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意外

一般量子雷达探测范围在七千公里以内,邢澈为了保险起见,将重甲悬停在距离亚莱星七千五百公里处。

鹿胜和温凡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从南北两侧潜入,单甲机动性强,但较重甲速度会略慢。

耳机里传来邢澈沉稳而平静的声音:“按计划,鹿中校将在二十分钟后抵达亚莱星指定地点A,温凡将在二十三分钟后抵达指定地点B,行动总时长为四十分,不得延误。”

温凡:“收到。”

鹿胜:“没问题。”

邢澈松开对讲按钮,不由叹了口气。

736虽然将精神网覆盖范围增大,但还没大到方圆几千公里,眼瞧着那艘单甲如一叶扁舟慢慢消失在浩瀚宇宙中,他心也跟着没了着落。

“邢上校,您怎么了?”蒋海坐在副驾驶位上,他平时一直跟着邢澈,能看出今天的上校有些心绪不宁。

邢澈:“我们这个位置到亚莱星空域要多久?”

蒋海测算了一下,“全速的话,最多八分二十秒。”

邢澈点头,八分钟,如果真发生什么应该来得及赶过去。

鹿胜穿过亚莱星人造大气层,释放出第一批远程电子侦查设备。他遥遥向下看了一眼,没有人造大气层阻隔,从空中俯瞰整个亚莱星,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他按亮对温凡的对讲,“温凡你的第一批侦查设备释放了吗?”

温凡很快回应,“还没,才穿过人造大气层,一分钟后释放。”

鹿胜又向下看了一眼,此时离得更近,总觉得眼下这片土地灰蒙蒙的,像罩着层黑雾,什么都看不真切,“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话音刚落,通讯频道里“呲啦”一声响,没了信号。

遇到信号干扰是正常现象,但突如其来的中断还是让鹿胜不安。这次行动联盟军完全处于保密状态,亚莱星就算防卫系统再高级,也不至于敏感到这种程度。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钟,行动将在差不多半小时后结束。

释放出去的侦查设备时时传来影像,越靠近亚莱星核心,那层黑雾越明显。

鹿胜目不转睛盯着小屏幕上的画面,忽的他的瞳孔猛然收缩,“糟了!中计了!”

他不断尝试与温凡和邢澈联系,但通讯信号已全部被切断。

鹿胜急忙调转航线,单甲在半空中划出道仓促的弧线,还没完全调转,下方的黑雾便骤然亮起蓝光,一艘沉浸在夜色里的超级重甲撑起巨大的防护罩,铁桶般悬在半空。

单甲被霎时袭来的能量波干扰,落叶般打着旋冲向空中。

“温凡!”鹿胜只觉天旋地转,这力道可不比他和邢澈经历的那次小。

他按着对讲不断切换频道,因为猛烈冲撞,嘴里不知从哪冒出股血腥味,“温凡,能不能听到?”

此时超级重甲像只稳坐泰山的大龟,岿然停在夜色里,而单甲的惨状在他莹莹发亮的防护罩下无处遁形。

鹿胜骂了声街,发现通讯频道上有陌生信号请求接入,很显然,对方是针对性切断了联盟军的信号,所以无论他再怎么尝试连接也一定是徒劳。

单甲不知飞出去多远,好在强行停住,但动力系统受损严重,警报声响得鹿胜耳膜疼。

他看着等待通话的提示灯,稳了稳心神刚要按下接听,后颈上骤然传来阵痛意,机械音提示已注入十毫升营养剂。

“啧”鹿胜不耐烦,这些人工智能有时真的和智障没什么差别,他现在虽然体征不太稳定,但也不需要注射什么狗屁营养剂。

针头拔出,他根本没理会,抬手按下接听键,通讯频道里传出个雌雄莫辨的声音:“欢迎来到亚莱星,鹿中校。”

这个声音显然经过变声器处里,机械音扭曲到刺耳,但更刺耳的是后面三个字。

鹿胜眉头一皱,“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机械音再次响起:“我是谁不重要,但鹿中校,我们希望能与您合作。亚莱星没有恶意,只要您愿意留下来,我们将提供一切您想要的。”

“和我合作?”鹿胜启动机甲自动检修装置,又利用投放出去的微型侦机查搜索温凡的位置,“我有什么值得你们这种大土豪合作的?”

