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番外9:桑桑x福宝x阿斯诺

宣昭十三年的春日,桑桑及笄了?。

因?着武安侯府并无主母操持接应宾客,武安侯又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将,贵妃娘娘便做主,在昭阳宫给桑桑办及笄礼。

作为侯府嫡女,贵妃娘娘的养女,大燕朝的柔嘉县主,桑桑的及笄礼很是隆重。

各府诰命夫人纷纷入宫献贺礼,还?有?不少人借机带着自家女儿入宫,想在贵妃面前露个脸。毕竟太子霍淮也到了?适婚年龄,万一自家姑娘就被贵妃选中,点进了?东宫,可不就撞大运了?!

秦太后也是看着桑桑长大的,也特?地命嬷嬷送来了?贺礼,更是给这?场及笄礼添了?不少风光。

当然,这?也惹得不少贵女眼红,觉得桑桑这?么个山匪之女,却能?得到如此待遇,实在叫人不服。

桑桑自然也听到一两耳朵的风言风语,可她没空去多想,因?为这?会儿她实在太累了?!

一场完整的及笄礼,仪式庄重而繁琐,礼服华丽而沉重,一跪一起?间,她都忍不住朝贵妃干娘求助。

贵妃干娘笑眯眯的看她,等礼官示意梳髻插钗,才扶起?她安慰道,“当初我册封贵妃的时候,比你这?还?累呢。累点也挺好的,可以加深记忆,终身难忘嘛。”

桑桑哭笑不得:原来终身难忘,是累得啊。

“我们?桑桑头发长得真好,又密又亮,缎子一样。”贵妃拿箅子给她梳着头,一边梳一边夸。

回想第一次见到桑桑时,她还?么小,却胆大又机敏,知道看准机会求助,也有?勇气?从那么高的窗台爬出来。

贵妃至今也忘不了?,那个可爱又可怜的小姑娘,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用口型说着“救我”的模样。

时光荏苒,当年那个扎着两个小鬏鬏的小女孩,眨眼也成了?束起?发髻的及笄少女了?。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1]”

在礼宾的吟诵中,贵妃拿起?一支金镶玉雕如意云纹的发钗,轻而缓的插入那乌鸦鸦的发髻中。

“礼成——”

桑桑俯身叩拜贵妃,缓缓起?身,发髻束起?,少女雪白娇俏的脸庞盈着柔柔的笑意。

如同春日里的柳枝抽条,她的身姿曼妙纤细。自半年前来了?癸水后,就像被拭去灰尘的明珠,尽显娇美,两颊的婴儿肥也稍稍减退,初现少女的清婉。

此时此刻,华美端庄的礼服更是衬得她的眉眼精致,落落大方。

若说贵妃的美是雍容牡丹盛开,妩媚醉人。那桑桑的美,便是西府海棠,好似晓天明霞,亭亭玉立,可爱怜人。

在殿内观礼的宾客们?都看直了?眼,就连不知何时到来的太子也掩不住眼底的惊艳。

还?是太监常福海小声提醒着,他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

“殿下?,礼成了?,您这?会儿要去送礼吗?”常福海谨慎的问。

“……晚些吧,这?会子女宾太多,须得避嫌。”

而且,他想亲手把贺礼给她。

霍淮带着常福海悄无声息离了?昭阳宫,在不远处的凉亭等着。

只要里头散了?,桑桑一出来,他就能?将礼物送给她。

他计划的很好,只是没想到桑桑从昭阳宫出来后,并没往出宫的方向走,而是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她这?是要去哪?”

