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秋差点绷不住脸上的笑容,他也就绷不住,冷冰冰的笑容配上渐渐阴暗的眼神冷酷又阴狠,像是被野兽给盯上,让人发怵。
不敢妄动,怕一点轻微的动作自己就被撕碎。
“再说一遍。”
语气低沉,带着笑意,像是在开玩笑。
江穆浮宠溺的抬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小温想什么呢,我只是想看一下你身上有没有伤。”
在江枕秋以为他的手指放下时,他突然变道摸了摸他脸颊上还未消的伤。
“谁啊打的这么狠。”
他语气没有问题,可偏生的就是让江枕秋全身发麻,小温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江枕秋推开他的手,佯装烦恼:“可怎么办啊,我哥不喜欢你,不让我跟你说话。”
江穆浮脸色挂下来,一个我哥似乎是触发了他的禁忌词,语气不好:“他死无全尸,你再提他一句,我□□你。”
忽然他盯着他眼睛:“我说到做到。”
江枕秋可没有说过不让江温接近江穆浮,他不管弟弟的人际交往圈。
他只是突然想玩了,提起自己,江穆浮反应怎么这么大?
想着他歪头,语气偏冷:“我哥怎么你了?你竟然诅咒他死。”
听完他这句话,在场三个人脸色一变,这……
“你,你不知道你哥去世了?”
江枕秋声音抹上一层薄怒:“我哥明明是失踪了,你们怎么会这么说?”
殷湖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腕:“去医院。”
江枕秋甩了一下没甩开,他每干的事情都是站在小温的立场去做。
“我不去。”
“你都记得什么?”江穆浮问了。
江枕秋笑:“我记得有一天醒来我找不到我哥哥,我看到大屏幕上有江舒叔叔,我就循着路来到这里,想问一下,他看见我父母和哥哥了吗?”
他这番话让三人确定,他确实是失忆了。
“你不知道你父母和哥哥已经去世了?”蒋景一副惊讶的样子,随后惋惜道:“真可怜的宝贝吖,连父母和哥哥的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江枕秋推开他:“你瞎说,我父母和哥哥才没有死,他们还在。”
“不信的话,我带你去…”
“咚。”外面有人敲门。
“进。”
一个人进来:“小江总,小殷,小景,你们三个都在啊,董事长想见一下江温。”
江枕秋扬起下巴:“哼,我才不信你们说的,我去找江叔叔。”
三人给他让位:“去吧。”
待江枕秋走后,三人聚在一块。
“有时间还是要把他的嘴撬开,他这一年到底在哪里。”殷湖双手环胸。
“嗐,撬开嘴的方法还不多吗,担心什么?他回来了就别想走了。”
“……”
江枕秋走到江舒的办公室,却没有看到江舒的影子,江舒的秘书给他倒茶让他稍等一下,一等就是两个小时,最后被秘书告知。
“江董的会议出现了一点问题,不然你先去休息一下?”
