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偏西,金黄的余晖透过雕窗木柩斜洒入室。
床帷红帐,高床软枕。慕君年一睁眼醒来,便就看到师尊安稳地睡在他身侧,呼吸缠绵而悠长,轻轻地铺洒在他的颈间。
慕君年目光眷恋而幽深地流转在师尊精致而泛着绯红的面颊,回想起那些疯狂,眼底逐渐染上了一分情?谷欠。但他却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师尊还未醒来,他不想搅扰了师尊的梦。且他此前把?师尊折腾得太狠了,不能再弄伤了师尊……
慕君年伸手温柔地拢过画卿颜鬓间的青丝,将他抱进怀里,轻轻地吻了吻他头顶,只感觉似被什么填满了一般,心中溢满欢喜。
画卿颜迷迷糊糊中“唔”了一声,似乎被圈在慕君年怀里有些呼吸不过来。他无意识地在慕君年怀里蹭了蹭,似梦中呓语道:“呜……混账小王八羔子?……”
他又欺师灭祖……没个轻重!
慕君年听见师尊的这一声呓语,哑然失笑。他微微低头吻在了画卿颜的额头上,闷声笑道:“嗯,是我不好。”
直到日落西山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画卿颜这才悠悠转醒。
慕君年一直都守在他身旁,一见?师尊醒来便立马俯身探过去,温柔笑道:“师尊醒了,睡得可好?师尊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画卿颜看见?他的面容身上便忍不住地一烧,他把?脸微微往被子里埋了埋,闷声回道:“你觉得呢?”
语气中竟然还带着小小的情?绪与恼怒,似是在别扭地申诉道:哼!你还好意思问?!
那夜,苦守百年忍了两世的慕君年一朝释放,使命折¨腾他。他都说了他快要死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慕君年每次都说马上就好,最后一回了。结果次次都是哄骗他,一次又一次。最后画卿颜实在是被捣¨腾得受不了了,想要逃脱。结果刚半死不活地爬到床边沿,又被慕君年一把?抓过脚腕,直接把?他给拉了回去。
床边帷幔被勾倒,覆盖了那两抹相叠的人影。身形起伏,吱呀声响也覆盖不住画卿颜难抑的哭声。
虽然后来慕君年也给他清理了个干净还上了药,他现在醒来也没感到那里有太大的不适之感。
但是,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呐!饶他是修炼到了化神期境界,这一世没再择选无情?道,也受不了他这样的没节制的折¨腾哇!
越想越生气,画卿颜干脆“哼”了一声,背转过身不想再看到慕君年的脸了。
慕君年看师尊竟别扭地转过身去不理他,也不见?惊讶似是早就料想到了,师尊会跟他闹上一会儿脾气。慕君年无奈而宠溺地笑着,伸手将师尊连带着他裹着卷起的被窝,一并抱进了臂弯中。
“师尊闹脾气归闹脾气,晚膳还是要用的。”
画卿颜刚想挣扎地说他才不想吃,便听到慕君年继续补充道:“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银耳莲子?羹水晶龙虾球还有其他的,师尊确定不想吃吗?”
清风仙尊哑然失去了言语,张了张口又默默地把原本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却仍还在别扭道:“我是看在银耳莲子?羹水晶龙虾球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计较。并不代表我就原谅了你的‘恶行’,你下?次要还这么不知节制,以后都不许和我同¨床了……”
“好,都听师尊的。”慕君年亲了亲了他的唇角,温声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反正画卿颜是再也不会相信慕君年在榻上说的话了。
但他还是哼哼两声没再言语了。
慕君年把他从怀中放开,将师尊身上裹着的被褥拨到一旁,拿过床边早已准备好的衣物给师尊穿上。
画卿颜乖乖地任由着徒弟伺候,慕君年给他穿理整齐后,便单膝跪在床边,握住师尊的脚腕想给他套上鞋袜。结果慕君年在看到手中那一抹光景,动作微微一顿。
画卿颜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瞧见了自己脚趾头上点点吻痕,脸不由得瞬间一烧。他缩了缩脚丫,似乎想要把?脚从徒弟手里抽回来。慕君年察觉到他的害羞,忍不住笑了笑,低头在他足尖落下一个吻,温声道:“师尊,乖,别动。”
画卿颜瞬间一僵,这下?清风仙尊可不止脸上烧了。
**
这几日画卿颜他们一直都待在芥子屋中没有出去过,关于南溟海底虺蛇的除去也还未向南溟群众告知。
画卿颜思索着前世他们除去妖邪后,揭露虺蛇伪龙神的真面目,点醒南溟一众百姓。而后画卿颜还顺势将慕君年推举到世人眼前,有意为他塑造一个好名声。可是即便如此,慕君年最终还是未得一个好的因果。
画卿颜皱眉思索着,神情?越来越纠结。慕君年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忍不住靠近前来将师尊拢进怀里,问道:“怎么了?师尊在想何事神情?竟这般郁结?”
画卿颜微微偏头,从他的位置只能看到慕君年线条凌厉的下?颔。他动了动身在慕君年怀里寻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坐位,靠在他身上回道:“我在想,关于南溟海底‘虺蛇伪龙神’一事该如何向众人道明?”
