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
安娜回?去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最近经常会梦见傅元霆,有时候是?在枫叶宫内,有时候是?军校时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奇怪。
但这?一次,格外清晰,清晰得就像她曾经发生过一样。
安娜在梦里又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她有着?软软的小手和粉粉的脸颊。
她像是?正在一所贵族学校里上课,准备日后考第一军校的课程。
突然之间,地?动山摇。
紧接着?,她听见了各种?惊恐的尖叫,小孩子们的呼声,老师们勉强冷静下来的指挥声。
然后她被老师抱了出来,学校外面已?经成了血肉横飞的战场。
不是?虫人。
是?联盟外几个独立国家?共同组成的军队,那个时候,虫人伪装成人类,挑拨离间,挑拨了联盟和其他?几个独立国家?的关系。
他?们认为联盟要对他?们下手,便率先攻入了歌兰——这?个位于最东边的,仅有瑞莎挨着?的孤立国家?。
而这?时候的瑞莎,也是?分身乏术、自?身难保了。
他?们穿着?各种?军装,将?这?个位于首都星内城的贵族学校包围起来,而想而知,外城已?经打成了什么样子。
那个年轻的、忠心耿耿的女老师护着?她,要把她送到学校后山的一辆逃生飞行器上。
眼看着?他?们要到达时,一支小队将?她们截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安娜,就已?经出落得非常耀眼了。
——即使她戴了面具,五官平平,也掩盖不了周身优雅的贵族气质。
更??况,这?些人就是?冲她来的。
安娜眼睁睁地?看着?女老师被爆头,躺在地?上的身体还在抽搐。
很奇怪。
她明明在梦里,又像是?一个局外人。
她恐惧、惊慌,却什么都做不了,连发出一声尖叫都不行。
然后她被那些士兵抱了起来,扛在肩膀。
她没有受到优待,这?些人对联盟恨之入骨,对这?个传说中一生下来就是?联盟最美?的小公主更是?充满了好奇心。
他?们将?她面具摘下,看着?这?张非常稚嫩、却已?经如洋娃娃般漂亮的面孔倒吸了一口气。
——联盟最娇贵的小公主。
——这?个压榨他?们、挤压他?们生存空间、又攻打他?们的联盟。
这?几个因战斗而肾上激素疯狂分泌的男人,带着?恶意,将?她压在了飞行器内,掀起她的裙摆,露出纤细的、还属于孩童的双腿。
安娜羞辱、恐惧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玻璃窗外。
是?尸横遍野、血肉横飞的学校,有些反抗激烈的老师被压在地?上凌虐,被激光射线切割,肢解。
穿着?染血机甲的士兵走来走去。
那是?真正的地?狱。
就在安娜绝望迫切地?想要从梦中醒来——她已?经意识到这?是?个噩梦了,身体倏然一僵,看见了傅元霆。
下一秒,她周身血液倒流、身体僵硬。
他?穿着?黑色军装,但不是?歌兰的,甚至不是?任??一个国家?的,他?和他?们像同伴,又像合作伙伴。
二十出头的傅元霆冰冷锐利,周身都散发着?极其冷血又森凉的戾气。
还有着?亡命之徒特?有的气息。
他?不属于任??一支军队或者国家?。但,随之他?靠近,那些人似乎都很怕他?,纷纷让道。
安娜就这?样望着?他?,一步步走向飞行器。
兔起鹊落间,那几个压在她幼小身体上的士兵都被抹喉,往后倒去。
狭窄的机舱里弥漫着?浓烈的鲜血味,掩映了先前那股汗味和体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年轻男人望着?她,什么都没说,从空间里随手抽出一件衣服,给她盖上。
然后他?开启了飞行器。
身边有军人眼看不对要上前阻拦,他?神色冷峻,越来越多的精神力积聚在舱内,然后猛的往外涌去——
越来越多的人被割喉,鲜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往后倒去。
等飞行器上到空中,已?经是?血流成河。
安娜缩起了身体,微微舒了口气。
傅元霆一直将?她送到了紧急逃生飞行器前。
“你等下——”
安娜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是?陌生的、稚嫩的腔调,哪怕很慌张,也有着?贵族特?有的优雅。
然后她看见自?己慢慢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男人转过身,俯视着?她。
“你是?个好人。”
安娜听见自?己用一种?极其可笑的、又带着?天真的童音道。
“如?你愿意效忠歌兰帝国。”
“我可以以公主之名,给你地?位、名声、财富与权势——”
安娜清晰看见,男人的嘴角,似乎极轻地?扯了下。
有嘲讽,有戏谑,也有很浅的笑意。
然后他?转过身,什么都没说,背影挺拔,很快离开了。
……
梦境到这?里终结。
安娜从床上猛地?坐起,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单薄的睡衣后背被打湿。
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
——傅元霆。
居然是?她引荐过来的吗?她怎么没有印象?
还有…这?场战争?
他?是?什么人?
他?救了她吗?
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安娜竭力去想,大脑里仍是?一片空白?,头隐隐作痛,痛苦地?揉了揉头发。
还是?,这?其实只是?一个奇怪的、却格外真实的梦?
安娜戳开智脑,第一反应,就是?拨给了傅元霆。
那边在长长的响声后,却无人接听。
安娜看着?边界东星的时间,现在应该是?早上,他?很可能在忙。
“夏琳!”
