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傅绫还能绷着身子,使自己不靠在师父身上,但随着时间推移,她便渐渐的支撑不住,腰肢发软,双臂紧贴在师父的肩膀上。
而落到实处后她方发觉,师父并非她以为的清瘦羸弱,相反,他肩膀宽阔,身材十分结实,就连不小心擦过的腹部,似乎都是块垒分明的。
唔,傅绫神思飘忽,不知为何想到了曾在话本子上所看到的——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师父他……应该不是吧?
不过到底如何用,她又是模糊不清的。
嗐,都怪那些净本,弄得她一知半解稀里糊涂。
这样静止地过了片刻,傅绫有些坐不住了,扭了扭身子,却听到师父的呼吸蓦地加重了几分。
……嗯?难不成是她坐久了,师父也觉得累了?
“师父,要不我起来一会儿,您歇歇?”
“不必。”
师父的声音又有些沙哑,如同前两日一般,傅绫虽未看到他的样子,但也可以想见,师父此时定又是面色发红、鬓边生汗,难受至极。
唉,真是可怜。
她手随意动,轻轻抚摸着师父颈后以示安慰。
梅霁却因她猫儿般的撩动,身形越发紧绷,手臂却一直不曾碰触她分毫。
他低垂眼,目光凝在少女乌发与雪颈上。
几根不安分的发丝钻出逍遥巾,垂落在细嫩粉颈,越发显得少女肌肤胜雪。
梅霁望着那处微微出神,想起傅绫虽是道观的俗家弟子,但自幼也是按着千金小姐娇养着长大的。
太守夫妇宠女无度,自然是百依百顺、什么好便给她,再加上府中两位长辈溺爱,傅绫脾气骄纵、时常惹祸也属难免。
他旋即又想,若换作是他,对着这样娇俏可爱的少女,怕是也难免会处处纵容。
一时间竟十分认可太守夫妇的想法——女儿家养娇贵些也理所应当。
两人各有所思,过了一盏茶功夫,梅霁轻轻扶起傅绫,“今日就先到这里吧,辛苦你了。”
傅绫依偎在他怀里久了,困意袭来,此时已然有几分迷瞪,“哦好,师父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起身要走,却没想到因一个姿势坐了太久,她腿脚发麻,一时不慎竟往前跌去。
“当心!”
梅霁及时伸臂勾住了她的腰,复将她揽回怀中,只觉满手细软,一时怔住。
“嗷呜!”
傅绫闷呼一声,疼得眼泛泪花。
她的鼻子今日可真是遭了大罪,连撞两回。
梅霁回过神来,很是不安,迟疑道:“我给你吹一吹?”
他想起曾在街上见到幼子跌倒,妇人给他吹伤处,似乎这样就会减缓疼痛。
傅绫一时有些发懵,“嗯?”
就见到师父微微俯身,俊脸靠近,薄唇微启,对着她发红的鼻尖轻轻吹气。
“……”
一瞬间,傅绫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着师父近在咫尺的嘴唇,只觉唇色浅红,唇瓣看上去极为柔软,一时间竟有些口干舌燥。
等等!傅绫脸色发烫,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眼神慌乱,别开目光,小声说:“不用了师父,我没事了。”
梅霁低应一声,忽地走到一旁柜前,从中取出一只木盒,将一颗硕大的明珠呈到了傅绫眼前。
“今日因为我,害你撞了两次鼻子,这颗明珠就当我给你的赔礼了。”
傅绫认出这是那日珠夫人所赠,不禁有些心动,却又不好因为这一点子小事而讹师父,正犹豫间,便听师父轻笑道:“那日,你不是很喜欢吗?”
“咦,师父您怎么知道?”
梅霁望着她,“我看你盯着它看了好几眼,猜的。”
傅绫嘿嘿一笑,接过明珠,“师父英明,那徒儿就不客气啦。”
她捧着明珠开心离开,梅霁却在原地微微出神,四周仿佛还浮动着少女的气息,他凝眉深嗅,黑眸中流露出浓郁的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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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寿辰这日,一大早陆承便沐浴更衣,焚香修面,将自己拾掇得俊朗无俦。
陆蕴仪将他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哥,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绫儿等会子见到了,一定会被你迷得五迷三道。”
陆承昂头挺胸:“那是当然!”
他再怎么说在锦城也是出了名的俊秀,从前绫儿对他不曾动心,只是因她把他当做兄长,现时既已挑破婚约一事,假以时日,绫儿对他的看法一定会有变化。
陆承精神抖擞地立在门口迎客,笑容灿烂,牙齿洁白,引得一众亲朋好友连连称赞:“陆家大郎不仅生得英俊,牙口也十分不错。”
小丫鬟将此话学给小姐听,陆蕴仪在榻上笑得直不起腰。
直到陆承笑得脸都僵了,太清观的众人方出现在他视野内,他登时来了精神,笑眯眯迎了出去。
他的目光先是在傅绫身上凝了少顷,尔后与一众道长寒暄问好,引着他们进了陆府。
陆家世代经商,家底丰厚,宅邸大而富丽,因陆老爷喜爱收集各种怪石,从进门开始便可看到五颜六色的石头,或是盆景,或是假山,叫人目不暇接。
待进了花厅,众人落座,丫鬟奉茶,略饮一番后,成文、成明等便着手准备法事。
陆承凑到傅绫身边,“绫儿,你早上用饭了吗?若是没有,厨房里我吩咐人预备了你爱吃的蟹黄小笼包。”
“我吃过了。”
“吃过更好,今儿伯父伯母也来了,待会儿法事做完,你要跟我们一道去给祖父祝寿吗?”
