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省。
一间豪华酒店里。
贺煙刚结束跟其他经理人的签约,坐在那捏着眉心休息。
路岩海就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贺煙挂掉。
路岩海又打了过来。
贺煙继续挂掉。
路岩海直接把他们总决赛的最后一场冠军到底花落谁家的一张图给他发了过去。
然后又拨通了他的视频电话。
这次。
贺煙接了。
“嗨喽,贺总,好久不见啊。”路岩海坐在沙发上,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有屁快放。”
贺煙直接没露面,手机放在桌子上,路岩海的镜头里只有头顶上的花里胡哨的灯,差点闪瞎了他的眼睛。
路岩海挪开了些许的视线,不用想也知道,此刻贺煙的脸肯定很臭,但是他的心情很好。
“贺总,这不是许久未见,想你了嘛。”
“顺便跟你汇报一下我们节目的录制工作,已经圆满结束了!”
“真的太完美了!你就等着节目出来火了吧!我们一起赚大钱吧!”
路岩海已经开始畅想,后面的投资商主动过来投资他们第二季第三季了第无数季了!
“……”
贺煙看了眼时间,他这几天在海省忙的团团转,都忘记了这几天的决赛录制了,也不知道李秘书有没有记得。
“冠军呢?”
贺煙没有任何情绪的说道。
“冠军?冠军当然是——”路岩海过于高兴,都快忘记了被揍的滋味了,开始调侃贺煙了,“冠军嘛,你猜啊你猜猜啊。”
“……”
猜你大爷。
虽然贺煙现在心里期待到不行,但是听着他这炫耀而又欠打的语气,直接将视频通话关掉了。
路岩海又打进来了。
贺煙挂断。
路岩海继续打。
贺煙继续挂断。
直到路岩海哭着将白嘉禾的名字给他发了过去。
贺煙才勉勉强强接了他的电话。
不过,视频里仍旧没有他的脸。
“贺总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
“……”
“冠军当然是贺总推荐的人了!贺总这么英明,慧眼识精!一眼就能看出冠军相,怎么能不夺得冠军呢!贺总英明!”
“……说人话。”
“这个白嘉禾是真的牛逼!他到最后都没揭面!”
“……”
白嘉禾的冠军。
贺煙已经能想象到白嘉禾坐在幕布里的各种神情了。
轻轻抿了抿唇。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颊仿佛也渡上了一层笑意。
“贺总,我觉得我们的决赛场肯定期待值超级大!”
“光一个只知道姓名,不知道长相的冠军足以达到顶峰了!”
“你说他怎么那么有策略呢!要是他最后揭面的话,坐着轮椅出来,肯定会给别人很大的震撼,又让人同情又让人欣赏!”
“他这么一整,肯定会蒙上神秘的面纱!也会引得各方狗仔去扒他,哇我做了这么多年节目!还真是很少有人‘不那么想红’!”
路岩海边啧啧啧,边感慨。
不仅是个音乐上的人才,这谋略也玩的一级棒!
佩服!
贺煙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瞬间反驳道:“……路岩海,你才心机。”
你最心机了!
路岩海愣了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坐直了身子。
“贺总……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他又没说他心机,虽然他的心机谁也比不上,就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没有,没事就挂了。”
贺煙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那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他没说,他什么都没说。
“哎哎哎,你别着急,我是来继续跟你谈合作的!”
路岩海这才恢复了正色,跟他谈着商务上的一些事情。
……
一会儿,挂了电话。
贺煙坐在那想了一会儿,接收了路岩海给他发的文件,给项目经理发了过去。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他一个人也不想动,一整天,就草草地吃了中午一顿,现下结束了所有的工作,也并不想下楼了。
冲了个凉水澡,随意的擦了擦头发,将毛巾扔到了一旁,躺在了床上。
拿过来了手机,将李秘书给他发的音频打开了,是白嘉禾的声音。
还好,李秘书没有忘记。
……
贺煙躺在那里。
听着这首并不适合当作决赛的歌曲。
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白嘉禾到了最后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还是坚持着唱完了。
是哭了吗?
