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 97 章

有这个心思之后,纪墨一?大早就起来制琴了,门窗紧闭,尽量隔绝噪音的传递,以免影响他人,便是如此,被小孩子以哭声为引,嚷嚷着被吵醒之类的也是很无奈了。

长此以往,恐怕多少龃龉都要生出来了,每每想到就有些心?烦,却还要耐下性子来制琴,除了吃喝拉撒,纪墨几乎一步不出房间。

即便如此,被小侄子找上门来捣乱,从厕所回来,看到辛苦制得的?琴胚摔在地上,还被刻刀划了,那孩子踩在上面,见他进来,手上刻刀不小心划伤了手,孩子小,皮肤嫩,鲜血一?下子涌出来,纪墨快步上前要夺下刻刀,却被那孩子反手一?划,恰在虎口处划了一?刀,随着他之前的?哭喊,家里其他人过来,看到的就是叔侄两个手流鲜血的?样子。

“怎么了,二?郎,这是怎么了?”

金娘明明是女流之辈,冲入门中却是最快的一?个,一?把?把?孩子抱在怀里护着,看到亲人,那孩子手上的?劲儿一松,刻刀落地,扭头在金娘耳边哭喊着:“他是坏人,他伤我,流血了……”

刚才还拿着刻刀挥舞的?手捧着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腕,托着那血流不止的手,孩子的?哭声尖利:“我流血了,娘,你帮我报仇!”

紧跟着进来的纪大郎和纪父纪母,闻言都看向了纪墨,纪墨皱着眉,指着地上落在金娘脚后跟的?刻刀:“他自己伤了手,还伤了我的?手。”

一?句话的?解释很简单,纪母是第一?个相信的?,却还怪他:“他这么小,你怎么让他拿着刻刀玩儿?”

“好歹是你侄子,你也多看顾一些。”心?理上,纪父知道小儿子说的实话?,很可能没错,但爱幼是天性,何况纪家情况,在小儿子生出儿子之前,纪家这个孙子辈就是独苗,非常珍贵,需要爱护。

纪大郎在儿子后背上拍了一?下:“自己闯祸,还会撒谎了!”

“就是他,就是他,他坏!”

孩子的?声音高起来,似要刺破耳膜一?样,抱着他的?金娘都忍不住皱眉,却是对纪大郎说:“你也是个当父亲的?,没看孩子伤着吗?打他做什么?”

说着,抱着孩子就往外?跑,“我带他找大夫去!”

听她说找大夫,纪母和纪父也反应过来,“对对对,找大夫去,这么小,伤了手可怎么好?”

一?众人跟着转身跑出,留下纪墨,看着自己虎口处的?伤,无奈苦笑,说到底,也是他先?冷淡这段亲情的?,如今倒是怨不得?人,只是这家中,实在是不好再住了。

制琴是手艺活儿,就是再手熟的?匠人也可能有点儿磕磕碰碰,纪墨这里简单的?外?伤药还有,自己先?止了血,活动了一?下手,有点儿疼,不知道是不是伤到神经了,忧心着收拾了地上的?刻刀和琴胚,小孩子真是全无轻重。

琴胚上面划出的几道痕迹倒是不重,孩子手劲儿小,这样的痕迹后面上大漆什么的?,也能弥补了,瑕不掩瑜,但在纪墨眼中却有点儿不舒服,他是有些追求完美的,每一件作品,制作时都想着一?定?要完美无缺,不一?定?哪一件作品就能流传下来,耐久度自然是越久越好。

出了房间,纪墨找了锁来,在门外头加上了锁,去大夫那里走了一?趟,看看手,也是看手的?时候才知道一?家人竟是带着孩子去找镇上的?大夫看了,邻村那位大夫消息灵通,给纪墨说的时候,还带着嗤笑的?口吻:“就他家的孩子宝贝!不知道的?还以为伤了命根子呐。”

纪墨尴尬一?笑,没说自己就是那家的?小儿子。

可能人们都习惯了纪家一?脉单传的?特点,再加上他这个小儿子不怎么在大家面前露面,时间久了,就被忘记了。

确定手上的?伤不太要紧,纪墨就回去了,他回去的要早些,开了房间插上门,继续在里面忙碌制作古琴,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发现时间晚了,想着他们去镇上,也不会那么快回来,他就去厨房找了上午剩下的?馒头,凑合着吃了一?口。

晚间灯烛不亮,他便没再做活儿,只在大屋给他们点了一?盏灯,算是照明,就回房间睡觉了。

说睡也没睡着,才躺下一?会儿,就听到人回来了,院子里有了响动,孩子大约睡了,他们都压着声说话?,金娘往厨房走了一?圈儿,厨房离这边儿近,她出来说话?,纪墨都听到了,说是自己没给他们做饭什么的?。

纪父大约懒得?说话,摆了摆手,纪母说:“晚了,我们也不吃了,那糕点你们给二?郎留着,别馋孩子的?。”

金娘就说好歹烧点儿面糊糊,多少喝一?口热的再睡,然后就是厨房里一?阵锅碗瓢盆叮当响的?声音,稍稍停歇了,就是大屋里头的说话声,隔得?远了,朦朦胧胧,有点儿听不清楚。

纪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早晨醒来,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好好的?家也不像是自己家了,本来就归属感不多的?纪墨愈发坚定?了要走的心?思,看到那琴上痕迹,心?中也有点儿烦躁,快把这琴做好,卖了省事儿。

有了钱,有了给家里的?交代,也有了远行的?费用。

之前纪墨和琴师傅研究的时候就尝试过一?些俭省工序的?办法,按照琴师傅的?推测来说,有些工序节省之后,琴的保质保音期就不长,木板容易翘起变形之类的,都是需要考虑到的问题,但这种保质期短的“快”琴相应的?制作时间也短,价钱虽不高?,回钱却快,有急需用钱的时候,倒是个好手段。

早饭时候,纪墨一?踏入大屋,就感觉到里头的说话声都停了片刻,纪母桌上还在说让金娘给二?郎蒸个蛋羹补补什么的?,纪大郎看到纪墨手上缠着布条还问:“你这是怎么了?”

