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中高三一班的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中,神色紧张,手中的高数被翻得卷了书角,却还是舍不得放下,恨不能将这本书吃进自己肚子里。
蓝遇比这些同学更为紧张,因为今天是期中考试,她昨晚看着看着书就睡着了,今天早上闹铃响时又没起来,害她差点迟到,更不要说有剩余的时间来温书了。
她倒不是怕自己考糊了,就怕考的不好,老师会请家长。所以她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考好,不能再当全班退数第一了,这样至少她不用请家长,不用看见她那对不配当父母的爸妈。
只是蓝遇平素里就不好好学习,能混水摸鱼,混吃等死绝不发奋图强。这次临时抱佛脚又没赶上,可让她如何是好…….
蓝遇在心里连叹了几声:天要亡她啊!
目光往前一移,刹时脸上扬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伸脚踹了下前面的椅子,向前倾了倾身,在苏颜身后小声献媚道,“苏颜,你最好,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心地十分善良,从小到大你都是我的偶像…….”
苏颜是她的发小不假,学习成绩卓越也不假,蓝遇坐在她后面更不假,抄袭这种事在后面最容易得手更更更不假……
苏颜只稍微侧了下头,马尾辫晃了晃,差点将蓝遇的铅笔盒扫落到地上去,“一般你夸我的时候都没好事……”
蓝遇……
蓝遇,“嘻嘻嘻,说你聪明绝对不是吹的,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小小的祈求……”她翘起了屁股,嘴贴在苏颜的耳边,快速道,“能不能给我抄抄?”
苏颜,“爱莫能助。”
蓝遇‘靠’了一声,咬牙齿切地小声道,“我们可以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不看僧面也得看看佛面吧……”
苏颜依旧不为所动,“僧佛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求僧佛还不如自己用点功,现在也用不着来求人……不过你一向成绩很烂,抄不抄也都差不多,纯属浪费资源……”
蓝遇,“长得挺漂亮的一个人,怎么说话这么尖酸刻薄,一句话,帮还是不帮?”她见软的不行,决定改走策略。
苏颜还是那句话,“爱莫能助。”
蓝遇是个硬骨头的人,但有时为情势而迫,也知道要采用哀兵政策。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趴在桌子上小声呜咽起来,“如果我这次考不好,我爸妈以后肯定不给我生活费了,我没有钱,就吃不了饭,也上不了学,你说我惨不惨?呜呜呜……”
哭了一会儿,苏颜完全当没听见,蓝遇用水笔在她后背戳了一下,“你到底听没听到?”
苏颜,“你再哭一会儿的话,可能我会听到,不过我也会当没听到……”
蓝遇……
“靠,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铁心铁面的无情人,以后我跟你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从此天崖陌路人……”
苏颜终于转过头,面带感激地看她一眼,“那我还真是谢谢你……”
蓝遇……
狠狠踹了下她的椅子。
计划泡汤,在这个班上,也只有苏颜跟她有交情,其他的同学蓝遇大多不怎么讲话。高中三年,她一直独来独往,她不太合群,班上的同学也不太爱跟她讲话。
因为大家都知道,蓝遇是个学习差劲,打架却不要命的劣质生,就连学校里染了小黄毛,吸烟喝酒的不良同学都怕了她,见面都尊称她一声‘遇姐’,生怕殃及池鱼,有多远就躲多远。
今天的监考老师是生物老师王之昂,出了名的不留情面。蓝遇把书桌里的书又往里推了推,心里忐忑,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个四眼老师抓住。
在她以往考试的经验中,就王之昂监考时最不好应付,别看他戴着金丝边眶的眼睛,那眼睛就像某种动物一样,稍有声音便会让他查觉。
蓝遇拿过卷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第一题,不会;第二题,不太会;第三题,完全看不懂……
她把卷往桌子上一拍,顺势趴到了桌子上。
反正也是不会,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趴桌子上睡一觉。王之昂只抓作弊的同学,睡觉他一般不管。
蓝遇眼睛一闭,双手一叠,真的熏熏然睡了过去。一直到周围有密集地翻卷子声时,她才被吵醒。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交卷了,可是她的卷子一字未落,还被她的口水浸湿了一块。蓝遇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口水,余光一瞥间,看到旁边桌子上的卷子露过来大半页。
蓝遇大喜,她眼神十成十的好使,将那卷子的答案看的一清二楚,比看她自己的卷子还要清楚。
快速抄完了一页,竟不曾想,旁边的同学正好翻卷子,还翻得动作极慢,这一掀一扬的功夫,蓝遇又将另一半的答案看了个七七八八。
心里高兴,如斯复制,一张卷子,她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做完了,落下最后一个字时,铃声刚好响起。
王之昂收卷时,看到蓝遇的卷子还皱了下眉,蓝遇心道:反正我没偷看书,他怀疑也没有证据。
但收走了卷子,蓝遇才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她抄是抄完了,可正确率有待考察,万一她抄的那个人学习成绩还不如她,岂不是徒劳?
