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半块手符给予的恩泽,十六夜和林清流最近的待遇好了不少。御寒的衣物很快送了过来,食物也是每天一早就有仆人做好奉上,再也不用十六夜亲自动手。
即便如此,十六夜的身体却日况愈下,咳嗽越加厉害起来,已经到了无法起身的地步。林清流总是每日不离身的陪在十六夜身旁照顾着,他发现自己十分的眷恋十六夜给予的温柔爱意。
十六夜总是劝他:“没事的犬夜叉,妈妈很快就会好起来,你多出去玩玩吧,妈妈不用你照顾的。”她的温柔源自内心,对待自己的半妖儿子,总是给予最大的爱意。
林清流从来没有体验过母爱的感觉,但面对十六夜的时候,总觉得内心十分柔软。他分不清这是原主本身的意识还是别的什么,他想,如果可以,他愿意为了这样的母亲安心当一个动漫里的人物,陪在她的身边。
可是动漫世界就是动漫世界,林清流也很明白,有些人的人生是一开始就被设计好的。
他想起那个cos“小乔”的女孩给自己的扇子,上面并没有十六夜这个人物。
这样美好的人物却没有出现在扇子上,刘帆在介绍的时候也没有提起,所以林清流隐约是明白,十六夜恐怕活不多久了。
过了几天,朔月降临。
那晚的夜色格外的黑,什么都看不清。空气里满是诡秘和阴森的味道,林清流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挠了一般,总觉得有些烦躁。
十六夜的身体还是不太好,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对着烛光下的林清流招手,示意他靠近。
“今晚,你想出去玩吗?”十六夜问。
林清流不太明白十六夜为什么这么问,摇摇头,“不,我不想出去。”自从把整条街对他有恶意的人揍了一遍之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恐惧和嫌恶,无论到哪里都没有靠近他,他只能抱着母亲递给他的藤球独自发呆。
十六夜笑了笑,“今晚,你和所有人一样的。”
林清流还是不明白。
十六夜将手放在他的头顶,轻抚着他的脑袋。他的头顶,属于半妖标志的尖耳没有了,一头银色的长发变成了黑色。林清流后知后觉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黑色发丝,有些惊异。
“今晚,你是人类。”十六夜很高兴,但同时也很担忧。“你一定要记住,朔月的夜晚……对你而言,或许是最可怕的。”
林清流看着自己消失的尖爪,问:“我现在不是妖怪了吗?为什么会可怕?”
十六夜抱着他叹了口气,“我的孩子啊……”她把头埋在林清流颈间,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因为无论是妖还是人,在这一天晚上,你都是斗不过他们的……你要记住,朔月的夜晚,一定要把自己藏起来,不要让人发现你是半妖啊……”
在十六夜的呢喃声中,林清流听清楚了她的担忧,心中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难过。
半妖?是什么呢?人类和妖怪都不承认的怪物吗?
他拥有着人类公主的母亲,那么,妖怪的父亲,又是怎样的角色?
为何能忍心把自己的妻儿丢下,受尽人间欺凌呢?
他不知道到底该向谁询问自己心中的疑惑,直到有一日,一只跳骚精来了。
“犬夜叉少爷!我终于找到你啦!”拥有四只手和八字胡的秃头跳骚老头一头扎到林清流的脸上,鼻子上的吸血触角下意识刺进林清流的皮肤里。
林清流的回应是一巴掌拍了过去,跳蚤老头被拍扁了,晃悠悠地从林清流脸上飘下来。
“什么鬼东西?”此刻的林清流正躺在屋顶晒太阳,听到声音后坐了起来,左右环视,却没发现有人。
“奇怪。”林清流撇了撇嘴,又躺下了。
过了一会,被拍扁的跳蚤老头冥加复活了,愤怒的跳到林清流的鼻子上大叫:“你怎么可以这样呢犬夜叉少爷,我可不是普通的跳蚤,你怎么能打晕我。”
“跳蚤?”林清流盯着自己的鼻子,差点盯成斗鸡眼。
他赶忙坐起身,把手掌摊开,冥加识趣地跳到他的手心里,林清流这才有空仔细打量眼前的小东西。
原来是个穿着日本和服的跳蚤老头,造型还是挺和善的,林清流觉得很有趣,问道:“跳蚤也可以说话吗?”