江枕秋起身:“谢谢,但是不需要…”
他故作苦恼,喃喃道:“我还以为江叔叔不会让我久等了,早知道的话我就拿一本书来看看。”
等这么长时间无非就是在测试,测试他到底是谁。
是死掉的江枕秋还是失踪的江温,江枕秋可没有那么好脾气,别说两个小时,超过十分钟他都不想等。
江温不同,他等多久都可以,甚至知道开会时间很长,会趁等待的功夫看书。
他不一样,不等人。
俩人性格太好区分了,一看便知。
但他现在是江温。
果不其然,在秘书再一次走出去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江舒进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温,叔叔太忙了。”
江舒今年四十有余,戴着眼镜,即便上了年纪也看不出,他现在精神焕发的好像年轻了十来岁。
江家人长得都挺帅的,江舒父子是没有攻击力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他们…不提也罢。
以前他一直在上学,只知道这个叔叔很好,很温柔,与父亲感情很好。
江舒走到他身边,语重心长道:“小温啊,失踪的这一年来可是让叔叔好找啊,以后出门不一定要告诉叔叔,不然让叔叔多担心啊。”
江枕秋礼貌性的笑笑:“叔叔,我父母和哥哥您见了吗?我找不到他们了。”
“大哥大嫂还有枕秋?嗐,我听秘书说你失忆了还不信,你父亲因为涉嫌一些违法的事情入狱,我为了补公司的漏洞也没有时间去看他,也不知道他在里面过的好不好。大嫂伤心过度,不在人世了…”
“至于枕秋,那孩子被一辆失控的车撞入了海里,尸体已经打捞上来,火化了…”
“江家这一连串的事情让我这个当叔叔的人也倍加心痛。”
江舒拍拍江枕秋的肩膀:“不过放心,有叔叔在,叔叔就是你的家人,你对于之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
江枕秋从江舒办公室里走出来,顺便还吃了顿饭,期间他一直保持伤心的态度,而江舒很贴心的是一个长辈的关心。
这等关心在他看来,觉得好笑。
他所问的问题,江枕秋知道的说,不知道的就不说,是以江温的姿态。
场面功夫,他做的也不赖。
任谁见了都会道一声:这叔侄感情真好,都不是小孩了,面具戴的久了,什么面具都能驾驭得了。
他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江舒说话滴水不漏,完全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好人的位置上。
同样的,在分开的时候,他也敢保证,江舒以为自己就是小温,板上钉钉了。
失忆?
等他实行自己的计划,这个也就不需要了,他就喜欢看着他们这幅假面孔,到最后扒下来才越刺激。
没点挑战性,多没意思。
司机打开窗户,凉风灌进来。
正值夏日温度很高,但不久前刚下完一场暴雨,往后连续几日都有小雨,夜晚还是有点凉。
司机点燃了一根烟,红色的小圆点被他吸一口变成长方条,他空出一只手伸出窗外磕磕,烟灰飞舞。
江枕秋闻到烟味呛了一下,他打开窗户,小雨刷到脸上酥酥痒痒的,烟味散了很多。
司机余光瞥到他这幅样子,把烟屁股给掐灭,不再吸烟,好笑:“这么大的小伙子了不应该闻不惯烟味啊。”
江枕秋笑笑:“我不喜欢烟味儿。”
外面的灯光将他脸映的五颜六色,眼睛倒映的琉璃色衬托的眼睛十分漂亮,像极了儿时玩得玻璃珠。
一道刺眼的大楼白色灯光划过眼睛,习惯了略微有些暗的灯光,他不适的闭眼,再次睁开眼睛的瞬间撇到大楼顶层天台站着一个人。
是要寻死吗?
是的吧,不然这个点了站在上面也不可能是赏夜景,阴沉的天气也没有什么可赏。
不过倒是那个人影的轮廓看得倒是有些眼熟,和今天下午从江舒办公室外面看到自己就躲的那个男生,好相似…
嗯?
“停车。”
司机措不及防听到这个指令,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先停下。
江枕秋掏出一张红钞票给他:“就在这里下吧。”
司机看他急急慌慌的,连说都没有说完就跑下去,这是看到了什么?
江枕秋下车走到路灯下,掏出手机打开相机,食指和大拇指不断的放大放大,在看清顶楼上面的人时,急忙喊了一声:“喂。”
大楼里面幸好还有上夜班的人,他走进去直奔顶层,顶层昏暗,小雨已经有变大的趋势。
他走近那人,开口:“你想跳楼?”
那男生没有转过头,矢口否认:“没,没有,我就上来透透气。”
透透气?
江枕秋发笑:“你编谎也不编一个可信度高的,从橙纪日辉到这里透气?”
听到橙纪日辉男生诧异扭过头,在看到江枕秋的眼睛时,他难以置信往后撤了一步,一脚踩空在即将落下去的时候被江枕秋一把拉下来。
“认识我?”或者说是认识江温。
这男生在下午见到他时,眸子里明显是对自己有话说。
男生把口罩摘下来:“你真的是江,江温?”
江枕秋也把口罩摘下来,开口:“怀疑什么?”
看到和江温如出一辙的面容时他才放下心,也不免有些嘲笑自己,怀疑什么?怀疑他是鬼吗?