贺煙听出了很浓重的悲伤,散发出的情感,是他许久没有感受到的,他的心仿佛被人揪住了一般,疼的厉害。
眼角也无意识的落了一滴泪。
掉进了枕头里。
消失不见了。
某个字深深地刺痛了他。
当时的白嘉禾,也疼吗?
也跟他现在一样,疼的厉害吗?
……
贺煙翻过了身子,仰面躺着,揪着自己的镜子大口喘息着。
随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给李秘书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回程,越快越好。
他从旁边拿了身衣服换了下来,揪起外套就往外走去。
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却忽然换了想法。
又给李秘书打了个电话,说去景市。
李秘书忽然沉默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贺总,您是……您是打算……”
“嗯,我去见她。”
贺煙冷静地说道。
“好的,贺总,这就给您发过去。”
……
贺煙口中的她,是贺煙的母亲贺知琴。
现在,在景市的某个尼姑庵。
只是现在。
自从,贺煙的父亲因为不治之症去世后。
她就扔下了两个半大孩子,出家剃度当了尼姑,再也没有回来看过他们两个人。
当时的贺家,因为贺煙父亲的突然离世,几家公司都撤资了,只剩下了一家摇摇欲坠的公司。
当时的贺知琴跟贺煙说:“不要来找我,永远。”
仿佛,他们两个就此消失了一样。
她也从未出现过。
……
那时,贺周突然懂事了,一直躲在爸妈身后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突然懂事了。
而他,一直深爱翻译的他,转了专业,被迫接手了仅剩的一家娱乐公司,
花了五年时间,将它从一个小公司做成了娱乐圈的龙头企业。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花了多少心血,走了多少弯路甚至碰破了多少头。
后来,他用尽了全力,找到了他母亲的所在地。
然后,便处在一直寻找她的路上。
……
贺煙坐在了去景市的飞机上。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去碰壁。
明明他去了无数次,她从来没出来见过他们两个。
但是,他就是想去了。
现在。
……
凌晨两点。
落了地。
景市某尼姑庵。
贺煙站在那里,看着面前已经换掉的牌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的胃一阵搅动,疼的他冷汗都下来了,他愣是没有吭一声。
往前走了两步,捡起了地上的那块牌匾,看着上面的字,笔直地站在那里。
看着前面已经掉了不知道多久的牌子,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
有些麻木。
她又换了尼姑庵了。
……
贺煙露出了个表情,说不出是讽刺还是苦笑。
她每次都是这样。
不想见到他们,她就换地方。
让他们一直追着她跑,从来不停下来等等他们。
贺煙不止一次想。
就这样放弃吧。
放弃吧。
他们没有母亲,他们是孤儿了。
但是,他就是放不下。
他们明明有母亲啊。
他们有啊。
凭什么就这样成了孤儿呢?
就……凭什么是他们呢?
……
贺煙站在那里看了许久,捂着自己疼到快要麻木的胃,手里紧紧攥着拿着那块牌匾离开了。
他给李秘书发了个消息,让他明天查一查,她又去哪了。
又给贺周发了个消息,告诉她了这个事实,等查出来在跟她说。
贺周好像没睡,第一时间就回了他的消息。
贺周说。
【哥,放弃吧。】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口,让他放弃,让他们放弃。
贺煙恍惚了下,整个人疼得差点摔倒在地上,如果不是旁边的牌匾支撑着他的身子的话。
他艰难地捏着手里牌匾,把它当作拐杖一样,站了起来。
回了贺周的消息。
【不会。】
直接关掉了手机继续往前走去。
贺周又发了一条。
【哥,别为难她了,也放过自己吧。】
贺煙没有看。
……
胡市的某个房子里。
贺周缩在屋子的角落里,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手机发出来的一点点光亮打在她的脸上。
脸上布满了泪水。
一直盯着手机看着。
看见了贺煙的回复。
她抱着自己的身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
贺煙没有目的地的往前走着。
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执着的想要找到她。
甚至在这里。
在这个黑夜里。
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