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盈觉着要不是现在床帷里够昏暗,一定程度减少了霍致峥眼神的锐利程度,她没准就守不住心理防线,将自己是个倒霉穿越者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还好黑暗给予她一定的保护,让她可以装傻,“陛下,你在说什么,嫔妾有点听不懂?”
“你不像从前那个宋清盈。”
“啊这……哈哈哈哈陛下你可真幽默,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宋清盈本宋,怎么会变呢?”
宋清盈干笑了两声,见男人依旧打量着自己,她不自在的扭了扭肩膀,“不过嫔妾的演技还行,陛下你想嫔妾是哪种样子,嫔妾都可以给你演出来,唔,小意温柔、温婉清新、嚣张跋扈、妖艳张扬?”
静了一瞬,霍致峥沉声道,“不必,你是怎样就怎样,在朕面前不必装。”
说罢,他重新躺了下来,“睡吧。”
宋清盈却睡不着,小声问道,“陛下,你方才摸嫔妾的脸,真的是在找人-皮面具吗?”
霍致峥,“……”
他也不知如何解释方才冲动的行为,或许是有一份怀疑一直在他心里,他始终觉得现在这个宋清盈,并不是先前那个。
见他不说话,宋清盈也没停下,化身好奇宝宝,“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人-皮面具这种东西吗?我之前只在话本里见过,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陛下见过真的吗?”
霍致峥,“没见过。”
宋清盈啊了一声,还要说什么,身旁的男人忽然翻了个身,目光如有实质的落在她脸上,“不准说话了,好好睡觉。”
宋清盈:……摸了脸,怀疑了身份,还不让人叭叭两句,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然而腹诽归腹诽,她也不敢不听老板的,哦了一声,便乖乖地闭上了嘴。
床帷间重归安静,不多时,呼吸声就变得平稳而均匀。
霍致峥黑眸微睁,看着身旁睡得正香的女人,薄唇轻抿,不论她是何人,只要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安分待着,其余的事他都可不去追究。
这之后连着三晚,霍致峥都没来明月轩。
宋清盈倒没觉着什么,除了夜里身旁没个人,有那么一丢丢说不清道不明的小落寞之外,其余时间,她继续撸猫打牌当咸鱼。
宝兰等宫人却没有她那么乐观,一个个忧心忡忡的,之前陛下最多也就隔一天不来,可这回,连着三个晚上都没来!自家主子不会真像外面说的那样,失宠了吧?
第四日夜里,霍致峥依旧没来明月轩,宝兰按捺不住了,派顺康去打听了一番。
这一打听,倒真带回来一个震惊的消息。
震惊到宝兰都不知该如何跟自家主子开口,以至于心神不宁,倒热茶时险些烫到自己的手。
“小心啊!”宋清盈赶紧拦了宝兰一把。
“啊。”宝兰回过神来,赶紧赔罪,“奴婢该死。”
宋清盈拉着她的手,“没烫着吧?兰啊,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今日一整个夜里,你都心神不宁的。要是为了陛下不来的事,那真没必要,他不来咱不也挺好的嘛,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就是她夜里好像睡得没之前暖和了?
按理说他们俩一直各睡一个被窝,没道理他不在了,她睡不暖和,可这几日她总觉得冷,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无法解释的玄学。
宝兰这边咬着唇瓣,抬眼看向宋清盈,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主子,奴婢、奴婢……”
宋清盈看她这样,眉心微蹙,“遇到麻烦了?还是有人欺负你?”
宝兰摇头,“没,没人欺负奴婢。”
“那你这是?”
“奴婢……”宝兰默了默,看了眼屋内的瑞香和木香。
宋清盈一下子就懂了,清了清嗓子,“瑞香,木香,你们先去门口守着吧。”
两个宫人对视一眼,屈膝退下。
没了外人,宋清盈拉着宝兰在身旁坐下,“出了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烛光在轻纱灯罩中摇曳,宝兰眸中有几分惶恐与忧虑,压低声音道,“主子,顺康今日去打听了一番,听说……太子的下落,寻到了。”
宋清盈心里直接一个我草,神色也变得谨慎起来,“你是说宋步安找到了?抓回来了没?”
