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襄宁醒来时见身旁没人,有些疑惑的唤了丫鬟进来伺候,素梅和碧竹早已在房门外等候。听到主子的传唤缓缓打开了房门,有序的进入房中,伺候着主子洗漱。
“可有见到驸马?”洗漱完的襄宁开始问起贾代化的行踪。
“公主,驸马在练武场练武。”素梅恭敬的回话。
“驸马去了多久了?”襄宁对着梳妆台上的琉璃镜,挑选着发饰,看着左边素梅手中的金镶红宝石朱雀发簪,再看看右边碧竹手中的顶级羊脂白玉莲花吐蕊簪,一心二用的问着。
“驸马已经练了快半个时辰了。”碧竹在一旁回话。
襄宁选完了簪子,对着镜子里左右看了看,妆容精致,羊脂白玉的莲花簪子搭配着一身青蓝色莲花绣纹的绣裙,腰间压着一块莲花形状的玉佩,素雅又不失身份。满意的起身,“嗯,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好热水,待驸马稍后洗漱,让厨房备好早膳,滋补的汤备上一份。”
素梅领命去传了话,便再次回到主子身边伺候,贾代化也已经从练完了枪法,洗漱一番二人一起用了早膳。
看着用完膳的贾代化,今日精神饱满,不似昨日那般,只是消瘦了许多,需要慢慢补回来,想到这里,襄宁心中思索中午换个什么滋补的汤给贾代化补补身子。
用完早膳的贾代化起身换了朝服,骑着马上朝去了,金銮殿内文臣武将分列两队,还未到朝会开始的时辰,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话,贾代化到时贾代善正被开国勋贵一脉围着恭贺,众人见到贾代化来了,也是纷纷问好道贺,贾代化一一回礼应付着。
隆兴帝身边的大太监夏守忠走了出来,众人见状纷纷整理衣帽,肃立不语,随着一身尖锐的“上朝”,隆兴帝自金銮殿后走出,行至龙椅旁正座着,看向下方的文武百官。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满朝文武下跪行礼,皆低头俯视着地面,不敢直视君王。
“平身。”隆兴帝威严的声音在静默的殿内回旋。
随即示意一旁的夏守忠,宣读了圣旨,毅丰侯征战蛮族有功,进公爵,为丰国公,降级承袭,另赐良田千亩,珠宝玉石,绸缎布匹及金银若干。贾代化英勇善战,阵斩蛮族左贤王,着任京城节度使,择日上任,另赐良田千亩,珠宝绸缎若干。贾代善果敢无畏,斩杀蛮族右贤王有功,领西山大营,择日上任,另有良田珠宝、绸缎金银赏赐。玉门关守将守关有功,着调回京城,任兵部右侍郎,赐绸缎金银若干,其余人等皆有赏赐。
派发完所有赏赐后,诸人谢恩,大太监夏守忠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退朝后的贾代化回了府中,隆兴帝准了他们几日假,让他们好生休息,才从边关回来的贾代化也不在意,直接回府陪着襄宁公主用午膳,他还想着养好身体,陪伴着襄宁公主到白头,可不能失信。
这厢的贾代化用完午膳后,看看了时辰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去父亲的书房一趟。”说罢起身离去,朝着宁安堂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宁国公贾演早已在等候,贾代化看着书房中的父亲,忙赔礼道:“儿子见过父亲,劳父亲久候,是儿子的不是。”
贾演看着比离京前瘦削了许多的儿子,心中也是心疼的,只是宁国公府未来是要交给儿子的,总不能碌碌无为,终究是要靠着他自己去拼去闯的,遂说道:“好了,不必多礼了,今日陛下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这份赏赐尚在意料之中,你此次功劳不小,我有七分把握,凭着此次的功劳和公主的情分,来日你能平级承袭爵位。”
“若是如父亲所说便好了,若我有幸能平级袭爵,待爵位传给攸儿,便是侯爵,他是陛下的亲外甥,陛下还能亏待了他不成。”贾代化显然也考虑到了宁国公府的未来,为了子孙后代,他选择了去战场拼杀,好在没有白白浪费这次机会,让他抓住了那一丝机遇,为宁国公府的兴盛打下了基础。
“你得好好对待公主,咱们府里一直子嗣单薄,没成想公主给你添了五个嫡子,以前敷儿那身子,想来怕是子嗣艰难,为父一直担心死后无颜面见祖宗。”说完想起了早逝的大孙子贾敷,有些叹息,再想想如今的五个大孙子,又渐渐释然了。
“儿子定然会好好珍重公主的,父亲如今身体康泰,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看着头发花白的的父亲,贾代化直接感受到了,父亲确实是老了,略微弓着的背,满脸的皱纹,不似当年强健的身体,让他的心里颇为不好受。
许是贾演的一番话,让贾代化悲从中来,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依着父亲的年纪,加上早些年征战沙场身体留下的暗伤,未来还有多少春秋确实无法估算。只是私下里同襄宁公主商议,平日里让几个孩子多陪陪父亲,父亲年纪大了,总归是喜欢孙子承欢膝下的,也能抚慰父亲心中的孤寂。
有着几个孩子的陪伴,贾演心中十分满足,平日里带着孙子和老友聚聚,炫耀自己的儿孙。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是一点不假,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国公在一起不是夸儿子,就是炫孙子,尤其贾演儿子争气,儿媳不仅是公主还孝顺能生,几个孙子更是聪慧有礼,那长相气度亦是不凡,成天的炫耀,气的好友险些和他绝交。