“夏琳!!”
安娜放下指脑,直接拉开房门,惊呼道。
“陛下?”
约莫几分钟后,对面一个小房间的门被拉开,夏琳趿着?拖鞋,脸上还有被惊醒的倦色,但神色很担忧,朝她急急跑来。
“您怎么了?”
夏琳将?房间门关上,很快给她拿了一块热毛巾,擦着?她额头上的汗水,关切道:“您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我没事?。”
安娜没理会,只是?握紧了夏琳的手,急急问:“夏琳,你知道傅元霆为什么加入歌兰的吗?”
夏琳一顿,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摇了摇头,“我、我怎么会知道。”
“夏琳?”
安娜太了解她,用力地?捏了下她的手心,“你知道,是?吗?”
她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有等待验证的急迫,
“傅元霆加入歌兰,是?…是?我引荐的,对吗?”
“夏琳——”
安娜看着?夏琳游移的目光,一颗心越来越沉了下来。
不是?梦。
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她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安娜放开了夏琳,兀自?坐在沙发上,冷汗从鼻尖划过,再度想起了拍卖场的那一天。
她清晰意识到自?己记忆的缺失,每次到一个时段,就戛然而止,她没有印象的战争,那些牺牲在大战里的皇亲国戚…
“陛下。”
夏琳看着?安娜苍白?的脸色,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坐在她身边,急道:“元帅大人加入歌兰的确和您有关。”
“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老国王不让我们说。是?您,也是?您当时偷偷告诉我的。”
夏琳坐在她身侧,谈及十多年前的那一天——
学校出事?、公主失踪,枫叶宫乱成一团时,公主又完好无损回?来。
小公主看上去很惊慌、也很害怕,但是?在晚上的时候,又偷偷将?她拉到露台边,给她讲述了今天惊心动魄的生还经历。
还有…那个男人。
七岁的小公主语气稚嫩,天真,又带着?几分说不定能帮助父亲解除难题的欢喜。
“要是?他?能帮父亲就好了。”
“如?他?能帮父亲就好了。”
夏琳却听得不寒而栗,无论是?对那几个士兵,还是?最后神秘的男人,当天晚上,她将?这?件事?原原本本汇报了上去。
碍于公主的名声,老国王严禁谈论这?件事?。
并且对那个男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就在他?们以为这?件事?会被淡忘的时候,那个救了公主的男人,居然真来到了歌兰,还顺利被招兵加入了首都星军团。
“所以——”安娜焦虑地?揉了揉头发,“都是?真的。”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床铺走去,手指揪住了一截帷幔,颤抖着?。
“都是?真的。”
“是?我忘了…”
夏琳不知道女王在说什么,“陛下,那都是?您小时候的事?了,现在记不太清楚也是?正常的。”
“而且医学上来说,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这?不是?一段很好的经历,刺激导致的失忆,也有可能。
“夏琳。”
安娜手指揪扯着?帷幔,转过头来,神色透出几分严肃认真,“我问你,我和小时候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我有生过什么病吗?或者发过高烧?或者被绑架过,被虫人抓走过?”
“没有,陛下,除了这?件事?外,您一直都很健康,也没有再遇见过危险。我每天都跟着?您。”
夏琳道:“不过有什么不一样——”
她歪头想了想,“您小时候是?一个很安静、很淑女的女孩。”
夏琳有印象,那个时候的小公主,的确不太一样。
小小公主更加安静、淑女、娇弱,还有皇室特?有的……高傲,会和她们这?些佣人保持距离。
后来的小公主可爱娇憨,真诚率直,会和她们打成一片。
安娜坐在沙发上,颓然地?捏了捏眉心。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良久,她低低地?、疲倦地?道。
*
后半夜。
夏琳忧心忡忡地?离开后,安娜仍独自?一人坐在了沙发上。
“你不觉得我们很熟悉吗?”
“安娜女王。”
蓦地?,虫人那句奇怪的话钻进她脑海。
——没有,没有再遇见过危险,每天都跟着?你。
安娜揉了揉额头。
想不明白?这?些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会没有记忆。
又为什么会看见虫人时,的确有过熟悉感。
安娜点?了点?智脑,再度尝试着?拨给傅元霆。
这?个时候,她突然很想和他?说话。
她想到那个亡命徒般的男人,心又猛跳了下。
他?们曾经见过。
或者,他?会知道些什么?
等待许久,那边依旧没有任??回?音。她又拨了几个,仍旧如此,看来是?真的很忙。
安娜抱起一只柔软的垫子。
良久,她不再想了,从沙发上起身,躺到了大床上。
她翻了个身。
记不清楚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能就是?她记忆真的错乱了。
安娜胡思乱想着?,不让自?己再想。
就在她昏昏沉沉要睡过去时,她的智脑突然急促震动起来。
安娜下意识以为是?傅元霆,打开,却发现是?——外交部?长的紧急通讯。
她皱了下眉,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接听。
“陛下。”
那头外交部?长的声音隐隐带着?慌张。
“莫利亚出事?了。”
“十分钟前,我们接到莫利亚外交部?的求援信号。”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人在吗,被冻死了5555,发个红包吧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