宝兰摇头,“目前好像是还没抓回来,但知道人在益州,已经加派人手去抓了。”
宋清盈一听益州,眉心微蹙。
不对啊,她记得原书好像说宋步安一开始是逃去江南了,跟女主林瑶霜遇见时才刚到益州扎根不久,怎么现在就在益州了?
难道是自己记忆力劈叉了?
宝兰见自家主子面色凝重,一颗心也沉了沉,带着哭腔道,“主子,您说陛下是不是因为太子的事,才不来咱们明月轩了?可太子与您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从前对您就没个好脸的,现在逃到外面去了,还连累主子您的好日子。”
宝兰对宋步安没有半点好印象,且不说柔妃娘娘是不是皇后给害的,单就太子和那妖道国师联合一伙,在先帝面前说主子的婚姻与国运相关,不可外嫁,须得圈养在宫中一辈子,就足够令人记恨了。
听到宝兰的话,宋清盈心底也敲起小鼓来:霍致峥是因为宋步安的事才不来?呃,应该不会吧?
她也不知道她为何对霍致峥有一种谜之信任感,反正在她看来,霍致峥不是会迁怒的人。
就在她耐心安慰宝兰时,门外传来顺康急促的唤声,“主子,主子!陛下的轿辇往咱们这儿来了!”
宋清盈和宝兰皆是一怔。
等反应过来,宝兰眼泪一抹,喜笑颜开,“太好了!主子,您快坐到梳妆镜前,奴婢给您理一理发髻。”
宋清盈觉得没必要,但耐不住宝兰期待的小眼神,只好挪到了梳妆镜前,由着她往自己头上戴了两朵红色珠花,一根金光潋滟的并蒂莲步摇。
要不是时间不够,宝兰怕是还会拉着她去换一条新衣裙。
月华满天,暗夜沉沉。
霍致峥还没下轿辇,远远便看到料峭秋意里,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灯笼下,发髻微垂,眉目恬静。
这还是她封为贵人以来,头一回这般规矩的迎他。霍致峥面部线条绷着,显得有几分冷硬。
轿辇一停下,宋清盈与宫人们屈膝请安,“嫔妾恭迎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霍致峥下了轿,径直走到她面前站定。她个子本就娇小,一低头一屈膝,就显得更小似的。
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藕荷色裙衫,他眸色暗了暗。
倏然,他伸出手,一把牵住了她的手。
果然,碎冰般凉。
他这般想着,不由得又握紧了些,好给她焐热一些。
宋清盈,“……!”
震惊jg
傻愣愣的被霍致峥牵着走了两步,她才明白过来,这是在外人面前演戏呢!
看来老板还是打算将她当幌子,并没有因为宋步安的事而炒她鱿鱼。
宋清盈:安心了,安心了。
眼见着主子们手拉手进了屋,宝兰松了口气,双手合十朝着天边拜了拜,又连忙吩咐着瑞香顺康他们,“快去准备热茶糕点,再去多烧些热水。”
宫人们自是欢喜应下,毕竟主子得宠,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有奔头。
屋内,宋清盈一脸惊诧的看向霍致峥,“陛下你确定吗?”
霍致峥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水,撩起眼皮打量着她,“这不是你的主意?”
宋清盈尬了下,解释道,“是,我是说福宝生辰可以出宫玩一趟,但后来不是改口了么,出宫多不安全啊。更何况现在又……”
她猛地止住话头。
霍致峥看她,“又怎么样?”
