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婴儿周身的小小屏障瞬间扩大,强大的吸力让空气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扭曲。

这一瞬间狂风大作,本就阴沉的天气更是阴云厚重,乌压压的云向这里压来,似有暴雨来袭。

一个僧人在赶路,他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风霜。他头戴斗笠身穿僧服,手上的佛珠光滑到可以反光,串起佛珠的绳子则磨损到已经要坏掉的程度。他抬头看了一下这个天气,低喃了些什么。

他从未如此感到过某种强烈的直觉。

和尚将身上的衣服又拉紧了些,他往河边走去。

从婴儿传来的吸力不断增强,周围越来越多的咒灵反应过来——它们现在该逃!

它们争先恐后地想离开,尖啸的本能让它们涌出自诞生以来的最大努力去实施“逃跑”这一动作。

逃不掉的。

它们的付出毫无作用,不断增强的吸力让它们寸步难行。

干枯的树木随风而舞,河流激荡,汹涌的河水往下流去,装有小婴儿的篮子如置无风之地,平稳得令人惊奇。

令人惊奇的是这股吸力似乎主要针对于咒灵。

众多咒灵再怎么努力也逃不掉,它们顺着吸力涌向婴儿,在过去的同时一个个都被压缩成小圆球,庞大的咒灵数量却如同泥牛入海,进入婴儿体内后再无半点痕迹。

这不是融合,这只是单方面的吞噬。

婴儿的手再度丰满起来,干瘪的嘴也像喝了新鲜的露水,它皱成一团的脸渐渐舒展开。

燎人的饥饿感消失不见,它不饿了。

待周围的咒灵全被它吸收后,风停了。

自战乱以来,这里的气息从未如此纯净过,这片土地如降甘霖,怨恨、不甘……所有的负面情绪尽数消失。

风雨欲来之势便也散去。

僧人不断前进,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身为僧人,经历多年潜心修行,他一路走过各个结束战斗的战场,为战死的战士、因饥饿或是其他原因死去的人们祈福超度。他对于一些东西有隐约的感觉。

嫉妒、悔恨、绝望……这些东西是他一路以来经常感受到的东西。

但他所到达的这个地方……干净得像是一片世外净土。

僧人随着心中的指引往不远处的河水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到河上似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篮子!

在这样的世道,他再明白不过一个出现在河里的篮子意味着什么了。面对想要遗弃的孩子,有些家庭不忍心自己杀掉孩子,便将孩子装入篮中后放入水中,任孩子的命运在水中沉浮,以便减弱内心的负罪感,告诉自己——我没有亲手杀掉一个小孩子。

但这样的行为和杀掉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僧人快步上前,河水的流动似是由急到缓。

僧人走到河边,他蹲下身伸手想要抓住篮子的边缘——篮子距离岸边有一点距离。

碰到了!僧人心下一喜就将篮子拉到岸边来,同时他注意到篮子似是在河水中没有动过。

他隔着包裹孩子的布将孩子从篮子里抱出来。

好轻。他感慨。这应该是是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吧?真狠心啊。

他轻柔地拨开遮住婴儿脸的布去看婴儿的样子。

随着他的动作,婴儿的样子慢慢露出来。

他的手顿住了。

他的手开始抖。

金黄色的眼睛。

不属于人类眼睛的色彩。

婴儿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看着他,眼神懵懂无知,纯是一派天真。

僧人咽了一下,他强行镇定下来,再仔细地去看婴儿。

重瞳。他心下大骇。

难怪,难怪,难怪婴儿会被遗弃。

金色的眼睛在常人眼里已是不详,更何况和一般人完全不一样的重瞳?怕是被当做妖魔之子遗弃了吧!不直接拿火烧死都是人家好心了!

僧人心中翻涌惊涛骇浪,却是将婴儿抱在怀中,站起身来就走。

常人可能不知道,但重瞳在神话记载里可是圣人眼!更何况这是一双金色的重瞳眼!

难怪他会有必须要到这里的预感,看来这是上天的旨意!上天告诉他这里有佛子降世!

于此乱世,我本以为神佛只是寄于心中的无望念想,却没想到竟还能有此种机遇!

他往前走去,忽觉天气似乎有变。

他抬头,刚刚密布的阴云不知何时已然散去,露出一轮耀眼金乌。阳光照下来,暖意滋生。僧人恍惚间竟觉此间树木丛生、河水清澈,正是一派世外桃源。

“阳……阳。”僧人喃喃自语,他脑中灵光一闪,去看怀中的婴儿。

婴儿仍是睁着一双金色的眼在看他。

“既然如此,你就叫‘晖’吧!”晖同“辉”,正是“阳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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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感觉自己最近快活多了。家中自有镝木晖在,在外又有白濑等朋友,他们更是在镝木晖的帮助之下找到了可以养活自己的方法,这样努力下去也可以很好地活着!