伤到的是右手,常用,伤口不大,但若是不用布缠上药,总是撕裂也不容易好。

“昨日刻刀伤的。”纪墨说了一?句。

“你干活也不小心点儿,没事儿吧?”纪大郎询问他。

“没事儿。”

纪墨应了一?声,继续动作缓慢地挟菜,纪家的?伙食还是不错的?,早晨还能炒两个菜就着稀饭吃。

吃了饭扭头就回了房间,纪大郎追出来说:“你把?那些刻刀放好点儿,别让二?郎再摸到了,他还小,也不知道个轻重,咱们就得多看着点儿。”

“你们让他不要过来这屋就行了。”纪墨声音冷淡,擅自进入别人房间,胡乱动东西,本来就很没教养,他可不记得纪大郎有这样的时候。

纪家的?家教也绝对没有纵容这一?条的,但,是因为只对自己,还是说那孩子故意的?昨日所见,那孩子在琴胚上踩踏,难道就是因为好玩儿吗?纪墨可不信。

昨日当着他的?面儿都能说瞎话死不悔改,背着他,还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六七岁的?孩子,口齿清晰,也有点儿聪明,但聪明劲儿用到这里,可就让人厌恶了。

“他以前常到那屋玩儿,一?时没改过来,我都给他说了。”纪大郎全没听出纪墨不喜的?意思来,笑着跟他夸自己的?儿子,什么自小就聪明,怎样怎样,如同每一个爱炫耀自家孩子的?傻父亲,全不管听众对他的?孩子到底是怎样的观感。

可能在纪大郎他们面前,那孩子的?确是聪明乖巧,懂事伶俐,但在纪墨看来,对方跟熊孩子也没什么差别了。

他对小孩子一?向是不那么喜欢的,有了这一?遭,都要上升为讨厌了。

“放心,以后我出门就在房门上上锁,你只要看着他不撬锁扒窗就好。”纪墨再次重申,也算是把锁门一事放到了明面上。

纪大郎听着这话?不对味儿,却一时没从炫耀孩子的?得?意劲儿中抽离出来,觉得?如此最稳妥,也没说什么就应了,昨日纪墨拿来锁房间的是厨房的锁,被他征用之后少不得?家中还要再添一把?锁。

这种花钱的事儿都绕不过纪母,纪母唠叨着:“一?个房间,还锁什么,这是防谁呢?”

大孙子可是奶奶的心?头宝,若有人不喜欢她大孙子,哪怕是她小儿子,这心?里头也要膈应一?下了。

纪墨听着没说话?,专心?制琴,如此两月有余,这保质期不长的琴就制出来了,看着外?表还算亮丽,连那划痕所在之处,生怕弥补不好,纪墨还在上面画了兰草图案,看着卖相就更胜一?筹了。

跟纪父说了一?声,纪墨就要去卖琴,纪父依旧像是以前那样特意送他去,路上还询问他这些年手艺如何,琴价是不是会更高。

镇上的?琴行只那一家,纪墨却是没见过新来的赵掌柜的?,这次一见,那富态的?模样可真不像是个看店的?掌柜,倒似哪家的?老爷。

他翘着脚在那里喝茶,一?个小伙计忙来忙去地给琴上擦灰,还要伺候着添水,见到人来,跟饭店伙计一样,擦灰的白布一?扬,直接就甩到了肩上,躬身带笑地过来迎,看到纪父和纪墨那衣裳,笑脸就没了,腰也直了,明显这样的人不是来买琴的。

纪墨上前跟赵掌柜搭话,先?问了好,再问对方收不收琴,赵掌柜也不认识纪墨,也不起身,拖着长音说:“我这儿可不是什么琴都收的,琴家琴,知道不?我们是专卖这个的!”

自他想办法把?琴家的?名声推上去之后,就宣称铺子里所有的?琴都是琴家琴,什么千年制琴手艺,他倒是真敢说,也有人信这个,让他独树一?帜立起了招牌,但这些摆出来的琴,有多少才是琴声的?手艺,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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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的确有冷淡亲情的错,但这种事对他来说并不算多么要紧,就好像外地工作的儿女,没点儿成就都无颜回去见父母,再者他又明白家中还有纪大郎顶着,父母康健,一边儿是研究制琴的主线任务,还有一个跟孙子不亲,过年都孤零零的倔老头琴师傅,一边儿是阖家美满,少他一个也不显的纪家,选择哪边儿也都不算错。

冷淡父母那头,也有避免催婚的意思,古代结婚都早,定亲更早,不想被催,索性远些。

各方面原因都有,更重要的还是归属感不深,哪怕从婴儿时期就开始,但若是反复经历好几次婴儿时期,恐怕也不会有谁觉得父母独一无二,不可替代了吧。有初始记忆,就很难有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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