宋清盈咬了咬唇,总感觉在他的视线下瞒不住任何事,索性也不瞒了,讪讪道,“现在你不是知道宋步安的下落了么,谁知道他会不会孤注一掷,又派些杀手过来,那多不安全。”
霍致峥玉骨般的手指轻叩着瓷杯,嘴角轻扯,“孤注一掷,就凭他?”
还是一贯平淡无波的语调,却透着高高在上的不屑,以及运筹帷幄的自信。
莫名其妙的,宋清盈竟觉得他这份自信很可靠。
就像在青璃峰上,他淡定自若的喝着茶,那些刺客就被轻而易举的捕获,若不是朱雀突然发神经朝她下了手,他那日的“请君入瓮”“杀鸡儆猴”可谓是完美无缺。
想到这里,宋清盈眼睫轻颤,她后来也有复盘那日霍致峥掉下去的情形——
若不是想抓住她,他本不会掉下去的。
“怎么?担心你皇兄了?”
男人清冷的嗓音,将宋清盈唤回来。
她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哪会,嫔妾担心谁也不会担心他啊。陛下,嫔妾觉得你可能对皇室手足间的亲情有所误解,其实嫔妾和宋步安的关系一点都不好!就算表面上好,那也是装的。”
原主一心复国,可宋步安那个恋爱脑却说放弃就放弃,宋清盈都替原主憋出一口老血。
“他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隐姓埋名,找个地方踏踏实实过日子,而不是继续搞什么复国,不但扰乱社会治安,还葬送无辜性命……”
想到这,宋清盈不禁同情起益州郡的百姓来。
作为原书的男二,宋步安长了张温润如玉的好皮囊,再加上他对外一向装的宽厚友善,略施小计,骗取了益州刺史之女的芳心,还用了个假身份跟刺史女儿成了婚。后益州刺史发现了宋步安的身份,权力却早已被架空——
宋步安就利用益州的财力兵力,跟朝廷形对峙起来。
可怜那刺史之女,被宋步安囚禁在水牢里,成了个废人,后来女主林瑶霜无意撞见了,宋步安生怕刺史女儿的存在,毁了他在心上人眼中的形象,索性杀人灭口。
至于益州的百姓,能逃的就拖家带口,背井离乡的往外逃;没逃掉的,便被强行征兵纳税,成了宋步安对抗朝廷的炮灰。
话说宋步安现在人在益州,也不知道开始骗婚了没有?
宋清盈不由暗暗替那妹子祈祷,希望她能擦亮眼睛。
霍致峥见宋清盈说起宋步安的反感不似作伪,心头倒定下几分。
若真抓到了宋步安,他断然不会手下留情。只是考虑到万一她对宋步安留有几分旧情……
他是不愿与她生出龃龉的。
“后日便是福宝的生辰,出宫之事,你暂且不要与他说,等那日再给他个惊喜。”霍致峥道。
“是,嫔妾知道了。”
宋清盈点了下头,忽然意识到什么,黑眸微睁,“陛下要带嫔妾一起去?”
霍致峥“嗯”了一声,浓眉挑起,直勾勾盯着她,“若是有刺客,直接抓你当挡箭牌。”
宋清盈,“……”
老板,你知不知道你面无表情的讲笑话,真的很吓人!
但不管怎样,听说可以出宫去玩,宋清盈还是很高兴的。
就是临睡前,她还有点纠结安全问题,忍不住问了霍致峥许多事,诸如他打算带多少人马啊,人马太多了会不会太高调了,有没有暗卫保护啊,袖子里要不要揣把匕首啊,需不需要穿上什么软甲之类的防护……
一开始霍致峥还回答她一二,可答完之后,没消停一会儿,她又有新的问题出来。
听着她的小嘴叭叭叭的在耳边说个不停,霍致峥额角突突的跳。
倏然,他翻了个身,长臂一揽,直接将宋清盈连人带头,一把按入怀中,沉声道,“闭嘴!”
被迫埋胸的宋清盈:……救命,他要闷死她!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有安全意识也是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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