“我可不是普通的跳蚤,我是您父亲斗牙大将的忠实家仆啊!”冥加激动的直吹胡子,“您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您还是个婴儿。”
“你认识我?”林清流觉这个小东西好像有些意思,追着问:“还知道我的父亲?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十六夜公主难道没有告诉过您吗?”冥加歪歪头,随即叹口气,“哎,也难怪,她毕竟是人类啊。犬大将也死了,这种事告诉您也没什么用,与其增加您的仇恨,不如老老实实的将您养在人类里,做个普通的人类吧。十六夜公主肯定是这样想的吧。”冥加理解地摇摇头。
“我父亲,死了。”林清流沉默一会,两根手指捏住了冥加,低声问,“那么,你告诉我——我的身上到底有怎样的故事,半妖,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哎呀哎呀,我不能呼吸啦犬夜叉少爷!”冥加奋力扑腾着手脚,从林清流的两指之间挤出来,跳到他肩膀上,然后盘起腿抱着拳坐下来解释:“半妖,当然是妖怪和人类的后代啊,拥有一半人类和一半妖怪的血液。犬夜叉少爷,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您的母亲是人类的公主,而父亲却是个伟大的大妖怪啊。”说起犬大将的时候,冥加一脸自豪。
“大妖怪?”
“对啊——”冥加拉长了强调,眯起眼骄傲地解释道:“他们拥有强大的妖力和极长的寿命,是妖怪中的佼佼者。每个大妖怪都有自己统领的领地和追随者,您的父亲也不例外呢。”
林清流扭着脖子看向自己的肩膀,问冥加:“既然他这么厉害,又怎么轻易死了?”
冥加叹口气,陷入回忆:“并不是轻易的死啊,当时犬大将刚和另一只妖怪龙骨精战斗结束,身负重伤,却听闻十六夜公主遇难的消息,他不顾杀生丸少爷的阻挠,执意去救你们母子,最后和他的人类情敌陷入死战,一起丧生火海。”说罢唏嘘摇头,满脸感慨。
林清流挑起一只眉头,表情怪异:“原来我的父亲还是个情圣……那个杀生丸,是我的哥哥?”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应该也是动漫里的主要人物之一。可林清流很奇怪,如果他是自己的哥哥,怎么从来没听十六夜提起过。
“啊,是啊。”说起杀生丸,冥加有些胆怯,“不过虽然是兄弟,你们的母亲是不同的。他是犬大将和他的原配——另一个大妖怪生下的孩子,是个纯正的妖怪呢。”
“叮——”随着冥加的解说,林清流系统面板中人物图鉴又亮了三个,分别是“父亲犬大将斗牙”、“兄长杀生丸”和“妖怪龙骨精”。之后,系统同时提示他的经验又涨了30,马上就快要升到七级了!
原来点亮人物图鉴也可以加经验的!
林清流领会了系统升级要领,忙问冥加:“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又是谁?”
“我是跳蚤冥加,不过论年龄嘛,你可要叫我一声冥加爷爷了……”
“跳蚤冥加?”林清流跟着重复了一句。
“叮——”点亮人物图鉴“忠仆冥加”,提示又赠加了10点经验。
林清流觉得十分舒心,干脆学着冥加一样盘腿抱拳坐下来,叹道:“你虽然小小一只,却还挺有用处。”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冥加嚷嚷,“我的本领可大着呢,不然老爷也不会托付我来照顾你。”
“哦,原来是我死去的父亲叫你来的,那你怎么现在才来?”
“哎呀哎呀,我可是妖怪,对你们人类世界又不了解,这些年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你呢!”冥加提高了音调,以掩饰内心的心虚。实际上凭借妖怪的本领想要找到犬夜叉并不是难事,只是这些年他都被其他事情耽搁了,加上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给忘了,直到前几天才想起流浪在外的半妖少爷的事,所以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找犬夜叉。
林清流不知原委,也没在这问题上纠结,他想起另一件事。
系统第一次涨经验是在他确定了十六夜的身份之后,当时点亮了第一个人物图鉴。但他在这座城里,他见到过很多人,却再也没有让他能点亮人物图鉴的人,直到冥加出现。
所以他可以理解为,这座城里的人根本不在这部动漫剧情里?又或者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物。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说明了一件事,这个名为“犬夜叉”的主角,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他应该去哪?