“我,我听说你失忆了。”
“别急着寒暄,今天下午我见你躲躲闪闪,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男生眉间有一抹忧愁:“之前的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之前的事情?
怎么说话说一半。
“我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生苦笑着:“既然你忘记了,就不必再谈了,不然又会勾起你的伤心事。”
江枕秋被他这云里雾里的话弄得晕晕乎乎的,语气冷冰冰的:“把话说清楚。”
“这话就算是我不说,也自有人…”
江枕秋眼中出现阴戾:“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话跟我说清楚,要么我现在把你推下去。”
他很冷漠,旁人的生死和他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想着或许能从这个人身上得知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才阻止了他。
他能从Withfire男团、江舒那里得到线索,但看他们现在这个知道自己失忆的态度,不仅没有要说的欲望,更打算瞒下去。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这个时候就需要直观有人告诉他。
他心里已经想到了办法,做催眠,催眠不行就来硬的。
世界上没有撬不开的嘴,只有不肯用手段的执行者。
他是主动出击的狩猎者,而不是等着猎物上钩的守猎者。
“你,你不是江温,江温不是这样子的性子。”
“呵…我是什么性子,你敢说你了解吗?”
男生陷入沉默与反思,这个确实,第一映像很重要,是他先入为主觉得江温应该是个怎么样怎么样的人,从而忽视了他本来是什么样子的。
“那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反正…”男生闭着眼睛,眼皮子颤抖严重。
“过的很不好。”
几行泪从他泪腺流出,顺着脸庞滑到下巴。
江枕秋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生怕自己眼神吓破他胆子不敢说话。
江枕秋走到他身边,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递给他:“慢慢说。”
男生一屁股坐在地下,也不管地上有多么湿润和冰冷,他将头埋入自己膝盖,哭出声来。
江枕秋虽说不耐烦,却也耐心等待。
等他不哭了,缓缓开口。
“Withfire的中文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带着火。”带着火焰尽情的燃烧。
“但私底下还有另一层意思,表面上的,带着火,是你把他们带火的…”
江枕秋皱眉,若是小温把这个男团带着火起来,那不应该没有他的姓名,更不应该官博在宣布江温要退出男团时,底下评论都是欢呼。
也不至于,被骂抑郁少年,被说靠卖惨和抑郁症出圈,网络上被按上的标签好像就是真实的性子。
根本就没有人去探究真相,全部都是谩骂。
“娱乐圈最多的就是…潜规则,你应该明白。”
江枕瞳孔微锁,整个人像是被人打了一棒,很晕,感觉眼前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他用牙齿使劲咬了一口舌头,之前徐玖不是没有提醒过他,可能被…
他为什么为什么…
“Withfire男团有颜有实力,但五年前的娱乐圈男团是百花齐放,根本就不显眼,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我是从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江温一直被逼着与那群人…每天身上好多伤。”
“也就是那段时间,Withfire男团资源拿到手软,与Withfire合作的并表示不再与其他男团合作。也是他们自己努力拼搏抓住镜头,爆火。”
“过了两年,Withfire已经几乎垄断所有有竞争力的男团,橙纪日辉把希望都放在Withfire身上,不断的打压其他男团,第三年,赚的盆满钵满,橙纪日辉也火了…”
“那个时候,有天晚上我无意间碰到江温,他整个人毫无生气,眼睛里面没光,拖着身子扶着墙,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嘴角撕裂严重,眼睛睁不开。”
“他没有办法去伺候另一个金主,传说那人是个S,死在他床上的男生有不少,都害怕选中自己。其中每天在公司传言多多少少都有,陪酒自愿被潜/规/则的也有不少,但为此搭上命就都不愿意了…”
“那个人是个大公司,在公司那天晚上恰好我在,我得去,我害怕,然,然后…”
他声音带着哭腔:“江温替我去了。”
“我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你…”
那天晚上,江温挡在他身前,笑了一下,鲜血从他嘴角流下来,他声音很温柔,却也有声无力:“我都成这样子了,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