傅陆两家来往甚密,往年陆府有人过生日时,傅兆渊夫妇皆会打点礼物,亲自登门祝贺,若是傅绫得闲,便也会跟着前来,说些吉祥话讨长辈欢心。
若是陆承不特意提及,傅绫也会像从前一样前去拜寿,只是他特特说出,反倒叫她不禁想多了一步。
她上下打量着陆承,看得他心头一阵狂跳,“怎么了绫儿?”
傅绫蹙了蹙眉:“你,没存着什么别的心思吧?”
比如在长辈面前提及两人的婚约一事。
陆承面色微红:“我能有什么坏心眼……我只是想祖父他老人家向来疼爱你,若是你能给他祝寿,他自然很高兴。”
傅绫眯了眯眼,靠近他:“哦?只是这样吗?”
陆承脸色又红了几分,眼神飘忽:“当然,要不然还能怎样?”
“哼。”傅绫轻哼,“别以为我没猜到你打的什么算盘,不过之前咱们可都说好了,你我婚约一事,顺其自然,不可勉强,陆承你不能耍赖。”
“我怎会耍赖!”陆承眼眸微黯,旋即又振作起来,笑道,“绫儿你先忙,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走吧走吧。”傅绫摆摆手,低头继续忙着。
也不知在何时,她面前忽地多了一双黑靴。
傅绫一愣,抬起头便看到师父站在自己跟前,神色有些怔忡。
“师父?”
梅霁看着她,忽然开口:“你与陆公子有婚约?”
“啊……是有这回事儿。”傅绫挠了挠腮,“之前我爹娘与陆伯父定下的娃娃亲,我也是知道没多久。”
“你们门当户对,倒也十分般配。”
傅绫连忙否认:“师父此言差矣,我可从来没想过要与他成亲,我一直当他是哥哥的。”
“可我看他似乎很喜欢你。”
傅绫面色微红,“那又如何?”
梅霁弯了弯唇角,“嗯,先做法事。”
……
一场热闹盛大的法事结束后,梅霁等人被请到偏厅用饭。
傅绫本想与师兄弟们一块儿,却被陆府的家丁请了去,与傅兆渊夫妇一道为陆老爷贺寿。
来都来了,傅绫也只好照做。
陆家长辈见到傅绫后皆眉开眼笑,不住地夸赞:“绫儿这孩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那眼神太过热切,看得傅绫后背直起鸡皮疙瘩,干笑两声,宴席上如坐针毡。
用罢酒席后,她又被陆夫人挽着手一同去戏楼上看戏。
台上咿咿呀呀唱得什么,傅绫全未入耳,只想快点结束,回自己的小床上瘫着。
好容易应付好陆夫人,陆承那厮又缠上来,说为她准备了一些好玩的东西,陆蕴仪也拉着她,要她去参观她的宝剑阁。
直到暮色四合,傅绫方载着许多玩意儿策马回观。
师父与师兄弟们在晌午过后便回来了,今夜无月,此时观内各处都熄了灯,看着黑漆漆的。
傅绫怕黑,抱着锦盒小心地走着,忽地看见拐角处有人提着灯,白纱罩灯映出那人的样貌,剑眉星目,俊朗摄人。
“师父?”傅绫很是惊讶,“您还没睡?”
梅霁提灯走来,看向她怀中锦盒,“重吗?”
说着伸出手来,竟是要帮她拿着。
“不重的。”傅绫有些受宠若惊,“师父是在等我吗?”
“嗯,你久久未归,我不知你是回家去了,还是在路上。”
傅绫微怔,“师父等了很久罢?”
梅霁还是将锦盒拿过,“不久,你累不累?若是累了,今夜就早点歇息。”
傅绫摇了摇头,“不累,给师父治病要紧。”
两人并肩往后院走去,途经院中玉兰树下时,微风吹拂,片片花瓣落下,其中有一片落在了梅霁肩上。
傅绫见了,踮脚抬手为他拂去。
梅霁顿住脚步,侧眸看着她:“成素,你似乎没那么怕我了。”
傅绫尴尬道:“呵呵,师父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何时惧怕师父了。”
梅霁轻笑一声,推门进房,点燃蜡烛后,他蓦地抬手解衣,很快便胸膛袒露。
“成素,你来摸一摸。”
傅绫瞳孔放大:“?!”
作者有话要说:师父急了,开始下猛药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