“那边……是往东宫的方向。”常福海张望一番,满脸堆笑,“殿下?,县主应当是去找您吧”

霍淮闻言,黑眸也迸出欢喜,朝阳般明朗,“走,咱们?快赶上她,省得让她扑个空,白费脚程。”

主仆俩赶紧跟上。

走过一道甬巷,看着往另一道门过去的桑桑,霍淮眉头拧起?,“不是去东宫。”

常福海笑容有?点挂不住,强撑着道,“没准……没准是县主走错了??皇宫那么大,弯弯绕绕的,走错也难免。”

霍淮压低眉眼,语气?沉了?下?来,“她也算得上是在皇宫长大的,怎会走错。”

常福海,“……”

好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开始无缘无故提什么东宫方向,这?下?好了?,打?嘴了?吧。

就在常福海寻思着该如何描补,就听太子爷冷声道,“跟上。”

静水池旁,迎春花开得正灿,细细密密碎金般。依依绿柳垂入池水,微风一拂,便荡出圈圈涟漪。

虽已经褪去沉重的华服,换上日常的春衫,但一路走来,桑桑的额头还?是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你给我传信,叫我来静水池作甚?”她不解的看着眼前阿斯诺。

“叫你过来,当然是要给你生辰礼物。”阿斯诺今年十九,身量颀长,昳丽的面容褪去几?分少年气?,成长为一个俊美迷人的年轻男人。

他上下?打?量了?桑桑一眼,忽而眯眼笑了?起?来,“小丫头,没想到你把头发梳起?来,也挺好看的。”

纵是从小相?识,突然被夸了?这?么一句,桑桑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支支吾吾一阵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要送我生辰礼吗?礼物在哪?”

“你闭上眼。”

“啊?”桑桑脑袋歪着,眉心蹙起?,“干嘛闭上眼。”

“你还?要不要礼物了??”阿斯诺挑眉。

“送个礼物,还?卖什么关?子。”桑桑咕哝着,见到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到底抵不住心头的好奇,配合的闭上了?眼睛,“你快点啊,我数十下?。”

“行,你慢慢数。”

阿斯诺懒声应了?句,从袖中取出精心准备的礼物。

接着,桑桑只觉得阿斯诺好像朝她靠近了?一大步,两人的距离一下?被拉近,她整个人被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给笼罩。

纤浓的眼睫难抑的颤了?颤,她的心跳得很快。

不知是对未知的恐惧,还?是因?为他与她靠的这?样近。

当然,从前也是有?靠得这?般近的,小时候他还?拉过她的手,带着她翻墙,让她踩着他的肩膀,将她给扛了?起?来。

可那个时候,她的心可没跳得像现在这?般快。

今日行了?及笄礼,她便是大姑娘了?。男女授受不亲,就算幼时一起?长大,也是得避着些的。

桑桑脑子乱糟糟,忽而,她脖间一凉。

眼睛下?意识就睁开了?,她低头一看,原是脖间多了?一条做工精细的宝石璎珞。

华美而纯净的宝石贴着细腻的肌肤,凉沁沁的。

“别动。”阿斯诺站在她身侧,弯着腰,替她系着环扣,“都没叫你睁开眼,你怎么就睁开了??”

“脖子一凉,我还?以为你抓虫子丢我身上。”桑桑解释着,视线从宝石璎珞挪到阿斯诺的侧脸上。

在皇宫为质多年,他的皮肤养得冷白,俊美的轮廓下?,两片薄唇花瓣似的红。

她一直都知道阿斯诺长得漂亮,有?一回他们?打?赌,他又又又输给她,还?答应她的恶作剧,让她给他插花戴簪。他将面纱一蒙,只露出双狭长的眸,远远望去,真是半点不输掖春楼的头牌胡姬。

那个时候他还?故意逗她,香帕子往她脸上一甩,掐着嗓音道,“官人,你给奴家簪了?花,可得对奴家负责。”

她原本还?笑她男扮女装,被他这?样一逗,自己倒先红了?脸。

“好了?。”阿斯诺将软璎珞戴好,走到桑桑前头,摸着下?巴欣赏着,“不错,我眼光挺好。”

桑桑再?次看向那条奢华的璎珞,主链用金线与珍珠串起?,中间是五块拇指粗的宝石,蓝宝石澄澈华贵,红宝石色泽瑰丽,其下?还?坠着六条水晶流苏,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桑桑的皮肤本就白,戴上这?条璎珞,更衬得肤如凝脂,莹白润泽。

“这?条璎珞也太贵重了?,你哪来的?”桑桑有?些惶恐,她这?些年在昭阳宫也见过不少好东西,像是这?样品质的璎珞,可谓是上上品,贵妃干娘那里都没几?条。

“买的呗,不然还?能?偷抢不成?”