“幸好,他没死,代价是十天内没有下来床,我一直想感谢,恰逢那个时候到他生日,他生日都是和队友过。我就提前给他准备了一个生日蛋糕,给他插蜡烛,他自己插了两个蜡烛…”
说着他哭的声音到沙哑,身子也颤抖:“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许得生日愿望是…让我死吧。”
“真的很惨,被网友骂着一直被橙纪日辉当成工具人,包括他的队友…我之前一直以为他那些队友对他挺好的,直到那次生日我忘记送给你生日礼物,去你房间的时候。我,我看到,他们说着难听的话,一边嫌弃你脏一边…”
“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想死死不了,他自杀过好多次,但每次自杀的代价就是被虐待,被打服,打到没有这念头。后来我听到他失踪了我很开心,我以为他是逃了,直到今天我听到消息说,他又回来了,我就跑去看了看…”
“我想自杀,我受不住了。江温,你说你逃了干嘛还要回来啊。”
他问出的话久久没有回应,回头,只见身旁青年脸上满是泪痕,眼神楞楞的看向空无的黑夜,眼泪留着留着就从晶莹剔透变成红色。
男生吓得连眼泪都忘记流,他知道,他知道自己这样子很残忍,但他更恨,恨一切。
算了吧,遗忘吧,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醒过来,为什么他不能植物人一辈子…
江枕秋身体收力,向后倒去。
男生余光瞥到这一幕,吓得他起身起身拽住江枕秋:“你,你别死啊!”
不然他这一切就都白费了。
一滴血泪从眼角滑落,被人拉了一把他才回神。
男生把他拉回来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本来是他要跳楼怎么现在怎么还换了一个人?
江枕秋起身晃晃悠悠的往前方走去,没走几步他突然站定,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来。
心急攻心了。
刚才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跳下去,活着比死了痛苦多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江舒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怪不得那群人对他的态度如此亲昵,原来如此。
小温小温…
江枕秋抬起手打了自己一巴掌,他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他要让他们与自己一起下地狱,一个橙纪日辉不够远远不够。
他倒是好了,舒舒服服的躺了五年,若是他在,小温绝对不会受如此之苦。
他现在宛如行尸走肉。
男生见他走了,从口袋拿出手帕擦掉眼泪,从旁边拿起一把伞打着,勾唇。
江枕秋啊江枕秋啊,你要加油,不然可真是枉费他演这戏了,不过情感还是真的,眼泪是真心流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
……
江枕秋走在偌大的街道上不知道何去何从,最终他走到一个拳馆面前,直径走到地下场。
这表面上是拳馆,背地里是□□拳,而现在,拳赛才刚刚开始。
江枕秋报名参赛,等待着这一场比赛的结束。
黑拳是具有赌/博的性质,不需要纳税和付各种费用,只需要站在台上赢了就会赢得高额的奖金。
而赢的办法有两种,将对手打死打残,或被对手打死打残。
他…不需要钱。
只是想…想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黑拳不与正规拳法一样,它除了不能携带武器,剩下的一切可以。
江枕秋和对手打,第一场,赢了。
第二场赢了。
他直接道:“车轮战来吧。”
从刚开始无人押他到最后赌他能坚持几把。
江枕秋是人不是神,不是铜墙铁壁做的,比他强的人有,比他壮的人有,他能屹立不倒场场胜只不过是他不要命。
打到最后他全身是伤,他没有力气后被人一脚踢在地上,这也是最后一把,已经是黎明。
他整整打了半个深夜。
江枕秋脱力的躺在拳击台上,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刺到眼睛疼的落泪。
他好疼啊。
【“江温真的有抑郁症吗?成天靠抑郁症卖惨站在那里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怎么,我花钱看演唱会还要看到他那副奔丧脸?无语。”】
江温没有抑郁症,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健康。
【“江温靠潜规则上位谁都能上不是圈内公认的事情吗?真恶心,全身都是病离我们孩子们远点好吗!”】
江温很干净。
【“一人一封血书赶快把江温从Withfire踢出去吧!他不配和我们崽崽站在一起,拖后腿。”】
是他们不配。
说着不看不看,他还是去搜了小温,看了每一条骂他的评论,把每个字都嵌入心底。
他会报仇,绝对!
谁都逃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