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使团在京城逗留半月, 这期间,除却三王子阿赫舍在京城买了两个漂亮的女奴之外,使团整体还算是安分友好。
使团临去的前一晚, 宫中设宴送行。笙歌曼舞,宴会很是圆满。
翌日使团离京, 还带着好几车中原的丝绸、瓷器、草药等物。
队伍跋涉一日,傍晚抵达驿站, 已是暮色沉沉, 晚霞漫天。
用过晚饭, 九王子阿斯诺正准备起身回房休息,就被阿赫舍给叫住,“刚吃饱饭, 小九,你陪我出去溜达溜达?”
阿斯诺扬脸看着他,“三王兄要散步, 找你那两个女奴陪着, 岂不是更好?”
“怎么,你小子是羡慕哥哥有女人玩?哈哈哈哈,小九你别急,等你再长大些,哥哥我一定给你送几个漂亮又水灵的女奴。”阿赫舍笑着,还猥琐的斜了一眼阿斯诺的下摆。
阿斯诺的脸顿时涨红,不欲多留。
“嘿, 哥哥给你开个玩笑而已, 瞧瞧,还跟个小娘们似的生气了?”阿赫舍一把按住阿斯诺的肩膀,笑眯眯道, “走走走,出去走两步。”
看着肩膀上那只骨节宽大的手掌,阿斯诺两道眉毛紧锁。
哈鲁见状,大步上前,半是请求半是威胁的对阿赫舍道,“三殿下,请松开九殿下。”
阿赫舍眯起三角眼,不屑的看向哈鲁,“我与小九是兄弟,你插什么话,难道我会害他不成?”
哈鲁一噎。
“哈鲁,退下。”阿斯诺说着,又对阿赫舍道,“走吧,三王兄。”
阿赫舍满意的笑了,“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嘛。”
驿站外是修建平整的官道,远处连绵的青山半隐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之中。时不时送来的几缕清风,吹散夏日闷热的空气,蛙声蝉鸣一片。
阿赫舍眯着眼睛望向远方的田野,感慨道,“中原可真是个好地方啊,有这么多的良田美地,美人美酒……小九,你说是吧?”
阿斯诺看了他一眼,附和的应了声。
“若是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那多好。再不用局限于草原,不用追逐着水草而奔波,咱们也可以住那金碧辉煌的大宫殿,过着比神仙还快活的日子……”阿赫舍一脸向往,又扭头看向阿斯诺,“对了,昨日开宴之前,大燕皇帝单独请你过去,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总算问出来了。阿斯诺眼皮垂下,反应很是平淡,“先前我在京城游玩,阴差阳错之下,跟他侄子打了一架。昨日他找我,是让我与他那侄子握手言和,解开误会。”
“打架?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是。”
“那你们就说了这些?你出来的时候,不是还拿了个盒子?那里面是什么?”
“就一些小玩意,京城的泥人儿,皮影之类的,怎么?要我把箱子端给你看吗?”阿斯诺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的看向阿赫舍。
阿赫舍抬手摸了摸鼻尖,“那倒不用,我只是随便问问。小九你年纪小,不知道中原人惯会收买人心。哥哥这不是担心你,怕你被他们给蛊惑了么?”
“多谢王兄关心。”阿斯诺随口道,“外头蚊虫太多,我先回房休息,明早还得赶路。”
望着阿斯诺离去的背影,阿赫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心里也觉得好笑,自己何必忌惮阿斯诺这家伙?就算父汗宠爱他们母子,难道会因为他们母子俩而放弃中原这么广阔肥沃的地盘吗?
阿斯诺回到驿站,在床边静坐着。
昨日他的确被大燕皇帝请去了紫宸宫,不过并不是大燕皇帝要找他,而是后宫的昭妃娘娘。
昭妃给了他一个大盒子,说是让他带给母妃的礼物。
当天夜里,他就将那盒子打开了,里面装着个做工精美的雕花妆匣,一枚平安如意的长命锁,还有一封书信。
那封来自现任白氏家主,外祖母的亲弟弟亲手所书。
书信上写,作为舅父,这妆奁是给素未蒙面的外甥女的添妆。
至于那枚长命锁,是白氏从小一直戴着的,但在逃亡中丢失了,后来他们寻人时,在个商贩手中购回了这枚长命锁,这回赠与娜丽侧妃,也算留个念想。
阿斯诺心想,大燕人可真狡猾,竟将算盘打到他母妃身上了。这些礼物母妃见着了,肯定要伤心。
他本想毁掉,可走出紫宸宫的半路上,又遇见了那忠勇公世子和那小丫头。
小丫头见着他,拉着忠勇公世子就跑,像是躲着洪水猛兽般,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他最后还是没有毁了这些礼物——或许他想证明,他没有那么惹人讨厌。
虽然那个小丫头并不会知道。
步入七月,天气越发炎热,宋清盈整个人也愈发的懒怠。
她天天不是趴在凉簟上,就是趴在池子边,霍致峥时常担心她这样趴下去,四肢会不会趴废了。
对此,宋清盈的回答是,“我会换姿势啊,侧着趟,平着趟,坐着躺也行。”
霍致峥,“……”
宋清盈咬了一口手中冰湃过的甜瓜,又递给霍致峥一块,“陛下你快尝尝,这瓜可甜了!”