许是有了盼头,贾演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贾代化任京城节度使,深得皇帝信赖,又位高权重,渐渐走上了正轨。
秋冬交接之际,天气乍暖还寒,上了年纪的贾演还是病倒了,病去如抽丝,一场风寒带走了贾演的大半精气神。随后身体反反复复,一直卧病在床,太医诊断之后,只摇头叹气,已是无力回天,眼见着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贾代化难掩悲伤,整个府里气氛沉重,便是几个孩子也感受到了这种悲伤的氛围,顿时懂事了许多,不再嬉笑打闹,静静的陪伴着祖父。见着贾代化刚养起来的身体又开始消瘦,襄宁公主十分心疼,私下里同他道:“驸马,我知道你担心公公的身体,但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及的,我请了宫里最好的太医开了些滋补的药膳方子,咱们现在应该做的,是让公公他老人家平安舒心的过完这段时日。”
荣国公府这边,贾源近些时日也不太舒服,旧伤复发,好不容易好了,便听说了贾演不好了。
“怎么没人通知我,兄长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贾源心中震惊且哀伤的看向一旁的夫人。
荣国公夫人安慰的看着贾源道:“你还在养病,太医说不能受刺激,我便拦了下来,没让人告诉你。东府那边我亲自去给公主说过了,公主也知道你的身体不好,也都能体谅。”
荣国公夫人:“我也知道你们兄弟感情好,若是,若是没能见一见大伯,你怕是会抱憾终身。如今你身子好些了,我也就不再瞒着你了,想去就去吧,我来安排,你去东府和大伯好好聊一聊吧。”
贾源欣慰的看向荣国公夫人,“多谢夫人,一切就麻烦夫人安排了。”
荣国公夫人应了下来,随即安排下人去东府那边传达消息,待一切妥当后陪着贾源去了东府的宁安堂。
宁安堂外襄宁公主已等候在一旁,见到荣国公夫妇,上前道:“叔叔先进去吧,公公正醒着呢。婶子可愿随我去侧厅坐坐?”
贾源已经等不及了,略有些激动的走进了贾演的卧房,荣国公夫人见状只得在一旁描补道,“还请公主莫要见怪,老爷他十分担心大伯的身子,偏他之前身子骨也不好,我也就瞒着没敢告诉他,打他知道了以后,一直想过来看望大伯。”
襄宁也不甚在意,“婶子莫担忧,无事的,我也知晓叔叔和公公感情深厚,如今有些激动也是再所难免的。”说罢与荣国公夫人相携去了一旁的侧厅品着茶水等候。
贾源颤颤巍巍的走到床前,难得清醒的贾演看着贾源,颤巍巍的举起手,有气无力的说着:“弟弟,你来了。”
贾源忙走上前握住了兄长的手,道:“兄长,我来了,如今才来看你是我的不是。”
贾演:“我怕是不行了,遗折已经让人递了上去,我这府里已经分过家了,将来会由代化继承我的爵位和府里的一切,只是平日里劳你多指点指点他。”
贾源:“兄长放心,有我在呢。你且好好休息,莫要想太多,这府里有代化和公主在呢,下面几个孩子也都是好的。”
听到贾源的话后,贾演像是满足了心愿一般,一口气松了下来,渐渐又陷入了昏迷,贾源见状只能起身离去了。
贾代化和襄宁公主带着几个孩子一直守在宁安堂内,宫里的太医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宁国公如今已是病入膏肓,故而无人敢在此时大意。贾代化心中悲痛难耐,想起往日里与父亲相处时的一点一滴,当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在’,如今再想多陪陪父亲,却再也没了机会。
夜间贾演慢慢清醒了过来,似是一觉睡醒后再次精神焕发,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回光返照了。贾代化同襄宁公主静坐在床边默默流泪,几个孩子也是难忍悲伤,室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贾演慢慢撑着想要起身,贾代化连忙上前扶住,嘴里默默的喊了一声:“父亲。”
贾演没有说话,只是在贾代化的帮助下半靠在了床上,随即看向床边的儿子、孙子以及襄宁公主,这次缓缓张口道:“我怕是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了,现在先让我说,我私库的东西均分成了五份,攸儿他们兄弟几个一人拿一份。化儿,府里所有的人脉都已经交给你了,你要撑起这个家,好好对待公主,咳...咳...”话未说完,贾演便开始咳嗽起来,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
贾代化连忙上前轻拍着贾演的背部,想要阻止他在说下去,略带哽咽的说:“父亲,儿子会好好的,府里也会好好的,您歇息一下吧。”
贾演左手无力的拍了拍贾代化,断断续续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可惜,可惜了,看不到攸儿他们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说罢双眼缓缓闭合,双手无力的坠了下去。
贾代化痛失至亲,发出了一声哀鸣,伺候在一旁的老管家也是满脸悲痛的呼喊着,“老爷去了,”整个宁国公府开始挂起白幡,一阵阵痛哭声越传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