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遇住的小区是老式的住宅,一排排红砖灰瓦的六层小楼整齐有序地前后左右排列,像停车场的车位一样,每一栋楼长宽高都丝毫不差,孪生而出。
而小区里的车辆则却有别任青染住的别墅区,错落无序,见缝插针。
一梯四户,蓝遇住在最左边的一户,苏颜就住在她的对面。每天早上一开门,两个人就能撞上头,放了学一上楼,又能撞上肩。
但无事时,两个人都是各走各的,谁也不搭理谁。
但今天例外,蓝遇前脚进门,后脚苏颜就来敲她家的门——白天刚吵了一架,以苏颜的性子,肯定不会是来跟她道歉的。
这点自知之明蓝遇还是有的。
所以一打开门,蓝遇就率先嚷嚷起来,“我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要……”
苏颜的外婆很疼爱蓝遇,觉得一个女孩子自己生活很不容易,就隔三差五地拿些东西来给她,有时晚上连晚饭都会给她备下。
她一面嚷嚷,却一面转身往屋里走。刚一转身,苏颜却用力推了她一把,随手把门‘咚’地一声给关上了。
蓝遇踉跄了一步,转身气怒地吼道,“苏颜,你今天太过分了……”
对面的苏颜既不是气也不是怒,瞳色紧张却又带着几分希冀,她抓上蓝遇的手都很冰凉,“蓝遇,你今天是不是去任青染家里了?”
蓝遇扒拉开她的手,觉得她今天哪根精神不太正常,“对呀,我去任青染家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吵归吵,损归损,但蓝遇也不会真的生苏颜的气,或许气一时,但一转头也就忘了。她骂过了苏颜,却也看得出,她今天格外的不正常,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大惊小怪的?”
苏颜深吸了口气,“我问你,你今天放学后是不是和任青染遇到了坏人?”
蓝遇,“你怎么知道?”再一想,也就明白了,“你跟踪我们?”
苏颜瞥她一眼,肉麻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但她的确跟在了任青染身后也追了出来,“先别管这个,那两个坏蛋,你是怎么打倒的?”
“要你管。”蓝遇倒了杯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因为今天的事她也觉得怪异。明明她打不过那两个人,明明他们莫名其妙地晕过去了。
但蓝遇当时自己也摔倒了,天又黑,真的是没看清楚。这种事一般她都不会太在意,人活在世上,想的太多就会累心累神,死得快。像蓝遇这样,性格大咧,心又大,不用脑子,还不是一样活得自由自在。
苏颜又追问,“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晕倒的?”
蓝遇,“我管他们怎么晕倒的,最好嗝屁了,还省得我出手……”
苏颜见她又是这副漠不关心,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由得来气,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猛烈地摇晃,“蓝遇,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蓝遇爆道,“我哪里不认真了?苏颜,你大晚上跑来我家,又是来批评我的?你走你走,我不听我不听……”
她推搡着苏颜,想把她轰出去,有点后悔,干么让她进来,扰了她的好梦。而且苏颜既然都跟在她们身后了,居然看到她们被人欺负都不出手帮忙,委实可气。
蓝遇发誓,她以后都不要再理苏颜了。
论力气,苏颜肯定拗不过蓝遇,情急下,她大声道,“是任青染的指环……”
蓝遇动作顿了下,“你说什么?”
苏颜转过身来,目光森幽,重复道,“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任青染的指环发出了一道银色的光芒,将那两人击倒的。”
蓝遇僵住了,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她不停地要捡自己的书包;让她逃跑时她偏偏还要去捡书包;而她们逃跑时她的确是戴着指环;还有她的家人每个人都有一个指环……
银色的光芒,她的确看到过一抹银色的光芒闪过,难道真是她的指环?
苏颜见她怔愣住,又问道,“蓝遇,你仔细想想,任青染是不是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蓝遇瞪了她一眼,“你难道想告诉我,我遇见鬼了吗?我们同学三年,难道任青染是女鬼不成?你香港鬼片看多了吧?”
嘴上这样讲,但蓝遇心里确实有很多疑问,只是她不愿意和苏颜沆瀣一气,她胡思乱想,难道自己也跟着她胡闹吗?