说是肯定要说的,不能放任南溟群众继续这般被有心人利用欺瞒下?去。可是……有前世之鉴,画卿颜心中便生了顾虑。
他害怕……怕再像上一世那样,让慕君年身陷囹圄被仙门众派残害讨伐毁去一生。
慕君年似是猜到师尊心中所想,他用手慢条斯理地捋着画卿颜如水的青丝,缓缓开口道:“如实告知即可,至于南溟群众是否相信,我们便无需理会了。”
不必过多纠结,也不必牵扯太深。南溟海底住着的究竟是虺蛇还是神龙,不管他们是信也不好不信也罢,都与他们没有任何干系了。
慕君年说罢,将手边的储物袋拿出,取出了里面的玉瓷瓶。那里装着的是师尊此前在南溟海底带回来的无辜女子们的魂魄与尸首,慕君年指中凝聚出一抹灵力。
玉瓷瓶中便就闪过几束红光,一群身着红衣的女子便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些无辜的女子早已变成了魂魄,因被囚禁于海底大殿中的金柱里时间太久,而神智混沌几乎丧失了自主意识。
慕君年向她们道:“你们魂魄已恢复自由,自去入轮回吧。”
一群女子?幽魂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纷纷飘散离去。
最后竟还剩一位红衣女子未曾离去,留下?的此人面容苍白,是身为幽魂的正常色泽。但她与别的魂魄不同,她的神智并未丧失,相反眼底还一片清明。
此人,正是幻境中画卿颜所见?到的大婢女,篱湘。
篱湘是最早第一个被投身入海献祭灵魂的,她能得以未全部丧失灵魂神智,还是因为伪神明的虺蛇对于它所得的第一个“献祭品”极为“欢喜”。或许不论是人还是妖,都是对于自己所得的第一件物抱有格外的情?感。即使是要将其摧毁,还是十之珍重地慢慢将其摧残。
虺蛇总是会在抽取她魂魄中的一缕魂丝,又灌输回她更多的妖气,以保证她不会魂魄消散。
是故,这数百年来篱湘虽一直被囚禁于大殿金柱中,日日受其折磨也未曾魂消,反而因强烈的恨意而顽强地保持住了神智思维。
直到南溟海底深处,那一抹强势剑光斩落了虺蛇的头颅,将她解救了出来,她心生几百年的怨气也终于消散。
“小女子被两位仙君所救,篱湘愿此生为奴为婢侍候仙君,以报这莫大的恩情。”
前世慕君年并未答应她所求,而篱湘却也未听他所说重入轮回。她一直默默地未曾出现过,最后却在极境深渊之下?,拾到了慕君年一身残败破碎的身体。那时慕君年不能挣扎无法动弹,是她以一抹魂魄之力,为慕君年驱赶了闻腥而来的众多妖兽,甘愿守在他身边为奴为婢供献灵魂。
所以一直到后来,慕君年成了魔君,在修真之界屠戮杀伐凶狠残酷,手中沾满无数鲜血也,却未曾伤害过一直守在他身边数十年的幽魂,将其视为心腹。
最后还让篱湘成为巫山殿中的大婢女,负责照顾师尊画卿颜的日常起居。
所以今世,再见?到篱湘的魂体,慕君年不得不停顿思索,他是否真的能劝说这情?意恩重的女子重入轮回?
篱湘以幽魂之体,俯身跪拜,以表决心。画卿颜知道慕君年的纠结,只好先替他作出决定道:“你此生已实属孤苦悲惨,我们救你并非要承你恩情。你应当是自由的再无悲苦的,试着放下心中沉重再入轮回吧。我会为你灵魂上注入一抹灵力,那样你下?一世轮回中,便能一生顺遂平安喜安。”
篱湘眼眶之中含着泪光,许久她才又郑重地跪拜行了一礼,“篱湘生生世世都不会忘却仙君的恩情。”
画卿颜依照自己的诺言,为篱湘在她的灵魂上注入极致纯粹带着洗涤保顺遂的灵力后,温声道:“去吧。”
灵魂微微一转,随即飘散离去。
**
天光将明,南溟城在晨曦初露中逐渐苏醒。早市开始活跃起来,小摊商贩忙着招待着前来买早点的客人。
突然,城中某处人群之中传来一片哗然与躁动。有人惊呼有人失声大喊,那城中祭祀台上竟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龙身蛇首的尸体!
祭祀台柱上用朱砂写了几个大字:“南溟虺蛇”,如血一般直刺激人的眼膜,让人看得心头一震。其中还有小字纂写,讲述的大概就是南溟深海住着的并非神龙,而是妖兽虺蛇假借烛阴神龙之名,欺骗祸害了他们南溟一众数百年。
而现今,南溟海底的妖兽已被斩杀。诸位不必再受海上风暴不息,陆地田亩却干涸荒废之苦。更不要再轻信当地“仙门正派”之说,受其蒙骗常年献祭出一个活生生年轻女子的性命。
妖兽虺蛇的尸首还躺在祭祀大台上,于日头之下?暴晒着。群体震惊,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即使大多数人一开始震惊至极不敢相信,更不愿轻易信之。可城中曾经被迫献祭女子的人户,门口皆出现了曾经自家女儿被选为“圣女”的尸骸。
城中一时哗然,且数日之后,南溟干旱异常了数百年的恶劣气候,竟陡然发生了变化。
天降甘霖,滋润了贫瘠干裂几十年的田亩。南溟之海常年出现的海面飓风,也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下?南溟百姓是彻底相信了祭祀台上,那用朱砂叙述的文字竟真的是事实!
至于那斩杀了深海之中假扮烛龙虺蛇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知晓对方姓甚名谁,究竟为哪家仙门正派的仙君。
无人知晓,但对于小字纂写中“勿轻信当地仙门”,南溟一带百姓却是深讳其道。此后再也不会相信当地管辖的仙门,沧元宗一派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开新卷:鬼域之都百鬼夜行
老规矩(啥时候立的规矩?)开卷前,我要暂停更新几天,梳理一下大纲。周五回归,到时新卷开篇发红包。
向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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