“冥加爷爷,我父亲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遗嘱?”林清流打探道。
“咦?遗嘱……”冥加苦思冥想,“老爷只来得及给你取个名字,就战斗而死了,并没有安排您的归处。说起来,还是杀生丸少爷将你们母子带离火海的呢。”
“他就没有说希望我以后给他复仇什么的?”
“复仇?您是说那个人类将领吗,他已经死了啊!况且如果真的需要复仇,杀生丸少爷会比您更加积极吧。”毕竟,杀生丸才是犬大将斗牙的真正继承人……后半句话冥加吞在心底没敢说出来。
“……”林清流一想也是,转着眼珠子想:“难道我的潜在任务真的是要抢回我母亲的城池?……好像不太对呢,我现在还是个孩子啊!”
看着自己的短手短脚,林清流有点沮丧。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这副小孩的模样,怎么看都没法推进剧情发展啊。
系统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意义?只是为了把自己复生在动漫世界吗,对剧情一无所知的自己,又该怎样的主角之路呢?
冥加见林清流皱起包子脸十分苦恼的模样,赶忙替小主人排忧,问道:“犬夜叉少爷是想变得强大吗?”
“嗯?强大?……是吧。”林清流举起胳膊,看着自己孱弱瘦小的手臂,当下最着急的,首先是要长大才对。
冥加突然激动起来,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跳着脚大叫:“真不愧是犬夜叉少爷!没错!那就开始修炼吧!”
“嗯?”林清流歪着头看着冥加,“修炼?”
他的脑袋里自动浮现出一个老道士坐在山泉下打坐的情境,然后又将老道士的形象替换成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那就从现在开始,就由我冥加爷爷为犬夜叉少爷制定您的专属修炼计划!”冥加兴奋不减,抱着胳膊开始瞎捉摸,“首先嘛,就从小一点的妖怪开始好了……”
“等等!妖怪?”林清流抓住了紧要词汇,“你让我去……打妖怪?”难不成真的要向道士方向发展了。
冥加误会了犬夜叉的意思,“犬夜叉少爷难道是想跟人类切磋吗?可是那样的话,万一没收住手后果是很麻烦的。”人类弱小而群居,杀死一个人类带来的一系列麻烦可比杀死妖怪难处理,搞不好就让人家整个家族都把你记恨上了。
林清流又一次打了个激灵,心道:这个世界,似乎有点残忍无情呢……
最后还是听取了冥加的建议,开始打妖怪了。
然而修炼之途并不顺利,第一个阻碍却是十六夜。
自从入秋后,十六夜的身体越来越差,甚至多次惊动城主亲自探望。或许是因为收了十六夜的手符心存负疚,城主对他母子二人越发和颜悦色,不惜重金聘请名医,药材也是源源不断的供应着。然而十六夜的身体始终不见起色,隐约有了些要离去的征兆。
昔日风华绝代的美人,即使病重也别有一番美态,羸弱之躯更加激起人的怜悯和保护欲。
这日,城主照例探望之后,将犬夜叉召到屋外。
微凉的风吹动院子的花草树木,几片早枯的叶子在风中卷动。院子里的晾绳上还挂着几日前十六夜搭晒的衣物,由于女主人的病重和小主人的粗心,此刻它们被遗忘在绳子上,被风卷成了一坨,皱巴巴的分不出样式。
城主大人望着满院子的萧索,心中复杂。对着幼小的半妖犬夜叉,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处开口,最后只是感叹:“你的母亲,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子。”
林清流脑中空空,闻言“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对这陌生世界的半生不熟的人类,这之间复杂的故事他一无所知,人□□理丝毫不知该如何处理,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冷淡便成了一种保护色。
城主大人盯着犬夜叉头上的狗耳朵,第一次软下心将手覆了上去。
“为什么……你会是个半妖呢……”心中五味陈杂,语气里也饱含各种复杂情感。
故友之女,优异非常,容姿明媚。
原本即便十六夜的父亲去世,凭借昔日情感,他也会好好照料十六夜,让她一生无忧,不被欺凌。可是,因为这个半妖的存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城主大人摇摇头,收回手,也收回满腹的疼惜。
“好好陪陪你的母亲吧,她恐怕时日无多了。”说罢,抬步欲走。
“我以后还能留在这里吗?”少年清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城主大人顿了一下,随后又坚定了步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清流撇了撇嘴,垂眸冷笑了一下,银色刘海遮住了金色的眸子,阴暗中,少年的表情有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