这个时代虽然还没有西瓜,但这种口感类似于哈密瓜的甜瓜可也特别美味,半点不输西瓜。宋清盈特别爱这个味,几乎一天一个甜瓜。
霍致峥接过她手中的甜瓜,咬了一口,说着“嗯,是挺甜的”,然后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俩人就这样坐在凉亭里并排吃瓜。
吃着吃着,宋清盈忽然提起戎狄使团,“陛下,这个时候使团应该已经到了戎狄了吧?”
霍致峥道,“嗯,两日前就到了。”
宋清盈点点头,“我觉得他们这趟的态度还是蛮友善的,尤其是那个王叔维纳,他提出开通榷场,双方互市,看他态度不像是想打仗的。”
霍致峥道,“开通榷场及互市事宜,须得等戎狄汗王那边给个明确的态度。”
宋清盈对这些也不了解,听霍致峥讲解了一番,懂是弄懂了,但对这个话题也不怎么感兴趣,咔嚓咔嚓啃完一块甜瓜,就把话题转移到霍蓉儿身上。
“陛下,我看公主与卫小侯爷相处的挺不错的,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们俩赐婚啊?”
这一个多月来,霍蓉儿溜出宫的次数肉眼可见的增加,今天是某某国公家的赏花宴,明天是某某大臣家的曲水流觞宴,就连荷塘诗会这种活动,她也高高兴兴去参加——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与小哥哥见面。
上回宋清盈见着霍蓉儿,还偷偷八卦了一下,问她与卫承昭发展到哪个地步了。
霍蓉儿一听,一张俏脸顿时通红,羞答答的说不出话来。
宋清盈看着霍蓉儿这少女怀春的模样,也估摸出这一对小年轻相处得很不错。
提到婚事,霍致峥眉梢微挑,慢声道,“他们俩都不急,我们急什么。且等着吧,朕也想看看,他们俩到底谁先憋不住。”
“好哇,没想到陛下你挺坏心眼的嘛。”宋清盈笑道。
“这怎么叫坏心眼。”霍致峥曲指,轻敲下她的额头,“嫁娶之事,本就该男方主动上门提亲。他卫承昭若真心想娶蓉儿,就来朕面前表态,态度还得诚恳真挚,不然朕也不会答应将妹妹嫁给他。”
“是,有陛下你这么个负责的哥哥,公主三生有幸。”宋清盈朝他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不过我觉得,按照公主那急性子,应该是她先憋不住。”
“别把话说的这般肯定,朕觉得应该是卫承昭先坐不住。”
“那咱来打个赌?”宋清盈兴致盎然的凑到他身前。
霍致峥垂下黑眸,看向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瞳,薄唇微翘,“赌就赌,赌注是什么?”
宋清盈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忽然面上挤出一抹坏笑,“嘿嘿。”
霍致峥,“……?”
宋清盈道,“如果我赌赢了,陛下你就……穿一次女装给我看看呗?”
霍致峥眉心皱起。
“陛下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想看看嘛。而且就咱们俩在寝殿里装扮,别人也看不着。”宋清盈卖乖的眨眨眼,放嗲了声音,“好不好嘛?你要我穿男装也行的。”
“朕又不是没见过你穿男装。”
“那……陛下你赌不赌吗?我若赌输了,就任由你罚呗。”
“任由朕罚?”
霍致峥长眸微眯,盯着宋清盈的目光锐利起来,仿佛鹰隼盯住猎物。
宋清盈忽的觉得后背一凉,刚想反悔,就听霍致峥道,“好,朕与你赌。”
他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轻轻俯身,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脸侧,“记住,任由朕罚,可不许赖。”
宋清盈:……怎么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不过还没等俩人的打赌出结果,戎狄突然传来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王叔维纳死了。
“听说他是在宴上被刺杀,刺杀的人,是阿赫舍从京城买回去的两个女奴之一。那女奴趁着献舞之际,抽出袖中软剑,咻得那么一剑,就刺穿了维纳的胸口。”
霍蓉儿手脚并用的讲着,“只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维纳当场毙命。而那女奴刺杀后,拔剑自尽,自尽前还朝天大喊着,大燕与戎狄势不两立……”
宋清盈听得人都傻了。
这大概是她听过最提不起精神的烂瓜了。
维纳死了,还是被大燕人杀的,而且大燕人自杀前还喊了那么一句——
这挑拨离间还能不能更明显些?
就尼玛离谱。
吃完烂瓜的宋清盈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她隐隐约约感觉有事发生,从霍蓉儿离开昭阳宫后,她就一直望着门外,期盼着霍致峥能早些回来。
这一等,便是深夜。
听到殿外传来的熟悉脚步声,宋清盈半踏着鞋迎上前去。
“陛下,你回来了。”
她跑得急,一个没站稳,直接栽在男人的怀中。
霍致峥下意识伸手搂住她,见她墨发披散,衣衫不整,俨然刚从床上跑下来的模样,放轻了语调,“这么着急作甚,朕又不会跑。”
宋清盈站直了身子,迫不及待的问,“陛下是因为维纳被刺的事才忙到这么晚吗?这事摆明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蓄意挑拨我们与戎狄的关系……”
霍致峥按住她的肩膀,耐心道,“你别急,这事朕会派人调查。”
宋清盈咬了下唇,迟疑片刻,她眸光闪动,小声的问,“两国不会为这事打仗吧?”
“最好不会。”霍致峥薄唇轻抿,须臾,他眉眼变得肃穆,“但若真要打,我们也不惧。”
宋清盈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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