蓝遇侧了下首,完美地看到任青染向她微微一笑——
彼时金黄的阳光从教室外面照射进来,在任青染的长发上洒下了一层白晕的光,她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欲言不言,欲休不休,有些美得不真实。
任青染,蝉联了三年A中年级第一,各科成绩名居榜首,她长得十分漂亮,性格也好,班上许多男同学都喜欢围着她转,就连女同学都在背后夸赞她,人美心善,用在任青染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任大美女,任小仙女都是她惯用的美称。
不知为何,蓝遇那个泼辣的性子竟也柔了起来,对任青染感激地点了下头。她知道任青染是有意让她抄的,否则不会那样大张旗鼓地敞开。
任青染这个名字,蓝遇第一次记得这样深刻,就像她的笑容一样,这一刻这一秒被她烙进了心房。
放学后,蓝遇主动跟任青染打了招呼,这算是她们第一次正式讲话——
高中三年,蓝遇和任青染也挨着坐了三年,居然谁都没有理过谁。是以,蓝遇是真的没有理过任青染,但任青染却偶有对她微微一笑。
她向来不大喜欢和这些学习成绩好的学生有交集,但因为今天任青染有恩于她,知恩不报非蓝遇,觉得最好还是说声‘三颗油’比较好。
但下课后蓝遇却蘑菇了好一阵子,以至任青染的身影消失在了教室里,她才下定决定追了出来。
任青染背着书包走的极快,穿过校园里这个时季掉落的一地枫叶,偶然会扬起她绝美的小脸,对着枯枝哀叹。可蓝遇却恰恰相反,一路追的急,脚下如生了风,激起地上的枫叶,恶补了一刀悲壮的景象。
蓝遇没有任青染这般触景生情的心思,一路风卷残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任,任青染……等等,我……”
蓝遇追上她时,任青染向上挑了下书包带,先是探了探她脚下被踩烂的几片枫叶,目光才慢慢调到了蓝遇的脸上,她笑道,“你叫我?”
蓝遇扶着自己的膝盖喘匀了气,才道,“除了你,谁还叫任青染?”
任青染微微一怔,又慢慢地笑开,“你找我有事?”
蓝遇“……”
大家从蓝遇嘴里听到骂人的话是属于正常的,比如她常说的‘龟孙子’,跟她相熟的同学如果几天从她嘴里听不到这三个字,八成认为蓝遇变异了。
同样,‘谢谢’、‘对不起’、‘不客气’这几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大家也会认为她变异了。
她挠了挠头,嘴里呜咽道,“恩恩你……”
“什么?”任青染听得明白才奇怪。
蓝遇扭捏了几下身子,把心一横,干脆直接道,“你今天是不是故意让我看你卷子的?”
任青染没有惊讶,反而眼中含了一抹轻爽的笑意,她答得痛快,“对,我就是故意让你看的。”
“为什么?我们,应该不太熟吧?”
任青染在A中的评价极高,一向是好学生的标杆典范。但凡随随便便拉出来一个人,不管男女,不管高年级的或是低年级的,只要一提到任青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的名头就像蓝遇一样,但两个人却是两极分化,就像一黑一白,一正一邪,磁石的正负两极,从没有交集
蓝遇很难想象,任青染为何要帮自己。
任青染反问道,“我们同学三年,为什么不熟?”
蓝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蓝遇虽对任青染没有敌意,甚至还觉得她长得貌若天仙,有时不经意地转眸间,看着她嫣红的一张唇,恨不得上去咬一口。但这些统统不能抵消她此时的狐疑。
她谨慎地看看任青染,“好吧,就算同学三年,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讲过话,而且作弊这件事,这么不光明正大,我很难想象,你…….”
任青染温和道,“怎么没有讲过话,高一开学第一天,你就跟我讲过话了,”她朝蓝遇挤了下眼,“不会不记得了吧?”
蓝遇自认自己记性是一等一的好,任青染这一提醒,她的记忆马上定格在了两年前的某一月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