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谣言满天飞, 主营内的宋清盈却无知无觉,沉沉一觉睡到自然醒。
檀『色』轻罗床帷逶逶垂下,云鹤香炉中的残香还散着淡淡的余温, 宋清盈在舒适温暖的被窝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啊, 真是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安稳了。
懒腰伸到一半,她恍然意识到周围环境有些不一样。
宋清盈睁大眼,环顾四周, 看这宽大华美的床铺,心头一突, 这是霍致峥的床?
她盯着身上盖的锦被,回想着昨晚的事。
她记得昨天吃晚饭时, 霍致峥突然就出去了, 然后她一个人在帐篷里无聊的很,就拿了一本兵法坐在榻边翻了翻, 想着等他回来后,再好声好气与他说说穆家寨的事。
没想到那兵法书比高数课还要催眠,她看了没一会儿, 眼皮就变得沉……
再之后, 她就睡着了?
就在她考自己是怎么跑到床上来的, 幔帐外蓦地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宋清盈一怔, 刚想探出脑袋去看, 便见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进来, 缓缓掀开幔帐。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恰好对上一双俯视看来的黑眸。
“陛下……”她唤了一声, 嗓音带几分刚起床的慵懒柔媚。
霍致峥眼波微动,只见光线黯淡的床帷内,她乌黑顺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 两绺青丝顺着纤细的脖颈,滑入微敞的领口,精致的锁骨在玄『色』衣料间若隐若现,仿佛勾着人扯开一探究竟。
“陛下?”
“嗯。”霍致峥手指拢紧,强行压下心头的旖旎念头。
他看她的眼睛,嗓音有点沉哑,“醒了?”
那双清亮的眼眸笼一层淡淡的轻纱般,雾蒙蒙的,带着几分天真的『迷』茫,“昨天晚上嫔妾睡着了,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致峥动作轻缓的将幔帐挂上床柱的金钩,不紧不慢的答,“朕回来时,你已经趴在榻边睡着了。”
昨晚他与穆云朗过完招后,身上流了汗,便命人在副帐准备了热水沐浴。
待洗漱回来,一进帐篷,就瞧见她伏在案几上呼呼大睡,她半边脸压在他的兵书上,嘴角流下的口水将书页洇湿一小团。
他见她睡得正熟,也不忍叫醒,便把人抱上了床。
她睡得格外香甜,他给她脱去鞋袜时,她还格外配合,恍然间,他有种给她当娘,照顾女儿的错『乱』感。
待给她解去发带,褪去外袍,见她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沉睡模样,他心头又莫名有些气闷,只觉得这女人的戒备心实在太差,怎么能睡得这么死?若现在帮她解衣袍的不是他,而是其他男子,岂不是被人欺负了也浑然不觉?
他气闷的掐了下她的脸,却掐出一些口水——
那女人嘴里还喃喃道,“烧鸡……嘿嘿……”
真是把他给气笑了。
宋清盈看霍致峥那陷入思考的严肃面容,心里直打鼓,小心翼翼问道,“那是陛下您将嫔妾抱回床上的?”
霍致峥回过神来,看眼前这张漂亮又可恶的脸,淡声道,“不然还有谁?”
宋清盈『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又麻烦您了,嗐,您当时回来了,就该直接把嫔妾摇醒的嘛,嫔妾一直等您回来,还有事想跟您说。”
“什么事?”
“就穆家寨的事……”
宋清盈弯起眸子,挤出个讨好的笑,语调也放得温软,“陛下,您再考虑考虑嘛,毕竟那么条人命,而且他们真没那么坏,不如您调查之后再决定杀不杀?”
霍致峥扫过她的笑脸,“嗯”了一声。
宋清盈,“……”
嗯是什么意思?这么高冷会没朋友的。
见她眼波流转,霍致峥浓眉扬起,“你在骂朕?”
宋清盈心里一个咯噔,两只白白嫩嫩的爪子举在身前摆啊摆,“怎么可能!陛下这么好,嫔妾怎么会骂陛下。”
“你觉得朕很好?”
“嗯!”
“哪里好?展开说说。”
宋清盈:……这是要她开始吹彩虹屁的节奏?
不过对她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她张口就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霍致峥像往常一样等她吹完了,慢悠悠的评价道,“回宫后多读点正经书,学一些新词,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朕都能背了。”
宋清盈,“……”
不是,什么叫正经书?通俗话本也是文学好吧!金瓶梅搁后世也是经典文学作品嘛!
她这边腹诽,又听身旁男人道,“穆云朗封为安乐伯,穆家寨全部匪徒收编进军营,没出人命。”
宋清盈一愣,直直的看霍致峥,确定他并不是在玩笑,她的眼中迸出光亮,脸上的笑意也真诚起来,“真的?嫔妾就知道陛下最英明,最公正了!”
“这下你尽可放心。”
霍致峥见她这般高兴,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语气还是一贯淡然,“既然已经醒了,就快些起身洗漱,外头已经在拔营,半个时辰后准备回京。”
“噢噢,好的,嫔妾这就起来。”宋清盈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霍致峥见她半点不避讳,眼底闪过一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朕在外头等你。”
说罢,他转身出去。
宋清盈看男人离开的修长背影,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齐整的长袖长袍,忽然有点好奇,如果皇帝老板到了现代,看到街上那些小吊带超短裙的妹子,会是个什么反应?
应该会挺有趣吧。
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洗漱后,宋清盈现外间的桌上摆热乎的包子和肉羹,她抿了抿嘴角,所以刚才霍致峥进来,是专门给她送早饭来了?
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柔柔的,痒痒的。
然而想到自己心动的代价,她用力的晃了晃脑袋——
不行不行,不能心动。
囫囵吃完早饭,霍致峥再次掀帘进来时,宋清盈正对梳妆镜皱着一张脸。
“你这是在做什么?”
