种颜料天然带点儿?阴气,最是好用。

这些李大?爷讲过的,以前没有特别用的知识,这会儿?都被纪墨抓起?来了。

他以前总觉得扎纸人这件事的重点在一个“扎”字上,只把纸人往好看牢固上打?扮,完全没想过能增长专业知识点的迷信相关是真的有用的。

如今回头再看,当年能够及格真是很?侥幸了,各方面的细节都做得不是太到位,不那?么讲究还想要得高分,真是奢望了。

既然是重修了,再不能得一个高分,那?不是显得很?傻。

纪墨先前只把女?纸人能够保存那?么久归到生辰八字上,这也确实是很?重要的一条知识点,但,如果?把其他的部分也做到极致,处处含“阴气”,是否还能延长其质保时间?呢?

这一想,顿觉有点儿?对不住那?个女?纸人,当年的讲究太流于表面了。

话说回来,无论是植物还是矿物的颜料,最麻烦也不过费些工夫,便是真的找不到,画得简单点儿?,或者用别的颜色替代也是个方法,唯独旧衣裳这一条,还要是死人生前穿过的,就有些麻烦了。

早先死的那?些,衣裳多半都是给陪葬了,或烧了,或浆洗干净又给别人穿了,穷人家不讲究那?么多,自家亲人,也能少点儿?忌讳,最近的……纪墨只能想到那?位老?太太了,对方家中有钱,当天陪葬也没放很?多东西进去的样子?,这些衣服什?么的,说不定还有些留存,而那?种小富程度,衣服也不会很?值钱,那?年轻娘子?花钱散漫,不一定会把那?些旧衣裳卖掉,说不得就会直接扔了?

到底是死人穿过的,送人都会嫌忌讳的。

想到了,纪墨就有些坐不住,去那?边儿?转了两圈,他上次没留年轻人的姓名地址,这会儿?再找,也只能用笨办法了,能够帮忙,又不是专业的送殡人,肯定就是那?一家的邻里了。

他也是在那?家院子?里坐着吃过席的,记得位置,往附近走?走?转转,果?然碰到了那?个年轻人。

对方一眼就认出了纪墨,有点儿?警惕,别了伙伴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你不是来找我?要钱的吧!太贪心了啊!”

他倒是自觉,四目相对,就知道人是来找自己的。

纪墨摇摇头:“不是跟你要钱,是跟你说个买卖。”

“什?么买卖?你一个卖纸人的,能买卖什?么给我?,先说好,我?家可没死人,你可别添晦气!”

说到“晦气”上,年轻人看着纪墨的眼神儿?都不善了,恨不得“呸”一声,直接把人赶远,可到底还是好奇心重,想要听?听?买卖是什?么。

“他们家那?老?太太不是去了吗?那?老?太太的旧衣裳应该也不要了吧,若是没有被烧完了,可能卖给我??我?跟他们家不熟,也不好直接说这件事,便找你问问,若是能成,我?给你分钱。”

纪墨说到这里,看到年轻人眉梢一挑,忙补充道:“先说好,贵了我?可不买。我?估计他们家多半是要把衣裳扔了的,你若是白拿来,我?就当跟你买了。”

这年轻人头脑灵活,又跟那?家是邻里,多半能免费得来的。

“你买了做什?么,不是害人吧?”

年轻人有几分狐疑,他再想赚钱,也不至于去做坏事。

纪墨听?得这一问,对他的笑容都更和善了些,善心的人总是好相处的。“我?一个扎纸匠,能做什?么坏事啊,不过是借那?衣服上的阴气融入颜料之?中,这般涂画纸人更好!”

他直接说了缘由,年轻人之?前也从他口中听?说过一些,当下信了,又怒道:“你的颜料竟是那?般来的,怎不早说,上次我?差点儿?就直接用手触碰了。”

“那?些还不是。”纪墨无奈解释,“何况,便是有所沾染,晒晒太阳就好了,你常在外面走?动,定是早就没事儿?了。”

这几天都没下雨,秋高气爽的,怕什?么。

年轻人这才歇了火儿?,故做出几分犹豫地说:“行吧,我?帮你找,不过这钱你可要多给我?些。”

“怎样是多?这等衣裳,落到别人手中都嫌晦气,实不可能贵了。”

纪墨不好让他讲价,当下把价钱说死了,两个约定好,这才告别。

这次告别的时候,年轻人和他交换了姓名,纪墨这才知道对方叫做何小乙,家中行二,街面儿?上也叫诨号“何二”。

古人信诺的多,纪墨听?他有诨号,便知道这也多半是个游手好闲的,知道这等人更爱许一个义气,定下口头约之?后也放了心,成与不成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何二倒是不辱使命,再见纪墨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小包袱,还卖弄自己是怎样巧舌如簧说动了老?娘,又让老?娘想办法给那?家娘子?说项,这才白得了衣裳。

一通卖弄的话中,实质就是说动了何老?娘出马,这才马到功成。

“这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我?娘的嘴皮子?都快磨穿了,还跟着找了半天,翻箱倒柜的,才找了这么两套。”

何二说着又叹:“也是那?娘子?不晓事,竟是把衣裳大?半都烧了,剩下的,喏,都在这里了。”

纪墨把包袱拉开看了看,里头是不成套的四件衣裳,两条裙子?伴有洗不净的脏污,颜色深沉不讨喜,便是那?两件上衣也有破口和脏污,颜色同样陈旧,某些地方还有些泛白,看上去是洗过好几水的,未必都还能掉色了。

“不是说有钱又孝顺吗?怎么衣裳都是这样的。”

若是对方没发家前,这般衣裳还能说得过去,明?明?都发家几年了,孝子?怎么可能不给自家老?娘添置几套敞亮的新衣裳?

听?得纪墨口边儿?疑问,何二连忙辩白:“你可别以为我?私藏了,我?家还不至于要这等衣裳,这就是他们家老?太太的,那?年轻娘子?说好衣裳都陪到棺木里头去了,再有些就烧了。若不是我?家撺掇,又主动帮忙,她可能都没处翻找这些旧衣裳,说是还亏了那?老?太太什?么东西都舍不得丢,藏在了柜子?最底下,这才能找出来这些。”

这话,纪墨还是信的,看何二手头散漫,就知道他也不太会贪这等老?妇人的衣裳,说到底,那?家富得也有限,不是真正的豪富人家,衣服上绣花都没几朵的,更不要想什?么金线银线了。

“我?没怀疑你,就是奇怪罢了,这么说倒也说得通。”纪墨明?知道这样的衣裳价钱实在是不太值当,这种深色弄出来多半就是棕色或墨色,再不然就是纸人上忌讳的暗红色,但劳动人家一场,也不好临时反悔,只不符合预期,到底叹了一声,还按说好的价钱给了。

何二知道纪墨要这些衣裳是要洗颜料水的,也知道这颜色不好太单一了,觉得钱拿多了,却又舍不得退回去,干脆卖了个好给他,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那?老?太太的儿?子?快回来了,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你若耐心,就等着,说不得我?还能再跟你做一次买卖,便宜你一回。”

这话真是太吊胃口了,纪墨再追问,对方就怎么都不肯说了,只约定了时间?,到时候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

明天依旧有事儿,提前存稿!

唉,现在去医院一趟真是挺耽误事儿的,预约了几点到几点之间,拿号就发现很后面了,然后一等两个多小时,见面两句话回来,然后又要约下一次,再去一次,反反复复,一次就是耽误大半天时间,剩下的小半天就能补个觉了,心累。

不过,实话实说,医生护士也挺忙的,满医院的人,看起来就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