“那你一定花了?很多钱吧?这?太贵重了?,我可不能?要。”

眼见桑桑要取下?来,阿斯诺抬手去拦,“诶,送给你的礼物,你就收着。链子不就是给人戴的嘛,你戴着好看,它才有?意义。你要取下?来,我就丢进池子里……”

桑桑动作一僵。

阿斯诺一脸无所谓的耸肩,“反正你不要,我留着也没用。”

桑桑知道阿斯诺是干得出这?事的,心头有?些无奈,到底没取,只朝他道,“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你跟我客气?什么。”阿斯诺摆摆手。

“等下?个月你过生日,我也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桑桑眼眸里满是诚恳。

阿斯诺的笑意却淡了?几?分,“我……我怕是收不到了?。”

桑桑愣了?下?,很是不解,“为什么?”

阿斯诺敛了?笑意,语气?也变得正经,“前几?日我母妃送来家书,我父汗身体抱恙,可能?……时日不多。我已向你们?的皇帝陛下?辞行,陛下?也同意我归国。最迟七日后,我便要离开京城……”

桑桑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安静了?好半晌,她才出声,嗓音低低的,“这?么快吗?”

“嗯,事发突然……好了?,你也不用不舍得,本来今年秋日满了?十年,我就该回去了?。现在只是提前了?几?个月而已。”

望着小姑娘耷拉着的小脑袋,阿斯诺眸光微闪,想要拍拍她的头,却又怕弄乱她漂亮的发髻。

他克制着捏起?手指,扬起?笑脸,换做一副轻松的语气?,“本来不想今天告诉你的,毕竟你生辰,就该高高兴兴的……”

“那你还?会回来吗?”桑桑忽的扬起?小脸,打?断他的话。

阿斯诺一怔。

她的眼眸明亮,比颈间的宝石还?要绚烂夺目。

他朝她靠近半步,定定的凝视着她,“会回来的。你忘了?,我们?约定过的,要一起?去看海。”

桑桑的心跳得更快了?,咚咚咚,敲击着耳膜。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头晕脸烫,心要跳出来一般。

她想,或许是开始的礼服太厚,把她给闷中暑了?。

迎春花在风中摇曳,亭中两道年轻的身影倒映在清澈的池水中,鱼儿尾巴一甩,影子就随着水波荡开,波光粼粼。

隔着一池春水的假山后,霍淮紧紧捏着手中的礼盒,太过用力,指节处都泛着白。

他们?看起?来,真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明明,他才是与她最先相?识的那个。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他的胸腔,他紧紧地盯着亭中俩人,心头仿佛压着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嘴里也弥漫着淡淡的铁锈腥气?,难以咽下?。

杵在后头的常福海看得心惊胆战:天老爷啊,县主怎么跑来见那戎狄质子了?。而且那个质子还?给县主戴璎珞!蛮夷就是蛮夷,半点规矩都没有?。

再?看殿下?这?副沉着脸的模样……

常福海咽了?下?口水,捏着嗓音,小心翼翼道,“殿、殿下?……”

太子侧过脸,一个眼神扫来。

常福海当时膝盖就软了?,却还?挤着笑,颤着声音道,“要不奴才想个办法,把那质子支走?”

太子眸色更冷,“不必。”

他抬眼又望亭子瞥了?眼,见那俩人好像聊完,要从亭子里出来,不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回去。”

常福海呆了?呆。

等反应过来,太子殿下?已经转过身,大步往回走了?。

……

这?日,素日不怎么沾酒的太子,在东宫里喝了?个烂醉。

常福海战战兢兢,缩在角落里半点不敢懈怠。

要他说,自家殿下?比那戎狄质子优秀太多。也就那戎狄质子脸皮厚,行为孟浪,才勾得那么多闺秀对他青眼相?待。自家殿下?太规矩、太斯文?,发乎情止乎礼,行事又低调……

哎,要他是女的,肯定是选自家殿下?的。

他这?边想着,见太子趴在桌上似是睡着了?,便放轻了?脚步,叫来两个宫人,将太子扶去床榻歇息。

哪曾想刚扶起?太子,太子突然睁开了?眼,直把宫人们?吓了?一跳。

“殿下?,哎哟喂,殿下?,您这?是要往哪里去啊,外头天都黑了?——”