她刚刚才答应过任青染,彼此要相信对方,现在更加不能背信弃义。她信任青染,才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之说。
苏颜跟她讲不明白,“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你看样东西。”
苏颜跑了过去,蓝遇很想把门关上,不让这个疯子再进来。但是手握住门把手时,居然犹豫了。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拉据——
一个声音说,“蓝遇,千万不要听苏颜胡说八道,任青染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是你的朋友,是你最信任的朋友……”
另一个声音却在说,“还是听听苏颜还想编什么故事,反正听听也不会少块肉……”
举棋不定时,苏颜已经抱着一本杂志又走了回来,她的屋里,外婆还在门外叮嘱道,“和蓝遇好好看书,别老吵架。”
苏颜和蓝遇同时对着外婆微微一笑,形同亲昵地看了对方一眼。待外婆一关上门,蓝遇便翻了个白眼,“疯婆子,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告诉你,我还要睡觉,就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不,五分钟……”
苏颜把杂志放到茶几上,拉着蓝遇在沙发上坐下来,一页一页翻给她看,“这是许多年前的一本杂志,这里面说,海洋中也有人类的存在。他们长得和人类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身负异能,”说到这里,她看了蓝遇一眼,指着杂志上的一行文字道,“这上面就曾说过,海洋中的人类就是靠着指环给他们能量……”
蓝遇拿过杂志看了两看——杂志已经非常陈旧了,背面的日期竟是四十年以前,而作者署名也是一个英文名字,叫什么大卫斯查里。
杂志上有几副人物的肖像,但都是电脑拼凑起来的,并不是实景拍摄。但这些人物的肖像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耳朵后面都有一小块的腮……和鱼类的腮一样,晶亮得像一颗钻石。
蓝遇想起她在任青染耳后看到的东西,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这些杂志可信吗?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这四十年来这个作者没有继续探索,继续报导下去?
她反驳道,“这些信息根本就没有真凭实据,说不定是作者自己臆想出来的,他若真的亲眼见过,为什么不拍张照片,这不是更有说服力……”
苏颜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曾在网上查过,这位作者在写完这篇文章不久后,在自己家中,自杀了……”
蓝遇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尔后怒道,“苏颜,你什么意思,拿一个死人的东西给我看?拿走拿走,我才不信这些。”
苏颜见说服不动她,只能打出了亲情牌,“就算你不信这杂志上所写的,那我亲眼看到的呢?你连我都不信了吗?”
蓝遇不讲话了,苏颜今晚的紧张和惊恐绝不是装出来的,她若不是真的亲眼看到,绝不会发神经地跑来这里自己找晦气。
但如果说,任青染是海洋家族的人……任青染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她真心拿蓝遇当朋友看,这样就够了。就算她真的是个女鬼,蓝遇会介意吗?
性相与物种不能相提并论。
蓝遇把杂志甩给苏颜,转了个口吻,道,“她爱是什么就是什么,总之她是我蓝遇的朋友,以后你最好少去招惹她。”
苏颜没想到蓝遇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自己先噎住了,一整晚的紧张情绪也终于告罄。她平静地问蓝遇,“难道你不想知道她的身份吗?”
“不想。”
“可是我想,”苏颜暴露道,“因为我总觉得我弟弟并没有死,他掉进了海里,一定被人救了。”
蓝遇茅塞顿开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原来还在想着你弟弟……”
苏颜肯定道,“对,我们是孪生姐弟,我和他有心灵感应,我能感应的出,他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蓝遇不忍再打击她,但也阐述了一个事实,“那你还不如想想,或许是过往的船只把他给救了比较实在。”
苏颜握拳道,“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这些年我为什么努力学习电脑,我几乎把各国的有关网站都侵略了一遍,根本没有找到类似的消息。”
蓝遇默了,用这种方法找人确实是快,就是不太道德,“五分钟时间到了,我要睡觉了……”
苏颜不肯走,几乎用了她这辈子都没用过的恳求的语气在求她,“蓝遇,算我求你,帮我探探任青染的口风…..”
“爱莫能助。”
探她的口风那岂不就是不相信她,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直接去问任青染,你是不是海洋家族的人……
那样的话,她怕被任青染认为是神经病。
被苏颜折磨了一整晚,第二日早上,祸不单行。不知是蓝遇的运气太差了,还是昨晚那两个臭流氓专程等在这里。
蓝遇在经过那条狭长的胡同时,就看到他们双腿呈‘大’字站姿,双手环胸,双眼散发出‘恨不能一刀把她捅杀’的光芒。而且这次,不止是他们,身后还多了三四个人,皆是身材高大的壮汉,年纪不过三十,个个肌肉发达,粗眉横目。
蓝遇心里一沉,把自己骂了一遍:明知道昨晚在这里出了事,今天不知道换条路走吗?
但事实就是,昨晚她睡晚了,今天起晚了,这条路是最近的一条,她自然没带大脑地就走了过来。这会再想折返,已然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