终于在侦查机的搜索下,鹿胜找到温凡的位置,可一切通讯都被中断,此时他谁也联系不上。

“鹿中校,您对于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机械音的语调保持匀速,似乎现在情况于他们而言太过从容。

机甲自动检修完毕,鹿胜试了下,动力系统没完全恢复,但好歹能动,他确定好温凡的方位,佯装单甲失去动力在空中漂浮,缓缓向温凡那边飘了过去。

“你们连是谁都不敢让我知道,我怎么跟你们合作?”他努力拖延时间,终于,温凡的单甲勉强出现在鹿胜可覆盖范围。

他利用自己的单甲上的精神网控制了对方通讯设备,使两人主屏共用,鹿胜匆忙打下一排字:“受伤没有?机甲是否损坏?”

温凡很快回话,“轻微擦伤,单甲动力装置受损。”

这是单甲最大的弊端,在重甲面前过于不堪一击。

鹿胜:“别急,一会听我指挥,将防护罩开到最大。”

温凡:“好的。”

通讯频道里依旧传来机械音喋喋不休的声音,对方似乎真的没准备把他们怎么样。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鹿胜便发现后方围上来五艘小型机甲,其中一个已经展开捕捞网,看来土豪是要抓活的,真想与他合作。

鹿胜觉得有趣,眼前这艘超级重甲连联盟军都没钱造一艘,这帮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直接用这个庞然大物阻隔了他们的侦查路线。

“想跟我合作?好呀。”鹿胜将单甲里所有炮弹瞄准重甲防护罩正对他和温凡的最大弧度处,“你露个脸,要是长得好看呢,我自己投怀送抱,但要是长得丑……”

鹿胜在屏幕上对温凡迅速打下一行字:“关闭制动,开启反推力装置,将防护罩开到最大。”

他继续拖腔拉调对通讯频道里说道:“要是长得丑,就别想那么多美事!”

话音刚落,鹿胜的单甲一连气发出五枚质子撞击炮,天女散花般打在对方幽蓝的防护罩上,而爆炸产生的能量波迅速推着两艘单甲飞向广阔的宇宙中。

“咳”鹿胜被突如其来的推力撞在胸口,身体里的血液受到挤压,泄洪般涌向大脑和四肢。

一瞬间,身体被压得完全动弹不得,但鹿胜却又感觉出些别的,似乎是没来由的兴奋。

体内激素毫无征兆开始飙升,最出乎意料的是,此时他和单甲的匹配度居然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怎么回事?鹿胜抬眼,精神网如铺展开的大海,奔流着向四面八方涌了出去,单甲精神网覆盖区域最多一百公里内,可此时,鹿胜觉得自己似乎能一眼看到亚莱星地面。

强大的精神力让单甲不堪重负,各种警声疯了般炸响,而此时的鹿胜已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他的精神力似一柄快而利的刀锋,随着无限铺张的海浪,向所及之处横斩过去。

掠夺!

鹿胜脑海里此时只有这一个念头,他要把周围一切都抢占为己有。

他毫不留情将五艘小型机甲驾驶员的精神网全部切断,随后是更远处的超级重甲,最后……是温凡。

正常情况,在双方精神网处于重叠状态下,精神力阈值高出对方百分之十以上,有机会可以掠夺对方精神网权限,从而操控对方机甲。

阈值超出越多,掠夺起来越容易,相对来说被掠夺方就会更痛苦。

好比一个人抓住一张大网,却被另一个力气大的从网上撞下来,撞的力度大,被撞方受到的伤害也会越大。

但此时,鹿胜一人连接着七艘大小机甲,而通讯频道里扭曲的声音哀嚎着,发了疯般,喊得撕心裂肺。

因为刚刚鹿胜并不是将这些主驾撞下精神网,而是将他们的精神力一刀斩断,好比斩断抓在网上那人的手脚。

鹿胜已经完全失去自主意识,他能感受到到的只剩下癫狂过后的兴奋。

目所能及的世界里一片腥红,他的精神力像自己长出触手,疯狂向外延伸,撕扯、侵略,无一幸免。

通讯频道里的哀嚎转为怯懦的慌乱,那个人似乎死了。

死了?一丝丝惊诧掠夺回鹿胜丁点理智,他试图收回自己的精神力,可身体里却存在着另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

外接的七台机甲让他不堪重负,鹿胜两耳嗡鸣,感觉自己快被撕裂,他用力控制住蔓延的精神力,五脏六腑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脑子里仅剩的那根弦好像随时会崩断。

“鹿胜?鹿胜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忽然间,邢澈的声音闯进这台小小的机甲里。

鹿胜抬手想去按对讲,可手脚压根不受控制,他用力挣扎,耳边体内激素飙升的提示响到头痛欲裂。

“呲啦”揪住他命的声音断了,而撑着鹿胜最后那丝意识的弦,也随之绷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