被一把推开的常福海险些摔倒,看着大步往门外走去的太子,他连忙扶正头顶的帽子,追上前去。

长长的宫廊上亮起?了?一排排八角宫灯,带着几?分春寒的夜风一吹,檐脚下?的风铃叮当脆响。

已是戌时,勤政殿依旧灯火通明。

皇帝将最后一本折子批完,放下?朱笔,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

就在他准备摆驾去昭阳宫陪贵妃,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何人在外喧哗?”皇帝沉声问了?句。

“回陛下?,是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皇帝望了?眼窗外朦胧夜色,眉心微皱,这?个时候他来紫宸宫作甚。

略作思索,他道,“请进来。”

福禄总管面露犹疑。

皇帝斜觑一眼,“怎么了??”

福禄总管支支吾吾道,“殿下?,喝醉了?酒,奴才担心……担心太子殿前失仪。”

皇帝眉间的褶皱深了?些,重新?坐回龙椅,“将人带进来,再?送碗醒酒汤。”

福禄总管应诺,赶忙退下?。

很快,太子走进殿来。

“阿淮拜见叔父。”

霍淮这?会子酒已经醒了?大半,他很清楚他如今在哪,面对的是谁。

皇帝还?是头一回看到侄子醉酒的模样,他抬手示意,很快就有?宫人搬来张黄花梨靠背椅。

“坐着说。”皇帝道。

霍淮没坐,笔挺挺的站着,面容恭敬的望向上首的九五至尊,“我有?事求叔父。”

皇帝平静的看他一眼,屏退了?左右。

本就安静的殿宇,很快变得更加静谧。

“说吧,遇着何事了??”皇帝问。

袖中拳头攥紧,霍淮沉下?一口气?,猛然跪下?,“叔父,我心仪桑桑,求您赐婚,许她为我的太子妃。”

许久,上头都没有?回音。

霍淮依旧跪着,低着头,大有?不得回应不肯罢休之势。

风吹在窗棂沙沙响,仿佛又过了?许久,皇帝问,“她可中意你?”

霍淮眼神一黯,沉默了?。

“你回吧,这?婚朕不会赐。”

皇帝轻轻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慢声道,“于公,桑桑是栋梁之女,武安侯将她视若性命,朕不能?寒了?忠臣的心。于私,霍家没有?强迫女人的规矩。”

霍淮闻言,修长的身形似有?些摇晃,如风中竹。

到底是亲自养大的,皇帝语气?稍缓,“小姑娘是不中意你,还?是心里有?别人了??”

霍淮咬牙,眉间郁色更甚。

皇帝这?还?有?什么不懂,叹了?口气?,“强扭的瓜不甜。天涯何处无芳草,京中出色的闺秀还?有?很多……”

霍淮抬眸,黑沉沉的眼眸定定的看向皇帝,反问,“那叔父为何只钟情于婶婶?”

皇帝噎了?下?。

他本想说我跟你婶婶是两心相?悦,双向奔赴,跟你小子单相?思情况不同,但看着下?首那张执拗又年轻的脸庞,到底不忍再?刺激他。

年轻人嘛,十七八岁的年纪,一旦喜欢一个人,便将一腔热血与一颗真心,毫无保留的豁出去。

叔侄俩两相?对望,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

皇帝还?是那句话,“不赐婚。什么时候她心甘情愿嫁给你,朕再?写册封太子妃的圣旨。”

“那叔父您将圣旨准备好。”

霍淮磕了?个头,“我认准了?她,娶不到她,我此生不娶。”

待他离开,皇帝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都叫什么事!孩子长大了?果然难管,这?轴脾气?也不知是像了?谁。还?好这?话没让太后听到,不然肯定当场晕过去……

至于册封太子妃的圣旨?

算了?,还?是尽早退位,阿淮若有?本事把小姑娘拐回家,等当了?皇帝自己写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臣:这就是你这么早退休的理由?

[1]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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