他最近出门已经不是主要在找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了,更多的是帮白濑他们一起做事,辛勤中虽有劳累却也轻松愉悦。

同时镝木晖会有意识的训练他的能力,他原以为镝木上手就会是实战教学,但没想到他意外的是从基础教起的类型。

从基础的一些姿势,再到出拳、踢腿,乃至人体上攻击哪些地方效果会更有用都细致讲解。

假如镝木去当老师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抢着把他请回去吧?

毕竟很强大,教的东西也靠谱,而且从外表来说,镝木也是走在路上会被人瞩目的类型。

但镝木不去教!哼哼!

他可是问过的,镝木说不想去教其他小孩,他更喜欢教他!

A得意地想着,自欺欺人地将“教你就够累了,教其他人就饶了我吧”的话转变为镝木晖更喜欢自己的证明。

就是他总是莫名的有点不安。

镝木晖现在正在给A进行肢体按摩——他说是这样可以有效提高训练效率。

A被镝木晖按摩的地方在酸痛的同时会有一丝微妙的爽快。

A舒服的同时视线不自觉看向镝木晖,敏锐的镝木晖下一秒就将疑惑的视线投来。

镝木晖很神秘,不用进食,武力强,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钱,可以支撑不工作却活得相当滋润的生活。他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是镝木晖买的。

这样的人,A总有种他会在某个时间离去的感觉。

A不敢将这样的疑惑问出声。他害怕自己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今天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吗?”面对镝木晖的视线,A问道。

“没有。”镝木晖说,他最后按摩了几下,就站起身来,舒展起身体。

按摩结束了。

“最近关于自己身世的信息找的怎么样了?”

A心下一紧,他故作平淡道;“和之前一样,没什么消息。”表面不显,实际上他手心都有汗渗出来了。骗人在负罪感在心中积累,他不敢去看镝木晖的眼睛。

正要去卫生间的镝木晖一停,他转过身去看A。A低着头,没有和他对视。

镝木晖蹲下身来去看A。

“是不想找了吗?”平地惊雷。

A抬起头去看镝木晖,见对方表情很平和。他摸不准镝木晖是什么想法。原本说要找的是自己,现在不想去找的也是自己。

他不是不对自己的情况感到好奇,只是现在他感觉不去找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最初的他醒来之后记忆一片空白,在世上没有锚点,便疯狂地想找和自己有关的一切。

但是现在,朋友有了,家人……A抬头看镝木晖。

家人也算有了吧?A有点摸不准镝木晖是怎么想的。

“嗯……”他小声应下镝木晖的问题。

镝木晖不问A为什么不想找了,他只是提出了一个问题:“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还是叫A吗?”A这个代号朴素简单,用来作为一时的代号自然是好的,但是作为长期称呼的名字的话就完全不能用了。

A摇摇头:“我会自己给自己起名的。”

“那好。”得到答案的镝木晖简单地回了一句,他起身就走。

A看着镝木晖的背影,镝木晖明明还没走几步,在A的眼中他的身影仿佛渐渐远去。一种莫名的马上要被遗弃的感觉袭上心头,强烈的恐慌让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

镝木晖要去哪?他是要离开了吗?他要去哪?是不是再见不到了?

A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他无法对此置之不理。

A上前几步,他赤脚走在地板上,冷意自地板浸入脚底,他顾不得这些,伸手拉住镝木晖的衣袖。

镝木晖看他。

A仰着头,他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要请求对方留下来吗?下了决心的镝木晖真的会被挽留住吗?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百般心绪盘旋,A张不开嘴。

镝木晖笑了,他揉揉A的头。

A看着镝木晖的嘴,他瞳孔放大,本能拒绝着从对方嘴里即将说出来的话。

不、不要说出来。

将要被遗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A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他无意识地抓紧了镝木晖的衣服,头上的感觉根本安抚不了现在的他。

不要说出来。

A咬紧后牙。

“地上凉,先去穿鞋。”A的心反而沉得更深了。他几乎要猜到对方后面的话语是什么了。

A摇摇头,他倔强着不肯去穿鞋。

他听见镝木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啊,就不能听一下话吗?”

A不肯动。

“既然这样,没办法了。”A心下一凉。

他静候镝木晖的审判,手心的冷汗止不住的渗。

“我不会离开的。”镝木晖安抚的话语落入A的耳中。

A死盯着镝木晖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不会离开的,所以把手放开吧。”

明明是自己希望听到的话。A却感觉听到了什么更不可能听到的话。

不应该是这样的,镝木晖不会这么说的,他、他的原话应该是“我要走了,所以把手放开吧。”

A一愣。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