“陛下,您说嫔妾还要不要乔装扮?毕竟外头的人都不知道嫔妾的身份,只当嫔妾是个男子。”
宋清盈有些为难,毕竟在穆云朗跟前,她一直自称男子,要是突然以女装示人,莫名有些尴尬,像是骗子伎俩当场被拆穿。
霍致峥的视线落在她那张五官精致的小脸上,默了片刻,出声道,“等会得骑马赶路,你继续乔装比较方便。”
在宫里得到她在穆家寨的消息后,他立刻召集人马往这边赶,一路快马加鞭的赶来,连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有。就连营帐用具等皆是从三十里外的永康县驱牛车和驴车调运而来。没有马车的遮蔽,她个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多有不便,倒不如继续乔装。
宋清盈听到他的话,“啊”了一声,“要骑马?”
霍致峥只当她是觉得条件艰苦,解释道,“此次出来匆忙,许多琐事朕一时顾及不上,不过你不必太担忧,待到了永康县衙,便可安排马车回去。”
宋清盈面『露』苦『色』,她倒没那么娇气非得坐马车,主要是她不会骑马啊!
就在她斟酌该如何与霍致峥开口时,外头有小兵高声禀报,“陛下,一切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霍致峥应了一声,垂下眼,对宋清盈道,“你这边抓紧些,朕先出去看看。”
他刚转过身,倏然觉得袍袖一紧。
霍致峥侧过脸,就见宋清盈仰起小脑袋,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他,“陛下,您看能不能给嫔妾安排一辆牛车?驴车也行?就是别让嫔妾骑马。”
“为何?若朕没记错,你从前很喜欢骑马。”
还曾在马球场上争强好胜,险些将一位贵女撂下马,事后,她非但没有半分歉意,还嚣张跋扈的骂那贵女不长眼。
他听闻此事时正任禁军统领,禁军们提起永乐公主,既赞美她的美貌,同时鄙夷她的骄纵,总之,风评算不上好。
跟眼前这个会为卑贱土匪求情,主动提出坐牛车的女人,判若两人。
面对霍致峥深邃审视的目光,宋清盈紧张地心里直打退堂鼓,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道,“是,嫔妾从前是喜欢骑马,但现在不爱骑了,甚至还有些害怕……”
她将她先前对霍蓉儿说的那番说辞,又与霍致峥说了一遍。
听到她是因为做梦梦到坠马而恐惧骑马,霍致峥脸上没有半分波动,看她的目光分明写“你这说瞎话的本事也就骗骗蓉儿,还想骗到朕?”。
宋清盈面上维持尬笑,心里想着: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就这么个说辞了,你能怎么。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息,还是霍致峥先开了口,“既然你不敢骑马,那就……”
宋清盈刚想松口气,又听他继续道,“那就与朕共骑一匹,有朕在,保管你不会摔下去。”
宋清盈:啊这……
也不等她拒绝,霍致峥大步离开了。
一炷香后,看那匹高大健壮的黑『色』骏马,宋清盈一脸便秘表情。
更让她觉得不自在的,是周边那些兵将看她的眼神,说不出的奇怪,暧昧中带着些好奇,好奇中又带几分感叹?
“上马吧。”霍致峥走到她身边道。
宋清盈,“……”
她看了眼这高高的马匹,心头流泪,这……这怎么上去啊?
眼见霍致峥和一些兵将都在看她,她咽了下口水,缓缓靠近那匹黑马,试探的用手握住了缰绳。
许是宠物随主人,这匹黑马『性』子很高冷,宋清盈刚靠近,它就喘粗气嘶鸣了一声,鼻子里冒出白白的热气,吓了宋清盈一跳。
“陛、陛下,这马有点凶,应该是认生?要不我还是去坐牛车吧。”
她说,脚下抹油,就要开溜,不料才低下脑袋,领子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拎起。
宋清盈:……忽然懂了福宝被拎起的感受。
霍致峥瞥见她这怂样,见怪不怪,只轻声道,“朕在边上,你怕什么,上去。”
宋清盈:嘤嘤嘤。
哪有这样的,赶咸鱼上架。
“陛下,那您先松开嫔妾的领子,嫔妾再试试?”
“嗯。”霍致峥松开她。
宋清盈新磨蹭到黑马身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揪住缰绳,踩着马镫,就伸腿往马背上跨。
虽然这匹黑马很高大,但她爬上去的样子,艰难又笨拙,完全不是一个经常骑马的人该有的表现,就算心头有恐惧,但最基本的上马动作也不会生疏成这般。
她表现的,就像是第一次骑马。
霍致峥抿了抿唇,压下心底深处的疑虑,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
宋清盈正不上不下的卡在马背,满脑子都是“我的腿这么短该怎么办”的伤心蛙表情包,腰上忽然多了一双手,一阵强而有力的力道托她往上,她很快就跨了过去。
她这边刚趴好,扭头就看到一道颀长身影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袍摆都快成一片残影。
“坐好。”身后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放在腰上的手掌也收紧了些,有个将她往后扶正的力道。
宋清盈:救命,他的手掌好烫,脚指头都蜷缩了!
啊啊啊,她的背贴到他的胸口了,他的胸膛好硬!
啊啊啊,这个姿势好亲密,她现在满脑子马震的名场面,完了完了,她变黄『色』了!
当她在霍致峥的矫正下坐好后,整个人像是被他环抱住一般,鼻间充满着他身上淡雅好闻的气息,她的脸颊不由自主的变得滚烫,胸腔里那只小鹿又开始哐哐哐撞大墙。
宋清盈:小鹿你特么争点气啊,别再撞了!
小鹿:哐哐哐。
营地的一干兵将们:是真的!陛下和这个小兄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